貨艙裡的情景,也不用什麼電磁場,足夠讓人毛髮倒豎。
“過分了啊!這過分了!”
龍七搓了搓胳膊,爲了消除緊張,他嘴巴更碎:“羅教授,能不能讓這些玩意兒消停一下?還有,咱們做實驗能不能嚴謹一點?你剛纔確定實驗目標的時候,明明是說‘一個碎片’來着,一個!”
在嘈雜噪聲裡,羅南很好脾氣地解釋:“確實是一個,但爲了保證實驗效果,我總要確定一下活性。”
龍七知道自己該閉嘴,可這個緊張勁頭上來,又裹着難耐的好奇心,擠着他的喉嚨往上頂:
“話說,雖然我到現在爲止還不明白‘糟爛碎片’是怎麼回事兒,不過也就做個類比吧,姑且就把它當成一種外星生物的基因碎片好了……你笑啥?比喻錯誤?”
“不,很貼切。”羅南點點頭,“如果再深入一步,將它理解爲基因碎片的劣化仿製品,我會給你鼓掌的,至少現象層面上對了。”
龍七眼角抽搐了一下,不自覺就在想,相當一部分看直播的有心人,恐怕會因爲羅南這份宣告式的定義而徹夜加班吧……
心思在開小差,但慣性的力量依然強大,龍七就順理成章地說下去:
“那麼,這種時候不應該隨機選擇嗎?你找到一個完整的未分化細胞,和一個殘缺不全的基因殘片,培養起來的話,完全是兩種概念好不好!”
“不完整、不完善才會畸變……”羅南解釋了半句,發現也沒啥意義,又搖搖頭,似笑非笑,“所以?”
龍七破罐子破摔:“所以爲了真隨機,不如是別人來挑吧,隨意挑一塊,反正都是畸變物產,差也差不到哪裡去。”
羅南略一沉吟,竟然答應了:“說的也對。”
話音落下,艙室裡的噪聲便隨之消歇,除了滿地的肉塊、血水、冰碴,實在混亂不堪,剛纔讓人San值狂掉的景象,好像只是個錯覺。
羅南看向龍七,後者驚覺,搶先道:
“先聲明不是我啊,今天出任務,咱們明顯是一路的。要不然,文女士來挑一挑?”
文慧蘭不置可否。
“宋總?”
宋總狂搖頭。
龍七視線再轉向崔大和徐二,後者惡狠狠地看過來,一副你再點名老子就跟你同歸於盡的架勢。
眼看場面可以目見地轉向尷尬,還是最早被點名的文慧蘭開口:
“如果羅教授不介意,還是我來吧。”
羅南確實不在乎,伸手虛引,示意文慧蘭自便。
文慧蘭向他欠了欠身,也沒有耽擱,隨手一指:“這塊好了。”
充當攝影師的瑞雯,在鏡頭掌控方面,已經非常自如了,此前在艙內諸人間的鏡頭切換就很流暢,如今還順勢一個近景,讓直播間的觀衆都看清了那個肉塊的細節。
肉塊很碎,也就是一拳大小,看上去是從哪個更完整的切塊上撕落下來的。單從肉塊紋理上看不出來路。
羅南倒是“唔”了聲:“中小型野獸,肉身側強化很少,要麼是偏弱的類型,要麼還有重點強化的其他‘容器’機制。”
龍七下意識捧哏:“容器?”
“就是更適合與營養物質、特殊性質的異態物質,或者和精神側力量耦合共鳴的臟器、神經網絡乃至整體結構。我按照爺爺的筆記,開始格式論研究的時候,就是按照這條路子進行改造,搭建自我格式。”
“哦哦哦,學到了!”
“聽說最早是服藥,求藥方!”
“夏城分會好像有人發了期刊,初級研究,但也可以看看。”
“我不配有名字啊?”
“啊哈哈哈,摸摸章魚。”
“我現在轉修格式論可以嗎?”
“剛纔說的‘熔爐’,也是‘容器’的一種嗎?”
直播間裡就有不少人記筆記——其實裡世界並不是沒有類似的理論。但又有什麼能比一位超凡種拿自己當例子傳授的經驗,更能讓人熱血沸騰呢?
以至於很多人忘了,剛剛羅南還需要宋總一個個爲他講解各類凍品的來歷,現在就相當自信了。
當然,還是有較真的哥們兒記着的。
耿耿:“吹的吧!怎麼分辨的?老子在荒野上磕磕絆絆這麼些年,也不敢說單憑目視一塊碎肉,就能判斷畸變種的來歷……這可不是分辨豬牛羊肉那麼簡單。”
血妖:“所以你才磕磕絆絆啊。”
耿耿:“單挑!”
血妖:“別呀,咱們是一邊的。”
耿耿:“誰跟你一邊的!”
血妖:“全地球的都知道我跟羅教授關係好啊,鐵桿盟友,還有密切的商業合作,我是《牌組》大股東,人家是我請的特邀畫師……”
耿耿:“關我屁事。”
血妖:“你剛纔不是在捧哏嗎?欲揚先抑,配合得挺好啊。”
耿耿:“現在單挑!”
血妖:“我在哈城,你現在來啊!要不要找羅教授要一張單程票?”
就在兩位超凡種的即興相聲裡,羅南圍繞文慧蘭選定的肉塊,開始後續的操作。不過乍看上去,並沒什麼玄虛,他只是從灑落滿地的凍肉中,又挑了大小不等的幾塊,勾指划動,隔空操控它們,和已經選定的肉塊劃在一處。
龍七捧哏也好,起鬨也罷,在旁邊嚷嚷起來:“都說只讓文女士選一塊兒來着。”
羅南只一笑:“我只是分分類。”
大小不等、脫骨未脫骨的肉塊,隨意鋪排在一起,聽他篤定的語氣,好像直接成了相關領域的專家。
龍七又回頭看向宋總:“能辨認出來這是啥玩意兒嗎?”
宋總驚魂甫定,狀態糟糕,但讓龍七狐假虎威,又不敢不答,硬着頭皮探過去身子,蹲蹲站站辨認了好久,才道:
“看這些肉類的處理手法,可能是毛毒獾。因爲這種畸變種,主要的危險在於體表的毛.囊、汗腺,以及爲其提供毒素的肝膽脾區異態毒囊,所以加工的時候,會把肌肉筋膜以上全部剔除,不能留一點兒皮。”
龍七沉吟:“毛毒獾啊,好像是食腐類的,那滋味兒嘛……”
“能吃啊,好吃着呢!”
“重要的是不貴。”
“好抓,而且一生一大窩,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中小型、肉身強化程度低,有其他的‘容器’……感覺說得很準啊!”
直播間裡有相關經驗的,就開始互動交流。
宋總是看不到直播畫面的,被問到這個問題,本能地就接了話:
“能吃,能吃。這東西剝皮並剝離了內臟之後,肉質蘊含的營養和能量還是比較溫和的,普通人也能吸收,是藥膳的好材料。”
“吃過倒是吃過,不過藥膳還真沒嘗過,以後可以試試。”
龍七點點頭,兼具捧哏和主持人的職責,轉過臉去問羅南:
“那麼羅教授你認爲,這玩意兒體內作用的糟爛碎片兒……外星基因,其本來面目會是個什麼東西呢?”
“要試一試。”
“大概需要多長時間,要不要提前給箕城那邊的飯店訂個餐?”
羅南摸着下巴,很專注地盯着那些肉塊,似乎在考慮如何下手,沒再回應。
比較一下此前整個貨艙都要造反的情境,現在未免太沉悶了。龍七都懷疑,是不是他強行控場,直接打亂了羅南既定的部署。
這讓他……很興奮。
龍七狀態上來,是不會有冷場的。他很自然地轉向瑞雯:“話說咱們以後去荒野,可別小瞧這玩意兒……其實一般也瞧不着。這東西賊會打洞,恨不能全天窩在地洞裡不出來。
“可是它居住區域周圍的草叢、灌木,甚至泥土地,都會沾染上它毛.囊分泌的毒液,是超有效的神經毒劑,除了土腥味兒重一點,再沒有別的徵兆了,在野外環境中還是很好的掩護。
“不着甲的人、或者着甲卻沒有封閉維生系統的,長時間逗留在毒區,很多都栽在那裡。據說有人全身麻痹,眼睜睜看着毛毒獾一家聚餐,把自己啃掉的。”
瑞雯很認真地看他——其實是運鏡,除此以外,迴應之類,是絕沒有的。
龍七則有Carry全場的錯覺。
“食腐,我剛纔說食腐了嗎?其實是這傢伙太膽小,非要看着獵物長時間僵硬不動,纔會出去用餐的。”
龍七已經開始和直播間裡的觀衆互動,並不因爲換了一茬裡世界的同類,而有什麼心理障礙。
真有什麼障礙,也都在剛纔瘋狂作死的過程中,徹底踩碎了。
他拿出荒野生存專家的架勢:“捕捉這東西,也很簡單,拿個足夠量的誘餌,放在它們的捕獵區,等到誘餌麻痹,一家子出來聚餐的時候,一網打盡,收益率也應該不錯。”
龍七斜睨宋總,後者屬實不願再多言,可被龍七盯着,又不得不說,只能一邊擦汗一邊回答:“呃,還好,毛毒獾的毒囊可以製作麻醉劑和高致命性的神經毒素,經過特殊處理的肝膽脾等還可以直接提煉抗毒血清,加工成本都不是太高……”
說到這兒,宋總突然覺得味道不對。
當然了,這種場合說這種商業推銷的話肯定不對,可對於一個在該行業摸爬滾打多年,從銷售一線一路登上分銷負責人位置的資深專業人士來說,現在是真正意義上的味道不對!
他下意識抽抽鼻子,下一秒又反射性地捂住口鼻:
“毒……毒!”
“啥?”
龍七學宋總那樣吸吸鼻子,完全沒有聞到味道。
話又說回來,他倒是莫名覺得宋總的反應超好笑,不自覺咧開嘴……沒發出聲來。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