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琴再怎麼說也是出身富貴之家,就算在羅南身邊低眉順眼,可骨子裡是極高傲的。沙主管一個經紀公司的部門主管,竟然頤指氣使,連“滾”字都噴了出來,她怎麼能忍?
“你放尊重點!”
“呵呵,這位小姐,你難道覺得讓保安過來把你拉走,會更尊重?”
沙主管看嶽琴衣着,多爲時尚單品,搭配也有水準,知道這女人家境不錯。放在平日,他多半不會直接撕破臉面,可如今他背靠何家少爺,再過幾天,更將是魚躍化龍,又怕個鳥!
鎮在電梯門口,沙主管心裡頂着一口英雄氣,愈發覺得自己揮灑自如,他也不廢話,徑直呼叫大樓保安。
呼叫完畢,見羅南和嶽琴仍沒有出來的意思,他也不着急,伸手點了點二人:“死皮賴臉是吧?行,你們就堵這兒!”
沙主管直接把兩人銘牌沒收,又拿自己的權限鎖死了電梯樓層,這才轉臉,重新排出笑來:“抱歉何少,馭下不嚴,讓您見笑了。這種追星的小孩子,沒道理好講,回頭我會嚴肅處理公司相關人員。何少不要被他們壞了心情,我讓物業開通一部備用電梯,耽擱不了多少時間。”
電梯外,何少呵呵笑了兩聲:“沒事,沙主管處置得力,考慮得也很周全嘛。”
“應該的,應該的。何少,這邊請。”沙主管見何少不怪罪,便徹底放鬆下來。再扭臉,冷冷颳了羅、嶽二人一眼,欲待走出電梯,卻又記起一事,“把薇姐的茶點給我。”
他要的倒是理直氣壯,然而羅南和嶽琴都懶得理會。
沙主管見走廊那頭,保安已經過來,更是有恃無恐,乾脆親力親爲,低頭在滿地食盒中查找。
他以前是見過瑞豐樓的茶點食盒的,按他的想法,那種高端訂製食盒,電梯裡也就是一件,找到了直接拎走就是,諒這對少年男女也不敢硬搶。
可真把視線投過去,沙主管就愣在那裡。
“一、二、三?”
三個瑞豐樓特製的棗紅食盒,整整齊齊排列在電梯最裡端。原木材質、三層亭臺造型,有如東方古典藝術品,完全一模一樣。
沙主管忍不住扭頭,看了仍笑吟吟瞧熱鬧的何少一眼。難不成席薇特意點了三人份的,招待客人?
這是喝茶又不是餵豬……那麼,另兩份或許是這對少年男女自購的,送給自家偶像?瑞豐樓那邊的價位,可不低啊!
“哪個是薇姐的?”沙主管只能開口問。
羅南聳聳肩,根本懶得開口。必須承認,剛纔一堆外賣食盒難以搬運的狀況,他也要負一部分責任。畢竟除了席微助理預訂的以外,還有貓眼的所謂“流石套件”,爲了孝敬老姐,把“探班”這事做齊全了,他比着又買了一套。
兩個套件,連茶點帶食盒茶具,眼瞅着上萬了。無疑這是腰包充實之後,暴發戶式的衝動消費。
沙主管可不管什麼暴發戶,他見多了爲了偶像一擲千金的狂粉,羅南他們算不上最瘋狂的。他只覺得尷尬,如果這對男女不配合,他給拿錯了,在席薇那裡,難免要吃掛落。
而且他可沒忘,如今席薇相好的就在身後呢。
沙主管有點兒急了,見保安已到近前,聲音就放得更大:“茶點肯定是薇姐自訂的,你們兩個要強搶了是吧……來兩個人,把他們先拉出去。”
說着,沙主管往後退,給保安騰出動手的空間,同時琢磨是不是要和席薇身邊的蒙助理聯繫,問清楚茶點訂單的詳情。
剛退出電梯,後面何少便嘖了一聲:“發展到拉拉扯扯的程度,這就比較難看了啊。”
沙主管忙轉過身:“何少,您放心,絕不會耽擱您和薇姐喝早茶……哎,你們,不要把最裡面那幾個食盒踢翻了。”
難得他兩邊兼顧,還能條理清晰,絲毫不亂。而且爲了表示重視之意,在保安將羅南、嶽琴控制住後,他就重新鑽入電梯,俯身去取那三個訂製食盒。
身後傳來何少的笑聲,聽得出來頗爲愉悅:“這就證明一件事,人哪,就要活得坦蕩、活得地道,否則扮豬陷糞地,裝逼遭雷劈……”
沙主管只恨自己手觸食盒,彎腰躬身,不能回頭送出真誠笑臉,嘴上卻不落後,大聲讚道:“何少所言實在精闢……咦?”
他剛把中間的食盒提起來,大腦深處某些邏輯鏈條突然斷掉了,無論如何也接不起前因後果。
何少的聲音繼續入耳:“沒錯,就是這個表情,等我錄個像,存個證據。嘿嘿嘿,羅老闆,你揹着我姐出來追星、勾搭小姑娘,這是遭報應了呀!”
“你無聊吧。”冷淡聲音來自於那個少年私生飯。
沙主管卻忽略了這句話,實在是前面的信息讓他有些懵:
姐?什麼姐?
沙主管保持着彎腰的姿勢,僵在當場。思緒卻像是脫了線的風箏,在渦流中瘋狂打轉,全然找不到方向。
就在這種混沌狀態中,沙主管依稀知道,他呼叫過來的保安退走,之前退出電梯的何少以及他的保鏢、跟班又都涌進來。
由於食盒的存在,下腳地比較緊張,人擠人,人挨人,沙主管躬着身子,佔據的面積就有點兒大。有人砰砰往他脊樑骨上敲了兩下,聽聲音正是何少:
“站直嘍,別礙事兒。”
哎呀媽,要垮!
沙主管都不知道軟如麪條的腰椎是怎麼支起來的,而等他繃直身子,看到的就是何少笑眯眯攬住那位“私生飯少年”的肩膀,而後者正一臉冷漠地將他推開。
何少一點兒不惱,相反倒是哈哈大笑:“別介意,別介意。你給我們家小薇捎茶點,我也是受寵若驚哈。以後你和我姐的事兒,我絕不製造阻力,夠意思吧!”
如此親密的語言和肢體語言,讓沙主管的臉色,化爲了紅燈區的妖豔霓虹,千變萬化,最後又是徹底斷電,化爲一片黑灰。
物極必反。這一刻,多年來的社會本能主宰了一切,沙主管臉上突然就堆出笑來:“啊,啊,抱歉抱歉,這位,這位……”
本能還是有缺陷,沙主管的腦子突然空白,忘了這位最關鍵人物的姓氏。
何東樓好心腸地提醒他:“叫羅老闆,別看他面嫩,卻是能把我姐呼來喝去的狠角色……哎,都別擠了啊,要麼就下去一個,還讓人活不活了!”
剎時間,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沙主管臉上。
不活了,不活了!
沙主管不知道是怎麼走出電梯的,只記得電梯門就像一口鍘刀,鏘聲合攏,隔斷陰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