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2日上午，正是霜降節氣。
夏城的氣溫已經跌破了10攝氏度，而且海邊獨特的陰冷的風，真能夠穿透人們的外套，直接鑽進骨子裡。在高樓之間自走步梯上穿梭的人們，很多都換上了厚厚的外套、圍巾；但也有一些人，只一件薄風衣、又或短裙之類，努力在寒風中維持着自己的魅力和體面。
羅南正在黎蘭區尚鼎大廈十三層，注視窗外的情景。
尚鼎大廈有十好幾層是夏城分會的功能區，當然只是臨近或者就在回收層的那些。高度雖不夠，寒流卻也能一視同仁，他現在站在迴廊裡面，外面的風穿過窗隙直吹進來，也暖和不了多少。
越是到年底，夏城分會這邊的日常用度就越是拮据，只不過像他這種外債大戶，沒有資格吐槽就是了。
“羅老闆，好久不見。”大概有小二十天沒見的章瑩瑩，坐電梯上來，一眼就看見羅南，“你不是去歐陽會長那邊了，怎麼這麼快出來？還以爲你會和他聊一上午。”
天氣清寒，章瑩瑩罕見地有了暖色調的着裝。一整套淺黃色線織衣物，上衣稍貼身，褲子則是寬鬆闊大，外面又套了件淺棕厚外套。原本配套的還有一件淡灰的毛織開衫，可能覺得太臃腫，乾脆系在頸部，當圍巾用了。
她披散着頭髮，嗯，應該也是做過造型，很清爽隨性的味道，感覺隨時都會去哪兒旅行。
羅南打量她幾眼，笑着迴應：“欠債的湊一起，時間長了會出事。”
羅南是順着之前的感慨往下說，毫無疑問，他和歐陽辰會長兩個人就是夏城分會最大負債者，是要在月度、年度會議上被武皇陛下單拎出來批鬥的。
嗯，下次要是再批，我就當面問她“往生之門”怎麼走！
這種發狠毫無意義，羅南只能是繼續笑着補充：“還有其他的事情……更何況我現在還欠着會長的。”
“歐陽會長你也欠？他哪有東西借給你？”
“信用？”
原本計劃由空天軍領頭，歐陽辰提供技術協作的“新型邏輯界”，亦即“深空環境時空剪影”，簡稱“演練場項目”很早就已經聯繫妥當，準備投入。
羅南的想法是，將其與“中繼站”綁定，形成在霧氣迷宮並行的雙星系統，其實是想着復現“測驗時空”那邊“長纓號”空天母艦的架構，提升地球這邊的集體作戰能力。
更早前的設計，則單純爲緩解“內宇宙模擬器”的算力資源。
反正，羅南是請託了武皇陛下和歐陽會長，與空天軍，包括星聯繫財務部門溝通聯繫，手續什麼的也都完備。然而現在，“中繼站”撞進了因“淵照機關”而形成的畸變星球，還成爲了梳理“十二國”架構的場地，目前正在整理調試，很多事情就推遲了。
一直以來比較雲淡風輕的歐陽會長難得問了幾句，羅南卻沒辦法給他一個確切的時間，只好找了個理由匆匆離開。
他不想多說這個，就自我調侃兼打探消息：“我和歐陽會長湊一起也有小半個小時了，武皇陛下沒過來，都挺奇怪的。”
“老闆昨天就去洛城了。”
“洛城？”
羅南現在對那裡很敏感，因爲那裡有老埃爾斯，狀態已經瀕危的老埃爾斯。
武皇陛下這時候去，時機挺敏感的。
不過他留下的標記並無反應，可以再等等看。
章瑩瑩也不想和羅南聊這些，走到他身邊，並肩看窗外的清寒城市，一眼瞥見樓下空地停着的車子，信口問了句：“我看你現在用靳師傅倒是挺順手的，是不是有虧待他？和前段時間相比，他精神狀態可不太好……應該說更糟糕了。”
“可能是閒的，不過很快就會忙起來了。”
羅南的回答就像是一個黑心老闆、冷酷資本家。
有“金不換”名頭的靳楓閣先生，明顯還沒有從過往的經歷中走出來。但這裡面絕大多數問題都是他自己招惹的，羅南不是心理醫生，也不是真正的神明，管不了這些。
不過這時候，他倒很想問問章瑩瑩：你看唐儀不順眼，是不是因爲她太捲了，而你又這麼閒？
這話顯然是因爲唐儀到現在都沒休息的嚴酷事實，可終究他也沒有問出口。
倒是章瑩瑩又主動問起另一件事：“你那門超綱的歷史課錄了沒有？這都一個月了！上次聚會就問你，你還沒有個準信兒，很多人都在等着好嘛！”
羅南知道，章瑩瑩說的是上次他臨時起意，帶着中秋節前聚會的分會成員和積極分子，一塊去觀看的天淵帝國主流歷史課程的“親子版”。
那天應該是9月19號，現在都10月22號了，章瑩瑩的抱怨也不是沒有來由：“且不說你許諾的‘副本’一直都沒上線，‘夢境遊戲’到現在都沒有辦法錄屏、轉存，簡直是天人共憤好不好？你上次講，要搭建與夢境遊戲適配的硬件網絡，還讓我找老闆，我也說了……下文呢？”
“……呃，忙？”
“你直接說忘了也行。”章瑩瑩就很無語地看他，“所以，今天你又幹什麼來了。”
這個羅南已經和歐陽辰說過了，已經找好的理由：“主要還是看夏城‘夢境遊戲’的整體狀態，有靈波網監控，這邊是最容易做信息收集的。”
章瑩瑩當即興奮起來：“所以真要大版本更新了對嗎？”
“唔，正在努力。”
羅南這話說得不盡不實。其實他到這邊來，確實是蒐集“夢境遊戲”的信息，也是看靈波網的監控，但主要還是想着利用這套工具，嘗試着與“入夢法”結合，去收集與2090年6月18日晚的大事件相關的記憶信息。
至於羅南爲什麼要做這件事情，當然是因爲他在“披風”APP的“引導場景”中看到的那輪新的信息，其中有兩個關鍵的元素：
一個是虛幻的星空；
另外一個則是更加虛幻的卻又無比恢宏的龐大架構。
關於“虛幻星空”，羅南暫時沒有理解是什麼象徵；但後面那個撼動人心的恢宏架構，只要見識過一次，這輩子就不可能會遺忘。
羅南見到類似的場景，是在“測驗時空”，在“長纓號”空天母艦上。
當時他和靖冥機關的負責人罔軫校官一起，處置某位夢神孽污染者。
在他可以亂真的幻覺牽引下，見到了這個場面：傳說中古神留下的“高維交通網絡”的遺蹟，也是“天淵靈網”建構的樑柱，是“諸神披風”賴以鋪展的支撐和試圖反向遮蔽、吞食的對象。
不過中央星區那邊，基本上就稱它、以及它所支撐起來的複雜架構爲：
天淵靈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