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另一邊，五月會秘密辦公室裡。
休斯頓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取代潘恩，坐到會議室的主座上。
他曾經以爲，自己如果要坐到這個位置，至少要等到潘恩老到不能再思考、或者等到己方的威脅徹底消失，五月會變成一個雞肋部門的時候，自己纔能有機會。
但沒想到，對方的發展速度遠遠超過己方的預期。
被迫進行的調整，不是因爲對方沒威脅了，而是因爲對方的威脅太大了。
大到甚至潘恩都沒有犯錯、僅僅是步伐慢了一些，就造成了己方全面潰敗的結局。
當然，也正是這樣的結局，纔給了自己進入核心決策層的希望。
從某種層面上來說，自己應該要感謝潘恩。
他雖然對不起國家，但實在是對得起自己了。
戰鬥機，導彈，電子。
想到這裡，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是很正常的邏輯，如果想要打價格戰，那最好的方法無疑是直接將補貼給到公司，通過補貼來提高公司的利益，以支撐更低的定價。
他下意識地想要給自己點上一根，但直到火柴燃盡，他都沒有湊上去把煙點燃。
“但可以確定的是，前期的天鯨號項目，就與0號工作組有關。”
助理疑惑地說道。
“而一旦升級成功，你的實力就會瞬間上漲一大截。”
“如果有資金支持，爲什麼不是直接給到我們、給到公司，而是要交給投資人？？”
錢寧眉頭緊皺，他知道這些意向書不可能是僞造的。
“你們知不知道，產品一旦降價，首先受到衝擊的不是他們，而是我們自己的國內市場！”
“這就是另外的故事了——不需要你操心的故事。”
“畢竟，民用科技需要大量的資金和市場支持，如果在國際上沒有話語權，光靠他們的國內市場，根本支撐不起高速發展的目標。”
“就好像嗯，就好像我們在芯片上做的事情一樣。”
“好吧，我明白了。”
“這一套策略實施下去，我們可以同時摧毀他們國內和國際的兩個市場。”
“我猜到你會有這樣的顧慮。”
“他們在升級！”
那時候對自己，連反對的權利都沒有。
“沒錯。這就像是一款桌面遊戲，你必須收集完所有升級所需的要素，才能完成升級。”
休斯頓豁然起身，堅定地開口說道：
“我們絕對不能坐視不管，否則，我們就會犯下跟潘恩一樣的錯誤。”
休斯頓冷靜地搖了搖頭，回答道：
卡特彼勒公司宣佈，由於材料成本縮減、新技術運用等原因，部分產品成本下降，爲保證最優發展曲線，公司決定對包括華夏在內的多個市場實行降價、折扣、優惠等策略。
休斯頓坐直了身子，開口說道：
“佔領市場，摧毀他們的所有相關產業，隨後，實現壟斷。”
“我會配合的但我想知道，你們到底打算怎麼做？”
看着休斯頓理所當然的表情，錢寧無言以對。
畢竟，意向書代表的僅僅是“意向”，如果自己不同意，那它就只能停留在紙面上。
“現在，他們的GDP排名僅僅排在第六位，但按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他們很可能在兩三年之內進入前五，在10年之內進入前三-——甚至是第二。”
“如果這些都不行，那就只能通過貿易保護+傾銷了吧？”
“這是絕對不可接受的——不僅是我，公司的其他投資人也絕對不可能接受。”
“所以，軍工是第一步。”
民用。
錢寧認命似的放下文件，開口問道。
休斯頓無奈地看了助理一眼，隨後繼續說道：
“但是，重型機械這一塊，我們在國際上的話語權其實並不大，三菱、日立反而是對方最大的供應商。”
“高鐵是他們的第一個試水項目，緊接着的天鯨號屬於軍民混合項目，而現在的工程機械項目，用他們的話說，就是圖窮匕見了。”
“你是說，他們的0號工作組？”
一件作爲跳板，讓他們達成目的的工具。
“很簡單，我們承諾會在這個項目上提供無限度的資金支持，直到卡特彼勒在華夏市場能賺到更多的錢爲止。”
“很顯然，他們現在正在收集的要素，就是基建。”
“你知道，工程機械行業本身就是一個利潤微薄的行業，如果按照你所說的要求降低20%的售價，將會導致我們所有出口產品陷入虧損。”
“.明白了。”
錢寧大驚。
“這個要求，我們無法做到。”
你們這不純粹是拿着我的錢，去辦你的事兒嗎？
想到這裡，錢寧搖了搖頭，開口說道：
“抱歉，先生。”
下調20%？
“我們的利潤會暴跌，資金鍊會斷裂，甚至連銀行貸款都有可能還不上.這就是你們想要的嗎？”
董事長錢寧滿臉嚴肅地看着對面的男人，開口問道：
“你們是認真的嗎？你們確定要我們配合執行降價傾銷策略？”
但現在，五月會所考慮的策略，似乎有些複雜
“這就不是你需要考慮的事情了，錢寧先生。”
但現在，如果真的想要遏制住對方“升級”的趨勢，似乎也的確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案了
幾天之後，卡特彼勒公司總部。
助理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
“你們的產品出口到華夏所繳納的所有關稅，都將由我們來補貼。”
休斯頓似乎早就料到了錢寧的回答，他從一旁的助理手中接過文件，遞到了錢寧的面前。
“這是我們與他們的談話記錄-——其中包含幾份初步的意向白皮書。”
休斯頓嘆了口氣，神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沒錯。”
聽到助理的話，休斯頓的眉頭微微皺起。
“貿易保護、制裁、壟斷、傾銷、技術封鎖。我能想到的只有這幾種。”
“之前在軍事上，我們想要介入很難，可在經濟上，能夠操作的空間就大得多了.伱有什麼想法嗎？”
猶豫幾秒之後，他纔開口回答道：
“很顯然，這些投資人的眼光比你要更長遠。”
聽到休斯頓的問題，助理明顯愣了一愣。
“他們不具備技術積累，也沒有可靠的人才儲備，貿然調整方向的話.真的能行？”
“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關稅補貼。”
“到時候，不管他們的技術多先進，賣不出去的東西，都只能爛在倉庫裡。”
但現在，他居然沒有經過自己，直接就在意向白皮書上籤了字？
這很不合常理啊.
“當然，他是最積極的一個。”
“.這麼明顯，還看不出來？”
“我們懷疑，民發辦與我們之前推測的那個神秘工作組有所關聯，很可能是他們在民用科技領域的代言人。”
休斯頓神態輕鬆地回答道。
“所以，在來之前，我們已經提前拜訪了卡特彼勒的所有投資人。”
綜合降價幅度，達到20%。
“而這一切，其實都是在給他們民用科技的發展鋪路。”
“技術封鎖的話.你也知道，零號工作組的技術實力並不差，既然提出來了，就幾乎不可能依賴外部的技術，這有悖於他們的初衷。”
“但情報不可能出錯，它甚至已經半公開化了。”
“只要研發的資金鍊條一斷裂，那他們就再也不可能對我們造出威脅了.”
事實上，對方也沒有去僞造意向書的必要。
“他們全部贊同這項計劃，認爲能夠搶下那片巨大的市場，其實是對我們有利的。”
“這一點，我們不是特別清楚。”
助理搖了搖頭，回答道：
計劃中的雙方都無法預料到其最終的走向，但毫無疑問，如果有一方勝利，那另一方，將是萬劫不復
幾天之後，一條驚人的消息轟動了整個華夏。
“軍工上的發展，是爲了在我們的精力被中東牽扯的窗口期，最大程度地擴張自己的影響力，建立一個相對穩固的外部環境，同時以最快的速度建立起在國際上的影響力。”
“在這個項目上，他們應該是已經積累了一部分的民用科研經驗，足夠支撐他們啓動大規模的民用科研項目了.”
“他們正在一步一步彌補自己的差距，並且，他們選擇的是最短路徑。”
嗯，現在也沒有。
船舶，高鐵，基建。
錢寧心裡一動。
“能確定這就是他們的最新計劃嗎？他們要在工程機械領域發力？”
“很簡單。”
“這個工作小組的權限很高，據稱有可能是與重裝辦平級，甚至還要在重裝辦之上。”
“想要通過制裁的手段達到目的，不太可行。”
錢寧難以置信地問道。
“但作爲回報，你們必須將產品價格下調20%。”
要知道，他們的重型機械出口到華夏，本身所繳納的關稅最高也不過就是13%。
隨後，他把紙張朝向助理，開口問道：
“發現什麼了嗎？”
現在，你一口氣要求下調20%，另外的7%從哪裡來？
要知道，黑水資本的富勒·開普勒是他認識的投資人中最爲謹慎的一個，別說是冒險的舉動了，甚至哪怕只是公司內部正常的策略變化，他都要再三打電話給自己諮詢。
“事實上，我們比你們更看重你們自己的利潤，哪怕只是一點點的降低，對我們來說也是巨大的稅務損失啊.”
助理搖搖頭，仍舊錶現得一臉茫然。
“在這一步跨出去，並且達到‘夠用’的水平之後，他們就開始轉向民用。”
助理點點頭，回答道：
“是的，這個計劃的保密層級並不高，甚至已經對相關參與部門公開了。”
不管怎麼樣，希望他在德州的農場裡能過得好吧.
休斯頓輕輕舒了一口氣，放下手中已經看完的報告，開口對一旁的助理說道：
一旁的助理默默地點了點頭。
“當然不是。”
“漢芯？”
“升級？”
休斯頓贊同地點了點頭，思索片刻後，他的眼睛突然一亮。
他拿過一張白紙，在上面依次寫下了幾個單詞。
當然，對方能簽下這些意向，自己所受到的壓力也確實不小
“你們是怎麼說服他們的？”
“但這有些不合理，0號工作組一直負責的是軍工領域的科研，如果現在轉向民用，跨度未免也太大了。”
“你知道的，這件事情本來就是資本的對決，而你，只是一個公司的管理者。”
軍工。
休斯頓打斷了助理的話，開口說道：
“項目經驗的積累就算再豐富，也不可能完全抹平技術的差距，這是客觀的規律。”
畢竟，依靠“傾銷”的方式去佔領市場，其實並不是最“經濟”的做法。
“不，肯定不夠的。”
休斯頓笑着回答道。
“資金支持？”
這一刻，他的心裡有些迷茫。
錢寧點了點頭，拿起了一旁的香菸。
“按照我們獲取到的情報，他們應該是打算在優先解決盾構機、重型挖掘機、架橋機幾個領域的問題，負責統籌的是一個新成立的，被稱作民發辦的工作小組。”
“到時候，經濟上的優勢又會反哺到軍事，整個局面，就要被他們徹底盤活了”
“他們要在軍工建立起來的基礎上，迅速地打造出一個強大的複合經濟體。”
也許，在“傾銷”的目標完成之後，他們就會一腳把自己踢開，換上其他更親密的夥伴上場。
在心底裡，他其實並不認同這樣的方案。
“黑水.富勒先生也同意了？”
這只是資本的遊戲
既然這樣，那爲什麼還需要卡特彼勒來參與呢？——
是的，這架公司只不過是一件工具罷了。
“所以，你們可以放心，這次官方絕對不是要讓你們爲難，相反的，我們會提供諸多便利條件。”
錢寧狐疑地接過文件，翻開之後，他果然在文件上看到了那些自己無比熟悉的簽名。
“所以，現在他們在做的事情，說到底不過是一件事情。”
“你並不具備這樣的能力，所以，不插手，對我們雙方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
他向錢寧伸出手，隨着兩人的雙手交握，一個規模龐大、影響深遠的計劃，就此展開。
但降價窗口期，只有一年。
消息一出，舉世譁然。
所有人都在討論，爲什麼美國佬突然開始做慈善了。
也有人認爲，這純粹是爲了搶佔市場而做出的正常決策，實質上就是個陷阱。
但，無論是哪一方的觀點，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那就是：
國內所有需要工程機械的廠商，都開始將原本預計放在幾年之後的採購計劃，全面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