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蘭獵場的另一側,經過大約一個小時的快速行進,索倫和丁卯終於發現了一件大事。
“喂!索倫,你不是說快了嗎?”
左右兩個肩膀上,都扛着刺鬢野豬的丁卯,氣喘吁吁的停下了腳步。她的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色,急促的語氣中隱含着怒氣,似乎並沒有爲難得的豐收感到高興。
“奇怪,應該快到了。”
那片如毒物般,噴吐着邪惡氣息的叢林依舊是在可以目測的距離。索倫再次躍上樹枝,測定了一向雙方的距離,發現雖然微小,但彼此間的距離正在被逐漸拉開。
“可惡,我可不想在野外過夜。”
“沒有人會願意在野外過夜,現在離晚上還早着呢。懶蟲。”
從樹上跳下的索倫,掏出野性掛墜,他決定不再用走的靠近那片奇怪的樹林了。
“記得跟上我,丁卯。”
呼喚野性力量的咒文如詩篇般悠揚頓挫,奇異的魔紋從索倫的額頭,四肢與肚臍處顯現。當四周的樹木迴應他的請求,滲出了綠色光華時,白色的長髮也掙脫了髮帶的束縛,在微風中飄揚。
“嗷!”
咒文結束,黑色的光芒從眸子中一閃即逝。索倫四肢着地,逐漸變爲了一頭暗影豹。
“見鬼,我討厭這個樣子的你。”
丁卯不滿的扛起兩頭刺鬢野豬,擁有大圖書館記憶的她知道每當自然位面的使者變爲野獸時,都不會發生什麼好事。
“如果你想一個人在野外過夜,我不介意你不跟上來。”
暗影豹的口中吐出人言,森冷的綠色眸子中帶着戲謔的光芒。丁卯儘管知道眼前的貓科動物是索倫,但他依然有種被畜生瞧扁的怪異感覺。
不過索倫沒有在意丁卯的感覺,他邁開四肢,就像一道離弦的黑色利箭般,飛速的往前射去。
“呵呵。”
銀鈴般的笑聲,在索倫剛離開時,便傳入了丁卯的耳中。那個白色的,如同幽靈般的身影又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中。
“出,出現了……”
身背數百公斤獵物的丁卯,就像見到鬼似的朝索倫離開的方向跑去。她的悲嚎驚起了一片飛鳥,給單調的天空,增添了一抹異色。
另一邊,柳伯爵一家仍然在森林中前進。
“父親,我們好像來過這裡。”
走在隊伍前方的柳蒙,停下了腳步。他身邊的大樹,有着剛纔柳伯爵在樹上留下的刻痕。
“這片森林……”
體力接近透支的柳伯爵靠在樹上,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累過。原本的風度和儀表都成了中年人的累贅,但近乎偏執的自尊,卻始終努力維持着那些虛僞的東西。
“……爲什麼會有如此熟悉的感覺。”
不過這並非讓這個剛強的男人,陷入如此境地的原因。一些本以爲已經忘卻的記憶,在不知不覺中已竄入了腦內。
無所不在的風,將自然的味道送入了柳伯爵的鼻中。那種令人渾身酥麻的味道,使他的神智恍惚。
“父親,父親?”
柳蒙擔憂的看着他的父親,那個頹廢的,迷茫的,令他感到陌生的男人。
“有什麼事嗎?”
類似嘶吼的聲音,從被喚回現世的男人口中傳出。原本有神的雙眼,此刻已失去了舊有的光澤。
“不,沒什麼……”
不知爲何,柳蒙嚥下了想要說的話語,他和弟弟們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誰也不知道他們的父親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柳尼,給我水。”
被幹渴和燥熱佔領的嗓子,嘶啞的傳出一聲晦澀的聲音。不過柳伯爵並沒有覺察到什麼異狀,他看着磨磨蹭蹭的柳尼,厲聲道。
“聽見沒有,把水袋給我。”
“那已經是我們最後的水了。”柳尼有些猶豫的看着臉色灰白,眸子中透露着非人光芒的柳伯爵。
“是嗎?”
中年人放緩了神色,他疲憊的鬆開了握着武器的雙手,任憑獵槍滑落在地。
“看來我們中了圈套了。”
柳治在路邊的叢林中翻找這着什麼,那些色彩斑斕的蘑菇和異常碧綠的草葉,都被他大力的所碾碎。
“圈套?這裡可是鐵城,我們的地盤。誰會給我們下圈套?”
對於柳治的冷靜,柳伯爵和他的另兩個兒子,早就習以爲常。但他們沒想到的是,在這種狀況下,柳治還能如此平靜的說出些話。
“嫌疑人有很多,比如石葵的那個朋友,還有你們石菲表姐的未婚夫……”
“柳治,永遠不要無端懷疑你的親人。”
柳伯爵粗暴的打斷了兒子的話語,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氣,強撐着身體從地上爬起,對柳治訓斥道。
“這隻會使你其他的親人傷心,我和你們的爺爺,永遠都不會希望看見這一幕。”
“不,父親。柳治說的很對,那位史東閣下看上去不像是正派人。至於博爾坎閣下,他似乎沒有繼承老宰相的智慧,而是和他的父親一樣,只會使用身體……”
柳蒙難得發表了他的意見。儘管場合十分的不恰當,但做爲第二繼承人,他有權利這麼做。
“這些事情我們會去再談,現在,柳尼,柳治,幫我一把。”
柳伯爵疲勞的搖了搖頭,在那一刻,臉色灰白的中年人看上去像是老了十歲。這時,一直被人所忽略的皺紋,在他的兒子們眼中,是那麼的清晰。
“好的,父親。”
柳治和柳尼一左一右,夾住了柳伯爵搖搖欲墜的身體。兩兄弟互望了一眼後,一起把目光投向了他們的哥哥,
“柳蒙,我老了。”對於這個兒子,柳伯爵曾經傾注了無數心血。儘管柳蒙的成長與自己謀劃的不同,但身爲一名父親,他並沒有對此耿耿於懷。
“你們的太爺爺需要一個新的幫手,答應我,柳蒙……”
不知爲何,柳伯爵說出了類似遺言般的話語。他的眼中泛起了將死之人,纔有的覺悟。
“代替我照顧好你弟弟們。”
“不,我不會答應的。”柳蒙就像十年前,被強加上繼承人職責時那樣,對自己的父親大吼大喊道,“永遠別想我答應這個條件,你是不可被代替的……”
“他說的沒錯,伯爵大人!”
不請自來的意外訪客,從密林中走出。他笑吟吟的看着虛弱的柳伯爵,和尚未有所反應的三個青年,說道。
“很意外不是嗎?不可被代替的獵物。”
“桂?”
柳伯爵如同見了鬼一般神色驚恐地抓住了兒子的衣襟:“你們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