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眼發泄式的喝斥之後,就歸於沉默,似乎也爲自己該站哪個立場而困惑。幸好這個時候,章瑩瑩再度搶戲,笑哈哈地給羅南撫背順氣,還要憑藉身高優勢,去摸他的頭,好好誇讚一番,被羅南沒好氣地拍掉。
章瑩瑩也不生氣,相反,她現在興奮得很。她是羅南入會的推薦人,羅南的任何一份成就,都是在她臉上增光添彩——至少她本人是這麼認爲。
她並不懷疑羅南給出答案的正確性,無關乎能力,只是出於對這個仍然青澀稚嫩的高中生人格的信任而已。
“喂喂,現在就要來個一錘定音,說說,爲什麼小貓沒看到,你卻看到了?”
羅南又想了想,終於開口道:“那兒是一具屍體。”
“嗯?”章瑩瑩一下子有點兒愣,不只是她,周圍能第一時間明白過來的,少之又少。
章瑩瑩努力理解了一下,嘗試解答:“你是說,那邊的祭騎士扮成了屍體,所以竹竿和小貓漏過去了?”
羅南點點頭。
“這也太……”
章瑩瑩簡直都無語了,雖然羅南能在如此複雜環境下,看到五十米以外的一具屍體,已經非常了不起,可接下來這算什麼破理由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江湖千金訣,點破不值錢”?
沒有否定羅南的意思,但她還是忍不住找貓眼求證:“是這麼回事兒?喂,小貓?”
在第二聲的時候,貓眼才反應過來,勉力答道:“那確實有一具屍體。”
她情緒低落,沒有再置疑的心氣。
竹竿也通過加密頻道,給出那邊監控系統的影像。確實,有一具屍體擺在那兒,體形頗爲胖大,是城市裡常見的超重人士,像是被子彈擊中,趴伏地上,一動不動,身下流了一大灘血。從出血量上看,倖存的可能性很小。
但凡是看到這段視頻的人,不免都是啞然。橫看豎看,這都是一具屍體沒錯,實在看不出有祭騎士改扮的跡象。
“呵……”
加密頻道里,紅狐嘶啞微顫的笑聲響起來:“你說這胖子是祭騎士?好極了,看過公正教團資料的人舉舉手,夏城9個祭騎士裡,有哪個是這副尊容?”
一時竟無人迴應。
紅狐的嗓音一下子拔高:“或者羅老闆認爲,對任何人形物體都不要放鬆警惕?那麼按照你的邏輯,現在霜河實境裡所有的屍體,都有祭騎士的可能……誰來驗證?就憑那些加上去的光點?笑話!”
說到最後,紅狐的嗓子已經撕裂了,他一直認爲,他沒有說錯、沒有做錯,現在他更堅定了這一點。之所以碰到這麼尷尬的局面,歸根結底,是圍繞在羅南這個稚嫩貨色周圍的“聖母”們,全無客觀可言的維護態度所至。
他已經不只一次地想直接掉頭而去,脫離這個見鬼的行動組,不至於被貼上“怯者”的標籤示衆。可是,從湖城到夏城,積鬱了多年的戾氣鬱氣,沒那麼容易泄掉,有這口氣頂着,他就是碰個頭破血流,也要把事情辯明白。
竹竿看他的表情,都替他難受,還想着中從中轉圜一下,伸手按他肩膀:“狐狸,你聽我說……”
“包括你!”
紅狐用力揮開竹竿的手,已經通紅的眼睛狠盯過去:“特麼你腦子進屎了?讓這麼一個小毛孩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完全不管對錯,就對着一個後期加工的動圖鼓掌叫好?”
竹竿再嘆一口氣,攤開手:“狐狸,你需要冷靜想想……”
“冷你mb!”
紅狐對着竹竿比出大拇指……向下的。隨即長吸口氣,雙手分抓衣襟,抖了抖代表他榮譽和名聲的紅夾克,再次咧嘴發笑:“這樣,你們不做,我來好了,我們就打這個賭,賭祭騎士!”
竹竿一怔,忽地醒悟紅狐的意思,伸手要抓,可身爲非戰鬥人員的他,怎麼可能比得過有“都市獵手”美譽的紅狐?伸手就抓了個空。
“攔住他。”竹竿向剪紙招呼,可後者也是精神強化者,不比竹竿好到哪裡去。
紅狐幾個閃身,就出了作爲接應點的購物中心,融入到繁華街區的涌涌人流中。等竹竿和剪紙衝出來,視線都已經被雨幕模糊掉了,哪還能看到紅狐的影子?
你們不是說我只懂得放嘴炮嗎?老子現在就做給你們看!
紅狐嘴角噙着冷笑,向着今夜市中心最混亂的區域,大步前行。
“紅狐,不要做沒意義的事!”
“佔不了道理就要撒潑打滾嗎?”
加密頻道里連續切入兩個信息,前面是何閱音開口,後一句自然是章瑩瑩。
兩句話幾乎同時出口,隨即何閱音就以空前嚴厲的眼神刺過來。就算以章瑩瑩一貫的跳脫性情,也瞬間窒了一記。
就在章瑩瑩想要反擊之時,白心妍湊在她耳邊講:“喂,不能把人逼得走極端!”
章瑩瑩張了張口,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受白心妍提醒,她確實發現,紅狐的狀態不太正常,甚至有點兒“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兒。
至於麼?
也在此刻,紅狐嘶啞的嗓音進入加密頻道:“那你講明白點兒吧,秘書小姐。你給我講清楚,意義在哪兒?這該死的晚上的意義在哪兒?”
紅狐依舊是用“低級錯誤”的方式通訊,根本不管左右行人投射過來的異樣眼神。他破口大罵之後,又是啞聲自嘲:“既然都沒意義,也不差我這一件。”
話音落地,他腳下更快了幾分。接應點與霜河實境的距離,其實要比盂蘭酒店更近,他暗施腳力,說話的功夫,就遙遙看見正被射燈和警.燈包圍的“三角飛船”。
前方,是從霜河實境方向撤出的一波波人流,他們腳步或急或緩,神情則在怔忡、慌亂、興奮、好奇之間來回切換。
紅狐不閃不避,迎着人流撞上去。他雙手抄兜,用最放鬆的方式,逆流前行,手臂、肩頭屢次擦撞,卻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嗯哼,很熟悉的感覺,這些無知的面孔,與湖城也沒什麼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