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地球”到“內地球”，其實就是一個轉念的功夫，閉眼睜眼，便已足夠。
羅南睜眼，就看到了自家臥室的天花板，他的本體蓋着薄被，躺在舒適的牀鋪上。
他沒有第一時間動作，而是稍稍適應一下太平洋上的熾烈的陽光與自家天花板的差異，還有“凝水環”與“磁光雲母”版靈魂披風的不同，當然也有兩邊嚴重不一致的社會和淵區環境。
片刻，羅南吐出一口長氣。
武皇陛下給出的座標，距離夏城大約有八千公里，但對具備了“跨空挪移”能力的羅南來說，半個小時都太寬裕了。
如果僅僅是趕路的話。
哪用這麼着急，武皇陛下催着他去，他就真的悶頭撞上去，豈不是被帶了節奏？
羅南和當代公正首祭基本沒打過交道，大概就在5月份那場“巔峰會議”上照過面，有過極短暫的關於“畸變”的討論。印象中那是一位看上去頗是溫婉柔和的女性，甚至有點兒藝術家式的純粹感。
然而羅南怎麼可能相信這份表面印象？
那位多半已經受武皇陛下提點，等人上鉤的，他一頭撞上去，只會將主動權白送給對方。
最起碼，要有一些基本瞭解，和最基礎的話術。
羅南開始從記憶中搜檢與當代公正首祭相關的情報，看有沒有較好的切入點。
還有，從最現實的角度講，他找公正教團，是要在“外地球”解決與“開墾團”之間難以觸及的距離問題。這種觸碰到大氣層上層、地外空間甚至深空的手段，羅南不是沒有，但目前來說，真正起效力的也只有一個。
是的，只有“磁光雲母”。
其他的哪怕是“大通意”，影響範圍理論上更廣，也主要是偵測能力。
要將“磁光雲母”置換過去，不管是從哪個渠道走，哪怕只是一小部分，都不容易，他自己也要有一個相對清晰的思路才行。
羅南嘆了口氣，終於從牀上坐起，來到書桌邊。
先在虛擬工作區上定了個二十五分鐘的鬧鐘，避免誤事，再認真沉吟片刻，卻是翻找起自家郵箱，找到一封帶附件的郵件。
這是文慧蘭上次發給他的、爲將來提議召開的“巔峰會議”準備的發言稿。
稿件主題是“地球維生資源和生存空間高度緊張的現狀以及處理設想”，不過，上次從“外地球”回來，羅南就想改一下，改成“內外地球土著生存現狀和改進設想”之類。
不管是什麼主題，都是想着在“巔峰會議”上，形成共識，獲得大多數人的支持。
只是當時他不明確武皇陛下的態度，暫時按下來，如今自然不同。
不過，要變更文稿的主題和內容，像他這般親歷者的感受很重要；能夠組織相關材料，有效說服別人的專業人士也很重要。之前是讓文慧蘭代筆，羅南很滿意，可變化主題之後，再讓她主筆……
羅南眨眨眼睛，話說也不是不可以。
他看了眼鬧鐘，打電話給文慧蘭。大白天的，對面很快接通：
“羅先生？”
“方便說話嗎？”
“方便的，請講。”
“這段時間，‘庇護所’的練習有進展嗎？”
那邊沉默了下，隨即迴應：“有的，有精神和肉身層面的微弱反饋，偶爾也會聽到一些囈語。”
“有就好。”這是羅南半個月前，第一次從“外地球”回來，安排給文慧蘭的作業，但此時他並沒有深問，而是換了個話題，“你那邊有公正教團的情報嗎？嗯，‘真理側’的，有公正首祭近期的活動最好。”
如此跳蕩，虧得文慧蘭思路敏捷，能跟得上：“公正首祭最近一週都在中東和北非區域，靠印度洋海岸線一側巡視。”
這麼具體？
羅南多少有點兒意外：“是有什麼具體目的嗎？”
文慧蘭冷靜而清晰地表述：
“南亞次大陸的畸變態勢失控，梵城、錫城基本不再進行管制，大批深度感染者或主動，或被放逐到荒野地帶，相關畸變元素已經跨印度洋，影響到了相關區域……就在昨晚，環印度洋區域形成大面積‘奔潮’，今年的第二次。”
羅南怔了下，當即通過“磁光雲母”版本的靈魂披風，大致確認一下相關區域的情況，再看武皇陛下給的座標，又問：“是在默城那邊嗎？”
文慧蘭隔了半秒，隨即道：“……是的。”
三戰後，尤其是超導時代以來，聚變能源大興於世，傳統能源產區明顯敗落，當地傳統宗教、種族衝突並沒有因爲畸變時代的到來而緩解，反而更加激烈，以至於在大基建時代中後期，有些跟不上趟。
相關區域名義上是埃城、默城、襖城三足鼎立，其實只有埃城，靠着公正教團，在這動亂的陰影中穩步發展起來，公正教團也讓埃城徹底變成了自家的模樣。剩下兩個城市，多少有點兒發育不良，近些年來對埃城多有依仗，哪怕心不甘、情不願，也幾乎快成了附庸。
更不用說還有箕城那塊飛地，世界三大秘密教團，純以控制範圍論，公正教團無疑居首。
但也正因爲如此，內部撕裂也很正常地出現了。
這種基礎的形勢分析，羅南還是知道的，他沒有再和文慧蘭過多交流，只道：“有現成的公正首祭的資料，給我發一份；另外，我想讓你出個長差，先做好心理準備。”
“……是。”
羅南隨即結束通話，但轉眼又通過“六耳”找何閱音。後者還沒有離開夏城，很快接通。
“閱音姐，最近環印度洋區域的畸變和奔潮情報，有現成的發我一份兒。還有公正教團內部的最新情報，有的話我也要。”
這邊簡短通話結束，羅南一刻不時閒，又打電話打到了一千兩百公里開外的安城。
這次是找安東勝，幾乎是同樣的要求，另外還加了一句：
“六甲如今還在錫城嗎？我想找他了解一下情況……嗯，好的，我等他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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