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錦龍這幾天心情不好。
在王爲這些警察的眼裡,徐錦龍是典型的壞人。
這傢伙在邊城的扒手羣體中也算是大名鼎鼎了,如果小偷也排座次的話,不管怎麼排,徐錦龍都能排進全市前五。
像楊小刀這種嘴裡能含七八枚刀片的人,固然已經很牛逼,但論到“手藝”,那還是徐錦龍更出色。至少在城東這一帶,所有扒手都承認這一點。
但是眼下,徐錦龍不住在玄陽觀這一帶。
他住在後灣子。
狡兔三窟的道理,徐錦龍不但懂得,而且一直在身體力行。
所以,徐錦龍在街坊鄰居眼裡,不算個壞人。
因爲他基本上不騷擾四鄰。
不像其他那些社會上的小混混,總喜歡欺男霸女,騷擾街坊。時不時調戲一下這家的姑娘,要不就是順手牽羊從街坊鄰居家拿走點值錢的東西,搞得四鄰不安。
徐錦龍兔子不吃窩邊草。
甚至於,他都不怎麼在家裡住。
不要說街坊鄰居,就算是他的父母姐妹,都不知道他住哪,差不多要十天半個月,徐錦龍才能回家一趟,給父母照個面,一起吃個飯,最多就住上一兩天,然後留下點錢,轉眼又不見了蹤影。
故而,徐錦龍在老家的存在感很弱,不少街坊鄰居,甚至都不怎麼認識他。
事實是,連徐錦龍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個月或者下兩個月,自己會住在哪裡。
他是真正的居無定所。
在每一個租住的地方,徐錦龍一般盤桓的時間都不會超過半年,多數時候是三四個月一換。管片民警都還沒來得及給他入個臨時檔案呢,他又搬家了。
所以,別看“龍哥”在邊城扒手羣體中大名鼎鼎,真正見過他的“同行”並不多,知道他住在哪裡的人就更少了。
連王爲都只能先找楊青霜,透過楊青霜才能找到徐錦龍。
畢竟,徐錦龍不是“獨行俠”。
扒手這個行當,不是沒有“跑單幫”的,但比較少,因爲不管多厲害的扒手,都不能百分之百保證自己沒有失手的時候。一旦失手,被發現是孤家寡人一個,搞不好會被打出屎來。要是有幾個幫手在一旁吶喊助威,情況就要好得多了。
跑單幫的一般都是藝高人膽大,又或者性格孤僻,對其他人都不信任。
多數扒手,還是喜歡抱團。
通常扒手團伙不大,三五個人湊在一起的居多,多的也不過是六七人。
王爲辦過最大的扒竊團伙案,團伙成員多達二十幾人,那就相當的嚇人了。那個案子,光取證就夠王爲和專案組的同志喝一壺的。
徐錦龍儘管藝高,並且狡猾,身邊也還是彙集了幾個幫手的。
不過相對來說,他身邊這幾個幫手,“水準”都不低,比如楊小刀這樣的,整個邊城的扒手羣體中,都找不出幾個來。
這倒也比較符合徐錦龍的“身份”。
龍哥這麼厲害,他的小弟水平當然不能太差。
幾天時間,就能在偌大的邊城市找到楊青霜,王爲覺得自己的運氣還算不錯。
徐錦龍已經連續三天沒有“開工”了。
沒別的原因,就一個字——煩!
渾身軟綿綿的,就是不想動。
真要說起來,主要還是前幾天徐錦龍再一次在楊青霜面前碰了釘子。
徐錦龍覺得自己是真喜歡楊青霜,以至於在當師傅的時候,一點壓箱底的絕招都沒留,一股腦都教給楊青霜了。這是真的很了不得,一般來說,很少有人會把自己的絕技傾囊相授,多多少少總要留一手。
教會徒弟打師父這種事情,還是要儘量避免的。
對楊青霜,徐錦龍可謂是盡心盡力了,不但帶她進門,傾囊傳授絕技,還一直把她帶走身邊,不管什麼事都爲她出頭,搞得其他幾個兄弟都有意見,覺得他太偏心了。
饒是如此,楊青霜也沒答應跟他談對象。
徐錦龍指天發誓,自己是認真的,絕對不是想要玩玩就算了,只要楊青霜同意,他可以馬上娶她。絕對風風光光娶進門,哪怕把這些年的“積蓄”都花光也在所不惜。
和其他很多剛出道的小偷扒手不同,徐錦龍是有積蓄的。
那些剛出道的年輕小夥子,不懂得珍惜,總覺着錢來得容易,花起來就大手大腳,基本沒什麼餘錢剩米。徐錦龍就不一樣,懂得細水長流的道理。
這麼多年,徐錦龍存下不少錢,家裡面的生活也因之大大改善,前些日子,已經商量着要買新房子了。那種新式的單元房,用來做新房最合適不過。
唯一遺憾的是,楊青霜拒絕做他的新娘。
這幾年,徐錦龍也算是順風順水,“生意”做得很順暢,極少有失手的時候。其他扒手小偷,那是一個個被抓進去,不是勞改就是勞教,他徐錦龍就屁事沒有,最多是去派出所待幾天,拘留所都去得少。
這人要是過得太順了,就不樂意碰釘子,尤其是碰硬釘子。
一碰釘子就容易生氣。
徐錦龍索性叫了兩個偏頭和羅寶過來喝酒。
偏頭和羅寶都是他小團伙裡的成員,是他的兄弟,細論起來,都和楊青霜一樣,是他的徒弟。
徐錦龍沒那麼多講究,也沒把這小偷的手藝太當回事。
他知道有人和他不一樣,在邊城的扒手羣體中,有人還真把這當成手藝在“傳承”,尤其重視師徒名分,師徒之間,師兄弟之間規矩不小。
徐錦龍覺得挺搞笑的,都什麼年代了,還搞這一套。
你當師父的倒是想擺架子來着,也要人家買賬才行啊。
徒弟不買賬,翅膀硬了要單飛,你還能把人給抓回來剁手跺腳啊?
徐錦龍覺得自己在這方面做得就很到位,和幾個“徒弟”處得像兄弟,關係一直都非常不錯,無論偏頭羅寶還是其他人,跟他都貼心。
就算是楊青霜,也跟他貼心。
只不過不是男女朋友那種貼心,而是好哥們好兄弟那種貼心。
楊青霜拒絕他,擺出來的也是這個理由——這麼多年,我一直把你當哥們,現在要我把你當男朋友,這個彎子,我拐不過來。
把徐錦龍鬱悶得不行。
“龍哥,心情不好呢?”
偏頭和羅寶其實都是那種很大條的神經,徐錦龍一叫喝酒,屁顛屁顛就來了,坐下就喝,也沒人去在意徐錦龍心情好不好,愉悅不愉悅。
男人嘛,哪來那麼多多愁善感?
直到一瓶竹葉青喝得快見底了,偏頭才覺得龍哥的情緒有點不太對勁,隨口問了句。
徐錦龍還沒開口,羅寶就笑嘻嘻地說道:“肯定又是被小刀甩了一把……”
“甩你妹……”
徐錦龍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氣哼哼地說道。
羅寶這小子,就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要不是手指夠靈活,徐錦龍都不知道他怎麼能吃這碗飯。不過羅寶那憨頭憨腦的外表真的很能迷惑人,不管是在公交車上,火車上還是在醫院,服裝店,廣場這些地方,幾乎都沒人會防備他。
覺得這樣蠢笨蠢笨的傢伙,怎麼可能是扒手?
就這模樣,他的錢不被別人偷走就算是燒高香了,還偷別人的錢呢!
不但普通人不防備他,有時候警察都不樂意逮他,最多是把他帶派出所教訓一頓,讓他學點好,別跟人學壞。其實羅寶在扒手“圈子”裡的地位並不低。
因爲這,羅寶小日子過得蠻滋潤。
偏頭笑道:“龍哥,我說你就是太厚道了,這種事,就不能由着她的性子來……我跟你說,女人就不能慣……”
和羅寶比起來,偏頭就顯得太瘦小枯乾了,整個跟猴子似的,還喜歡歪着個腦袋說話,嘴裡再叼半支菸,簡直就是電影電視中最標準的壞人形象。
“那她不同意我還能怎麼樣?把她捆起來?霸王硬上弓?”
對偏頭,徐錦龍也沒什麼好臉色。
反正他一直在追楊青霜的事,哥幾個都知道,不時拿來調侃一下他。
“也不是不可以啊……”
偏頭咬着煙,眯縫着小眼睛,似笑非笑地說道,臉上全是猥瑣之色,似乎楊青霜已經被剝光了,捆在他的面前,等着他爲所欲爲。
楊青霜長得不錯,身材也不錯,還傲氣,喜歡她的可不止徐錦龍一個。
只不過偏頭明白自己有幾斤幾兩,連徐錦龍都碰得鼻青臉腫,自己這樣的,那還是不要嘗試了。但這並不妨礙偏頭在心裡頭“YY”一把。
真要是龍哥接受了自己的建議,霸王硬上弓把事情辦了,偏頭說不定憑“YY”也能過一把癮。
“你就想吧!”
徐錦龍忍不住伸手敲了他一個爆慄。
“就楊青霜那個脾氣,我真要那麼幹了,她不拿小刀子把我閹了纔怪。”
反正她小刀子多!
“龍哥,你這就錯了,這女人啊,有時候嘴裡說的和心裡想的,就不是一回事。你別看她說得硬氣,真要是把她辦了,她絕對沒脾氣。你信不信?”
偏頭奸笑着說道。
“放你麼的臭狗屁!”
隨着這一聲嬌叱,虛掩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楊青霜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