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江辭雲深沉地冒出句。
我的手被他強勢一扯,他匆匆帶我往門外走。
嚴靳在後面大着舌頭喊:“我被甩了,你他媽還真走。”
江辭雲沒有停下腳步,一直把我帶到了停車場。
車裡,我看他一眼說:“嚴靳會不會想不開?你不該走的。”
江辭雲沒理我,自顧自點了根菸,快抽到底才說了句:“我要是不走他還會繼續撒酒瘋。”
或許男人間的相處方式和女人間本身就存在着區別。“哦。”我應了聲,低頭。一看才驚覺江辭雲的腳踝在淌血,半截褲腳都是紅的。
“你腳!”
“沒事。”他從容地說了句就繼續專心開車。
車子路過一家醫院時,江辭雲停車,我準備扶他,他躲了下笑道:“我能走。”
他大步走進醫院,自己掛號,自己走路,自己進醫生辦公室包紮,彷彿不管什麼事他自己就能全部搞定。
我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靜靜等着,嚴靳說的話一遍遍在腦子裡過,當下的平靜是連我自己都沒料到的。
有點想上廁所,然後我就去了。
這層的公共廁所門口放着請勿入內的小黃牌,裡面的工作人員進進出出,廁所似乎壞了。
我從安全通道走,到了下一層。
下一層是產科,我上完廁所出來就看見同事老王。我記得他老婆快生了,這會他在這裡八成也是因爲陪老婆坐產檢或者陪她待產。
“王叔。”
老王明明看見了我,看他很快就扭頭,嘴裡還不乾不淨的罵了句:“災星。”
我愣了一下,隨後掏出皮夾追了上去。
“王叔。嬸子要生了吧,這錢你拿着,給她買點好吃的。”我皮夾裡多少錢沒數,大概也有兩千。
王叔看了眼我手裡那疊錢,冷哼了一聲:“唐穎,你以爲給點錢這事就過去了?我可是被你害慘了,上頭把我們都開了,多少人因爲你丟了飯碗?做事情要考慮後果,別光圖自己爽快。是,你是挺慘的,可這個世界上多的是比你慘的人。就拿我來說,年紀一大把要養家養老婆,平日裡受的氣還少嗎?是不是一受氣就要和生活擰巴?很多時候遇見事除了忍還能怎麼地?”
王叔說完這番話氣呼呼扭頭就走,我拿着人民幣的手僵在空氣裡。
他的背景深深映進我眼裡,心裡。
生活的沉重讓多少人在苟延殘踹,不管是忍着,拼着,他們都在堅強地活下去。
江辭雲處理好傷口的時候我已經回到了那個樓層,遙遙幾米的距離,我看見他從門裡走出來,他一眼就看見了我。
下午他臨時有個會議趕去了雲深集團,我坐在家裡的沙發上,仔細反思着最近的事。
不知過了多久,林鋒凡打來電話讓我去一趟律所,不用想也知道是因爲小黎。
我如約到地方,提前準備好了錄音筆悄悄藏在身上。
推門而入後除了林鋒凡我還看見了小黎和陸勵。
陸勵出來沒幾天就肆意在我面前摟着小黎,連表面功夫都顯然再懶得做。我把包往椅子上一丟,坐在了辦公桌前無視旁邊沙發上那對狗男女。
“開門見山吧。”我說。
林鋒凡精瘦的身軀竄起來,他打開身後的窗戶,背對着我沒有說話。反而是陸勵的聲音穿耳而過:“多少錢?買你不告她。”
我心裡一沉,想來是因爲收下了陳萍給了兩百三十萬,現在他們試圖用同樣的辦法再來收買我。
其實小黎那點事我根本沒證據,中毒之後我也沒驗什麼中毒報告,理論上來說我告不倒她。這種時候要是犟真的沒好處,可我也不會輕易妥協,至少沒有謀求更多利益前不會。
“我有中毒檢驗報告。是一個外國醫生做的,他在某醫學院做教授,在醫學界的地位舉足輕重,他親自給我在實驗室做的毒性報告。”我一字一字說得平穩,可事實上卻都是胡謅的。
今天小黎特別乖巧,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人命關天的大事,她總算也知道怕了。
陸勵又問了一句:“要多少。”
“我沒打算撤銷訴訟。”我瞪着他,隨後衝着林鋒凡的背影喊道:“林大律師,收買證人這種事,你經常幹嗎?”
林鋒凡扭頭看我一眼,沒說話。
小黎害怕地攥着他的衣袖晃動了幾下:“怎麼辦?”
陸勵把我拉到一邊:“唐穎,我們出去談談。”
“好。”
我和陸勵單獨進了家咖啡廳,他十指交纏,手指不安搓動着。一句‘上次打你的事對不起。’成了他的開場白。
我瘦骨嶙峋的手握着勺子攪動着咖啡杯,不搭理他。
陸勵突然握住了我手腕說:“唐穎,你那真有中毒報告?”
“信不信由你。”我猛地抽回手來。
“小黎家庭條件還不錯,你的心裡價位是多少就直接告訴我。剛剛在辦公室裡人太多了,你也許不好意思開口,你和我說,我轉達。”陸勵皺着眉頭說。
我苦哈哈地笑出來:“陸勵,你知道小黎不能生就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如果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現在知道擔心了?”
陸勵惡狠狠地指着我:“唐穎,別陰陽怪氣的啊。你害我丟盡顏面的事情還沒找你算賬呢!”
果然,這會要不是他還有事忌憚着我,別說是請我喝咖啡,就是請我喝農藥都保不定。
“是嗎?我只是在陳述事實。難道你婚內出軌,強行讓我引產,縱容小三上醫院氣死我爸等一系列事情都是假的嗎?”我的錄音筆一直沒關,以至於我自己說的每個字都得斟酌再三。
“那些事我是狠了點,可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你揪着不放做什麼?”陸勵懊惱地砸了下桌子。
他的罪行哪裡只有這些,我還沒提他想借我肚子生孩子的噁心事呢。但所幸,別的他親口承認了。
突然很後悔第一次去律所時沒有想到用錄音筆,要不然可以連那個道德淪喪的律師一起端了。
“好,收買我也行,一張毒性報告兩百萬。”
陸勵眯了眯眼睛:“你現在真是越來越獅子大開口了,一張破單子你叫得出兩百萬?”
“那是破單子嗎?”我淡淡地說。
“好。”陸勵思索過後答應的爽快。
他問我什麼時候給那章單子,還要求我寫下保證書。我說明天給他,他也允了。
可就在我站起來的一瞬間,錄音筆從兜裡掉出來,正在落在了桌上。
我驚覺不好伸手就要去奪,陸勵眼疾手快地一把拽進手裡:“好你個唐穎,竟然算計我?”
陸勵的面目變得異常猙獰,要不是在公共場所,我覺得他真有可能我又要挨他的毒打。
可我眼下根本管不了那麼多,心疼的要命,心疼我的錄音筆,心疼他親口承認的證據都沒了,沒了!
“唐穎,看來我們之間的關係是不可能緩和了。兩百萬我可以給你,但要是你再想算計我,別怪我鋌而走險除掉你。”陸勵甩下這句就大步離開。
我嘔得要命。
沒有證據,沒有錄音筆,也沒有所謂的驗毒報告。
什麼都沒了,都沒了!
我懊惱地一頭磕在桌上,手緊緊握成拳頭,連指甲都插進了手心裡。
“爲什麼不試圖向別的律師請教?”
篤篤兩聲,桌上被人用手指敲擊了幾下。
我慢慢擡起頭來,一張俊朗的面孔出現在眼裡。
他笑得倨傲:“律師熟悉法律就像男人熟悉女人一樣。”
我盯着眼前這個從未謀面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西裝,裡頭是件深藍色的襯衫,領帶系得一絲不苟,高價的領帶夾和鉑金袖口都彷彿在向我說明這個男人身價不菲。
男人朝我伸出手來:“你好,我叫許牧深。一級律師。”他應該是怕我懷疑,從容地從皮包裡掏出他的律師資格證。
上面寫了他的名字,牧羊的牧,深淺的深。
曾聽說律師分爲四五個等級,一級最高。我不知他爲什麼要突然來到我的位置上,一時間竟說不出什麼話來。
“你……”好半天我才憋出一個字。
許牧深衝我笑笑:“剛剛坐在你對面的男人和你的談話我都聽見了。”他指了指我身後的位置,上面還放着他的筆記本電腦和一部,哦,還有一隻咖啡杯。
他盯着我,眼神噙着溫和的笑意。
我被他盯得實在有些不知所措,伸手綰了下散落在耳際的頭髮。
“很性感。”許牧深說。
“什麼?”我有些許茫然。
他身子探向前:“我是說,你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嬌羞和綰頭髮的動作很性感。”
律師大概都有兩片利索的嘴皮子吧。
我抿了下脣問:“那個……許律師剛剛說律師熟悉法律就像男人熟悉女人一樣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他是有何等的自信纔敢說出這樣的比喻。我不信男人很熟悉女人,畢竟都說女人心很難猜,憑什麼他會是意外呢?
“前幾天那個直播我偶然間看到了。”他說:“我可以幫你,你願意接受我的幫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