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顯然也沒有料到，這個下水管道里居然還有其他人在。
飛進管道後，他身子一頓，停了下來。
“你是誰？”
因爲揹着光，看不太清楚這個人的長相，但從體型可以看出是個正常人類男子，偏瘦，口音略有些奇怪。
方墨故意後退了一步，擺出一副驚愕中還帶着一點兒驚慌的樣子。
“我……我是來……來這裡玩的，你……你是誰……”
“來這裡玩？”那人冷哼一聲。“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小子，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知道點兒什麼？”
方墨一臉茫然地搖頭。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是附近的學生，只是……只是聽說前幾天……這裡死了個人，所以……好奇，想來看看。”
“你知道這裡死了人？”
“嗯。我當然知道了！”方墨裝出一副興奮的樣子。“我還聽說，死在這裡的好像是個大人物呢！我就想着……就想着……想着……”
“你想着什麼？”那人追問。
“我想……”方墨微微低下頭，擺出有些害羞的表情。“我想……這位大人物……會不會在死前，留下點兒什麼東西……”
“哈，可笑！”那人發出一聲冷笑。“就算他會留下點兒什麼，又豈是你這種小屁孩可以知道。”
“我……我就想來碰碰運氣，我……”
“滾！”
那人忽然怒喝一聲，粗暴地打斷了方墨的話。
方墨微微一愣，擡頭一臉愕然看向那人，不敢再說，裝作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向那人點點頭，看起來慌慌張張地從打算從那人身邊低頭衝出去。
在經過那人身邊的時候，方墨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
他不敢明目張膽地打量，這驚鴻一瞥，只能模糊看到那人臉型瘦削，臉色在洞口外夕陽光芒照射下，並不是顯露出正常的昏黃色，反而有些青紫，看起來就像是中毒了一樣。
除此之外，他的眼角有一條十分猙獰像是刀疤一樣的疤痕，一路延伸到耳朵下方，從側面看過去，就好像整個腦袋被從中切開了一般。
襯托他十分異樣的臉色，顯得整個人恍若惡鬼。
不說他剛纔的行爲和言語詭異，單單就是他這幅樣子，讓人看來也覺得不是什麼好路數。
雖然可以猜出這人突然出現在這裡，肯定和斯沃德有關，但方墨也不敢多看，低頭只想儘快離開。
這人可是最低天命境的強大修士，在他面前，方墨毫無抵擋之力。
眼看就要衝出洞口，方墨忽然感應到身後一股勁風襲來。
還沒等他做出任何反應，便感覺到一隻手掌已經按在後背。
手掌彷彿由冰塊所鑄，從掌心透出一股無比冰寒、卻又透着無比凌厲之意的氣息，瞬間通過方墨後背透入他的體內。
強悍、凌厲而又無比冰寒的氣息瞬間鎖死他全身上下幾乎每一條經脈，將他整個身子都完全凍結，隨即他便感覺自己被一股極大的力量拍飛出去。
方墨的身子從下水管道洞口衝出，在空中劃過一條長長的弧線，一頭栽進河道淺灘淤泥和蘆葦之中，再無半分聲息。
那人走出下水管道洞口，看了一眼全身僵硬、毫無動靜的方墨，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像你這樣的廢物，也妄圖獲得斯沃德大師留下的寶藏？簡直是笑話！”
說完他轉身進入下水管道，仔仔細細地在下水管道內每一寸地面，連同牆壁都認真搜索起來。
他甚至連下水管道里流淌的污水也沒放過，檢查得極其仔細。
然而一番搜索下來，他最終還是露出失望表情。
“奇怪，難道斯沃德這個傢伙當真沒有任何遺留痕跡？不應該啊，這個老傢伙一向以奸邪狡詐著稱，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易地就死在這裡？”
他不甘心地又在下水管道里搜索了一遍，卻還是一無所獲。
最終他也只能無奈起身。
“唉，看來就算斯沃德留下了什麼痕跡，也早被旋臂警衛總署那幫傢伙清理乾淨。這麼說來，想要獲得那個老傢伙留下的寶藏，只有根據他公開的線索去查了。可是這條線索追查人數如此衆多，又哪有那麼容易入手。”
他搖了搖頭，眉頭深鎖，想了一陣，還是無奈放棄。
轉身再走出下水管道，向斜前方一看，發現方墨依然保持着剛剛那個姿勢，趴在河道淺灘之中，紋絲不動，從他身後感覺不到任何氣息存在，甚至他周身的河水都因爲體內散發出的極度冰寒氣息而出現了一塊凍結。
很顯然，他是已經死透了。
“哼，實力弱小還敢貪圖斯沃德留下寶藏的廢物，死你一個也算不上多。”
冷笑過後，他微一動念，身子拔空而起，片刻後已經飛過河道，遁入遠處已經漸入昏暗的天空。
……
……
時間一點點過去，夜色逐漸變得更加濃重。
河道淺灘之中，因爲夜色的降臨，而漸漸響起一聲聲蟲鳴，代表着進入四月的深春時分來臨。
河水依然涓涓細流，每一秒鐘的流淌，都將方墨身體周圍的那塊寒冰中帶走一絲寒氣。
漸漸的，那塊凍結出方圓數米的冰塊一點點消失，最終變成薄薄一層。
忽然間，方墨的身體動了一下。
“嘩啦——”
本就已經變得稀薄的冰層，一下子冰裂瓦解，紛紛掉落河水之中。
不一會兒，方墨身上的所有冰塊都已經完全褪去，他原本已經完全僵硬的身體，開始漸漸軟化。
又過了一會兒，方墨體內忽然透出一絲火紅色氣息，越來越多，越來越濃，逐漸將他整個身體都籠罩在內。
當火紅色氣息完全籠罩住方墨整個身體後，他忽然張開了雙眼。
“呼——”
方墨張開嘴，長長地吐出一口飽含濃烈熱氣的氣息。
彷彿只是一瞬間，他便重獲生機，從剛纔那種僵硬的死人狀態變得正常。
方墨動彈了一下身子，艱難地爬着坐了起來。
感受到體內帶着有火熱乃至滾燙特性的內息不斷奔流涌現，方墨心中暗自慶幸。
在被那人偷襲一掌拍在後背的同時，方墨其實已經反應了過來。
但在那一瞬間，他便已經放棄了反抗，甚至放棄了任何反擊的想法，而是坦然受了那一掌。
他很清楚，那人是一名最低天命境的強大修士，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對抗的可能。
就算他拼死反抗，最多也就延緩自己幾秒鐘，到頭來還是死路一條。
在那電光火石之間，方墨就已經確定了唯一可行的對策，那就時賭一把，賭自己能夠承受這一擊而不死，賭對方不會對自己追加攻擊，進行“補刀”。
他賭贏了。
在確認自己要賭這一把，感受到那人掌心透過來的極寒氣息時，方墨瞬間在體內經脈中佈置下一個法陣。
這個法陣的名字是“塔姆爾-1197”號法陣。
從名字上就可以看出，它和“塔姆爾-1083”法陣有着很直接的關係。
事實也是如此。
這個“塔姆爾-1197”法陣和“塔姆爾-1083”法陣一樣，都是方墨和蘇方一起參加飛劍設計大賽所獲得獎勵中，那5張法陣設計圖中的1個。
方墨之前從蘇方那裡入手這5張法陣設計圖的時候，只來得及認真研究“塔姆爾-1083”法陣圖紙，其它4張設計圖紙卻沒來得及仔細研究，但也大概看過，心裡有數。
剛纔被那人一掌拍中後背時，感受到對方掌心傳來的凌厲冰寒氣息，方墨知道，自己想硬捱這一掌，不採取一定措施的話，絕對是必死結局。
於是他當時首先做的，是在體內佈下煉器基礎典籍中記載的、能夠強化器具材料堅固程度和抗衝擊能力、抗擠壓能力等等抗性的“基礎強固法陣”。
這個法陣在體內生成後，果然幫助他的肉身獲得極大強化，幫助他硬捱了那一掌也沒有當場死亡。
而當他掉落河中後，他便將體內經脈中法陣轉爲“塔姆爾-1197”法陣。
這個法陣的特點是能夠改變吸納來的元氣能量屬性，使其自帶強高溫特性，剛好可以剋制那人掌中透入方墨體內的極強冰寒屬性。
由於方墨之前沒有嘗試過這個法陣，對其並不熟悉，所以效果並不算好，而且爲了不引起那人懷疑，方墨一直躺在河裡裝死，也沒有全力運轉法陣。
等到夜色降臨，確認那人應該已經離開後，方墨纔敢全力催動法陣，並且這時候他通過之前的數次嘗試，已經對這個法陣熟練許多，自然是很快便生成強大效果，徹底抵消掉體內那道寒氣，“活”了過來。
“雖然慘了點兒，但起碼沒死，算是可喜可賀？”
方墨低頭看看自己手掌上透出濃烈的明亮火紅光芒，搖頭苦笑。
他擡頭看了一眼在夜色下顯得無比深幽、黑漆漆的下水管道洞口，皺起眉頭。
還是不夠強。
現在的他，在剛纔那名最低是天命境的修士面前，連半點兒還手的能力都沒有。
對方只要願意，就能隨時要了他的命。
這讓他的感覺很不好。
他從孃胎起便飽受體內那道劍氣困擾，從小開始，就一直在爲活下來拼命掙扎。
而現在好不容易在斯沃德的幫助下，基本成功化解掉那道劍氣，解除了死亡的威脅，卻在遇到這名天命境修士時，再次體會到隨時有可能死亡的恐懼。
他對斯沃德說過，他早就已經習慣了和死亡相伴，但他卻也比任何人都對死亡的威脅感受更加直接。
雖然早就習慣了，但他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不願意再次出現，像剛纔那樣，生命被別人掌握在手裡，自己無法把控的情況。
而想要拋棄這種生命被別人掌握的感覺，那只有一個方法，就是變強。
方墨低着頭，手掌用力握起，拳頭握得非常緊，下定決心。
“那麼，就變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