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我們真的在這守株待兔?”
開完會,程雪壓低聲音問王爲。
有案子破,程雪是很興奮的,關鍵這是在北庭,他們該辦的那個販毒案,又還沒辦完,結果這又被另一個案子拖住了。而且看上去,守株待兔這個策略,真不見得有效果。
這要是再拖上一兩個星期,程雪擔心回到邊城,隊裡的同志都要不認識自己了。
王爲笑道:“守株待兔是他們的事,我們還是靜下心來辦自己的案子。”
他目前雖然也是“交易會搶劫殺人案”的專案組成員,但實際上,麥旭平沒有給他分配任何具體的任務,更多時候,他只是一個“高參”。當案子按部就班在偵辦的時候,他這個“高參”是無所事事的,無論麥旭平還是北庭警方其他同志,都不可能時時刻刻來徵求他的意見。
基本上,王爲覺得,自己在“交易會搶劫殺人案專案組”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他也幫不上太多的忙。
他腦海中有關這個案子的記憶,相當模糊,幾乎已經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了。
所以接下來的兩天,王爲,曹承,程雪,三毛還是一心撲在自己的“本職工作”上,繼續去看守所提審阿都,老克,傳天雄等人。
結果,原本沒有抱多大希望的“守株待兔”,兩天後就有了重大進展。
在郵政局後院蹲守的幹警,抓到了一個翻牆進入的傢伙!
一得到現場幹警的報告,麥旭平黃在俊等領導,立馬就坐不住了,第一時間往郵政局那邊趕,都等不及將嫌疑人押回局裡來。
出發之前,麥旭平不忘給王爲打了個電話。
這會兒,麥局對小王同志是真的高看一眼。
反正邊走邊給王爲打個電話也不耽誤。
王爲也是第一時間往郵政局趕,一邊跑還一邊在心裡詫異:難道兩天前搞出那麼大的動靜,犯罪嫌疑人居然不知道,還跑回來起贓?
縱算如此,這也太性急了呀。
案子剛剛發生兩天,現階段,警方肯定還保持着高壓態勢,你就算取到了那一百二十萬現金,是否能帶着錢平安離開北庭市還是個很大的疑問呢。
至於就地存錢,更不是個好的選擇。
這麼大一筆現金驟然存進銀行,怕是分分鐘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真正穩妥的做法,最起碼也要等到一個星期之後纔能有所動作。
當然了,也許他只是覺得東西長期埋在郵政局菜園子裡不保險,想要起出來,重新藏匿到另外一個更加安全隱秘的地方去。
誰知道犯罪分子腦子裡到底怎麼想的?
現在抓到了可疑分子,對警方來說,那是大收穫。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麥旭平黃在俊等人趕到了郵政局職工宿舍。
經歷了“暴風雨洗禮”的郵政局職工宿舍大院,氣氛頗有點古怪,一路上碰到的每個人都行色匆匆,面容嚴肅,一看到他們進來,立馬加快了腳步,急急離去,似乎一刻都不願意多停留。
好吧,誰都擔心自己和犯罪分子扯上什麼關係。
對郵政局這些人的小心思,麥旭平等人自然是無暇理會,一下車,就徑直向職工宿舍活動中心走去。
偌大的生活聚居區,而且屬於同一個單位,郵政局就在一號宿舍樓搞了個職工活動中心,和機關食堂搞在一起。
眼下,這個活動中心自然被警方徵用了,當作了埋伏人員的臨時辦公和休息地點。
畢竟兩天兩夜不間斷蹲守,警察也是需要休息的。
他們剛走到活動中心門口,張副大隊長就迎了上來,滿臉疲憊之色。
這個蹲守的任務,就是由他帶隊執行的。
大家都沒從老張臉上看到什麼欣喜之色,頓時俱皆心中一沉。看來,事情並不如他們想象中那麼樂觀。
“麥局,黃局!”
老張上前,給領導們舉手敬禮,略一遲疑,又加上一句。
“王大!”
“什麼情況?”
麥旭平隨手還禮,馬上問道。
老張臉上閃過一抹鬱悶之色,搖搖頭,說道:“麥局,人是抓了一個,但他不是來找那些東西的……”
麥旭平一聽,頓時也鬱悶了:“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傢伙,就是附近的居民,腦子不大靈光,平時也沒什麼正經工作,就是在街面上晃來晃去的那種二傻子……他說,有人給了他五十塊錢,讓他翻牆進來偷幾條黃瓜……”
“偷黃瓜?”
麥旭平簡直要抓狂了。
老子現在要破的是一個持槍搶劫殺人的大案,偷黃瓜是什麼鬼?
“是的,麥局,艾茂傑就是這麼招待的……哦,艾茂傑就是被我們抓的那個腦子不大靈光的傢伙,已經派人去找他的家人鄰居來認人了……不過他平時經常在這一帶街面上晃來晃去,郵政局也有人認識他,剛纔食堂大師傅都說,這人就是個二傻子,不大可能是持槍搶劫殺人的嫌疑犯……我覺得,這個話還是可信的……”
“你覺得可信?”
麥旭平心情奇劣,狠狠盯着老張,反問道。
老張略略縮了縮脖子,但看得出來,他並不畏懼,隨即就說道:“麥局,人押在裡面,要不,您親自去看看吧。”
麥旭平點點頭,二話不說就往裡走。
事實上,他並不懷疑老張的判斷,畢竟也是從警二十來年的老同志了,破過多少案子的老刑警,辦事還是很靠譜的。
麥旭平只是不甘心而已。
走進活動中心裡面的臨時審訊室,一看到那個反銬着雙手坐在椅子裡的艾茂傑,麥旭平就知道,自己的猜測一點沒錯。
老張也沒有說錯。
這就是個二傻子!
那種梗着脖子,怒氣衝衝又傻乎乎盯着他的二傻子神態,無論如何都是裝不出來的。
有智力障礙的人,一般從外表就能看得出來。
要說這樣的傢伙,居然能在交易會現場持槍殺人,並且鎮定自若地在那麼多人眼皮子底下從容逃脫,打死麥旭平也不相信。
“你叫什麼名字?”
麥旭平站到二傻子跟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沉聲問道。
“艾……艾茂傑!”
二傻子對自己的名字,記得倒是清楚。
“到這裡幹什麼來了?”
“摘,摘黃瓜,換錢,換,換錢……”
二傻子有問必答,倒還沒有完全傻到家,真要是傻到了家,人家又不會指使他來“摘黃瓜”了。那種重度智力障礙的人,連錢都是不認識的。
“誰讓你來摘黃瓜的?”
“叔叔,叔叔……”
艾茂傑嘟囔着,滿臉茫然。
麥旭平一顆心早就沉到了谷底。
從艾茂傑這個情況來看,很明顯是有人故意用金錢誘惑他,讓他翻牆進來“摘黃瓜”,以此測試是否有警察埋伏。
現在埋伏的警察一擁而上,抓住了這個二傻子,真正的犯罪嫌疑人,自然早就發現情況不對,逃之夭夭了。
“叔叔長什麼樣?你知道嗎?”
見麥局不問了,張副大隊長耐着性子,在一旁再次問道。
其實類似的問題,他剛纔已經反覆詢問過了,艾茂傑瞠目結舌,給不了任何有價值的回答。現在再問一次,倒也不是不甘心,而是想要讓麥局,黃局這些領導看清楚,證明自己已經盡力了。
果然,艾茂傑照例瞪大了眼睛,傻乎乎地望着他,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這個時候,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室內的兩名刑警立即迎出去,隨即又回到屋裡,對麥旭平說道:“報告麥局,艾茂傑家裡人來了……”
“讓他們進來吧!”
麥旭平長長吐了口氣,悶悶地說道。
一對五十歲出頭的中年男女走了進來,衣着打扮十分樸素,一看就是那種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其中男子腰間還圍着圍裙,油膩膩的,似乎在從事餐飲工作,正在工作之時,被直接叫來的。
經過警方確認,這對中年男女就是艾茂傑的父母。
另外還有一名同樣五十多歲的中年女子,和他們一起進來,證實是艾茂傑家的鄰居。
艾茂傑的父母和鄰居很肯定地告訴警察,艾茂傑從小智力就有問題,是個殘疾人。按照智力殘疾分級標準,艾茂傑屬於中度智障。
好在艾茂傑性情溫和,雖然有智力障礙,卻並不是“武瘋子”,平時也不和人打架,只是在街面上晃來晃去,餓了就回家吃飯。
從種種情況來分析,艾茂傑就是被犯罪嫌疑人利用了。
偏偏又是個智力障礙的病人,連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辦法給警方提供。
守株待兔,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個可疑目標,卻誰都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人。
簡直了!
麥局心中那個鬱悶啊……
“公安同志,我們,我們可以把人帶回家嗎?”
艾茂傑的母親很小心地問道,語氣中夾雜着難言的忐忑之意。
麥旭平搖搖頭,說道:“暫時還不能,我們還要請心理學專家過來,好好和你兒子溝通一下……”
“他這個樣子,有什麼好溝通的?”
艾茂傑的父親禁不住嘀咕了一句,臉色也有點不好看。
再是心理專家,你也沒辦法和一個智力障礙的人溝通吧!
“我們現在是在破案,任何一個線索都不能輕易放過,請你配合我們!”
麥旭平板着臉,很嚴肅地說道。
其實麥局心裡也明鏡似的,所謂請心理專家來溝通,不過是抱着萬一的希望罷了。基本上是不會有什麼收穫的。
一念及此,麥旭平的目光又像是不經意間在王爲臉上掃過。
王爲雙眉緊蹙,沉悶不語。
拜託,我也不是神仙,並不是每個案子一陷入困境的時候,找到我王大隊立馬就能峰迴路轉的。
哪有那麼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