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直等在院外的於管家就看到夏姑娘從院裡走出來,衝他點了一下頭,便朝後面的院子走去。
“夏姑娘,那是後院。大門的方向在這邊。”他以爲夏衿走錯方向了,忙道。
“哦,我知道。”夏衿回了他一個微笑,繼續往後院走去。
看着夏衿進了二門,於管家心裡一急,猶豫着到底是跟在她身後,還是急急回院裡稟報公子,就見羅騫從裡面出來了,問他:“夏姑娘呢?”
於管家往二門一指:“去後院了。”
羅騫急步往二門走去,還吩咐於管家:“在此等着。”
於管家只得定在了原處,心裡卻是滿滿地好奇,不知夏衿一個人跑到後院去幹什麼。
沒過多久,羅騫出來了,臉上還帶着笑意,顯得心情極好的樣子。
於管家看到他身後空空如也,問道:“夏姑娘沒跟您出來?”
“哦,她回家去了。”羅騫輕描淡寫地道,見於管家一臉驚愕的樣子,又補了一句,“她武功不錯。”
於管家的眼睛頓時瞪得跟銅鈴一般大。
看到於管家受驚嚇的程度跟自己一樣,羅騫的心情越發的好了。
夏衿回到家裡,見菖蒲仍守在牆根處,而四周並沒有其他人。
她拍拍手,對菖蒲道:“回吧。”
過了一會兒,舒氏來看女兒,見夏衿叫人搬了椅子,坐在院子裡喝茶看書,她也沒打擾。悄悄地又退了出去。
如今多事之秋。夏衿能安靜地呆在家裡。哪兒也不去,讓她十分滿意。回去把情況跟夏正謙一說,夏正謙也很欣慰。
諸不知這乖乖呆在家裡的女兒,到了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便換了夜行服,跳上牆頭。她先在城裡逛了一圈,見四處都安靜,並沒遇見那晚追殺蘇慕閒的人。夏衿這才放下心來,去了塘西。
“哚,哚哚……”
屋裡伺候蘇慕閒的魯良聽得這有節奏的敲擊聲,連忙出來開了門。
“今天怎麼樣了?”夏衿迎頭就問。
“白天有一陣已不發燒了,晚上雖燒了上去,但沒昨晚那麼燙了。”魯良低聲道。
夏衿走進屋裡,便對上了牀上一雙晶亮的眼睛。
夏衿笑了起來,走上前去問道:“你醒了?”
蘇慕閒點點頭。
“放心,他們已經撤了。我剛纔在外面轉了一圈,都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
蘇慕閒感激地道了一聲:“謝謝。”
發了幾天高燒。他的嗓音很是沙啞。
夏衿一擺手,伸出手給他拿了一下脈。點點頭道:“沒事了,再調養幾日就好了。”
蘇慕閒扯了扯乾裂的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夏衿擡頭看向魯良:“這裡環境不好,我想給他換個地方。白天不方便,我現在就把他背過去。你先留在這裡睡一覺,明天天亮了再過去。”又把地址跟魯良說了。
魯良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其實,到現在他還挺懵呢。
他雖跟蘇慕閒打過一個照面,但印象並不深。而且那時的蘇慕閒是宣平候府的貴客,武安候世子,翩翩佳公子一枚,相貌英俊、衣着華貴、氣質高雅。眼前的蘇慕閒因被追殺,四處躲藏,早已不復原來模樣。衣衫破了好幾處,還染了血漬,五官凹陷,鬍子拉碴,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他根本認不出眼前這個是誰來。
可那天一早,他就被自家姑娘拎到這裡來,叫他伺候這個病人。還沒等他發問,便又走了,除了一些醫藥上的叮囑,什麼情況都沒跟他說。
他現在越發地看不懂自家姑娘,不光一身武功,開着點心鋪和酒樓,還去逛青樓,現在又跟這滿身血漬的男子關係莫名……
魯良覺得,他都快要撐不住了。
夏衿說完那話就沒再理他,轉過身去對蘇慕閒道:“你忍着些疼,我現在就揹你過去。”
蘇慕閒卻搖搖頭:“不用,這裡挺好。”
夏衿是個土匪作風,做下的決定就容不得別人說“不”,她眼睛一瞪,道:“你少廢話。要是不想讓我再打暈你,就老實呆着別動。”
想起前幾日見到她的情景,蘇慕閒老實閉上了嘴巴。
“魯良,過來幫忙。”夏衿雖說可以扛起蘇慕閒就跑,但人家醒着,她也不能太過粗魯對待。轉過身去,在蘇慕閒面前半蹲下來。
剛纔還一陣腹誹的魯良,這次終於忍不住了:臥槽,這男人是誰呀,還讓咱家姑娘揹他,來個肌膚之親,美的他吧?咱家姑娘可還沒嫁人啊!
他可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可把他家姑娘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給看過了。
魯良這一回沒有老老實實聽話,而是在夏衿旁邊也蹲了下來:“姑娘,這活你可不能幹,讓我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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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就別裹亂了。外面還有人到處追殺他呢。你就這麼揹着他慢吞吞地走在街上,走一會兒歇一會兒,沒出多遠就被人發現了。”夏衿知道魯良是好意,便也耐心地多說了幾句。
蘇慕閒被人追殺的事,魯良被拎來第一天,夏衿就告訴了他,就是爲了讓他小心些。
此時他知道夏衿說的是實情,雖滿心不願意,他還是起身將蘇慕閒小心地扶到夏衿的背上。
趴在夏衿那瘦小而柔軟的背上,蘇慕閒的眼淚差點沒掉出來。他的聲音沙啞而虛弱,卻有着異常的堅定:“放心,等解決完麻煩,我回來娶她!”
夏衿身體一抖,差點他扔到地上去。
“我說,你有完沒完?”她回過頭,氣勢洶洶,“來來去去就這一句,你換點新鮮臺詞行不行?娶娶娶,誰要嫁給你了?”
蘇慕閒裂開乾裂的嘴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開門。”夏衿命令魯良。
被蘇慕閒那句話震得半天回不過神來的魯良這才跑去開門,看着自家姑娘揹着個一米八的壯小夥,仍是一副舉重若輕的樣子,走到外面然後如燕子一般,一躍就上了屋頂,三跳兩跳就消失在黑暗裡,再也不見了蹤影,魯良站在那裡,張大了嘴巴,半天回不過神來。
夏衿和蘇慕閒一路無話,到了她新租的宅子裡,找到那間正屋,將蘇慕閒小心地放了下來。
這房租得之後,她又新買了被褥帳子等日常用品,此時鋪在牀上的被子還帶着太陽的氣味,十分乾淨好聞。蘇慕閒躺在那裡,百感交集。
“來,我幫你看下傷口。”夏衿小心地給他翻了個身,露出後背的傷口。一看傷口的紅腫已消下去了,並且已經結痂,她大鬆了一口氣。
掏出所帶的東西,用消過毒的棉花將原來的藥抹掉,重新上了新藥,再用乾淨的布條將傷口重新包紮好,夏衿扶着蘇慕閒躺好,對他道:“還過幾日,就差不多了。不過你這身體,且得養上十天半個月。否則以後怕是得吃大虧。你要惜命呢,就聽我的。”
一直默不作聲的蘇慕閒點點頭,道:“我聽你的。”
夏衿滿意地一笑,將東西都收拾好:“行了,你睡吧,我也回去睡覺了。還有三個小時就天亮了,你有什麼不方便的,忍忍吧,魯良天亮就過來。”
蘇慕閒點點頭,眼看着夏衿將燈吹滅,藉着窗外透過來的月光,目送她離開。
蘇慕閒撿回了一條命,夏衿心裡也輕鬆許多。經歷過種種,夏衿雖然在賺錢,卻是將錢看得很輕,將家人、朋友看得很重。爲免夏正謙和舒氏擔心,之後幾日她白天只呆在家裡,晚上去看一看蘇慕閒。
爲了好見面,她又跟羅騫約了個暗號:羅騫到隔壁屋子,想見她面時,就在那邊院裡一株高高的廣玉蘭樹上扎一朵粉紅色的絹花,她看見了就跳牆過去約會——說是約會,其實更像辦公。她不方便出去,就由於管家接手了酒樓的開張事宜。然後再通過羅騫的口,通報給夏衿。兩人小手也沒拉,情話也少說,偶爾脈脈含情對視一眼,彼此都已覺得甜蜜得不行了。
這也怪不得他們,羅騫是古代男子,滿腦子禮儀道德、男女大妨。每日這麼偷偷摸摸約會,他已覺得是對夏衿的大不敬了。
初嘗戀愛滋味的人都知道,初戀時一旦情動,那絕對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眼裡腦裡全是那人的影子,無緣無故就要嘴角含笑地發一會兒呆。所以羅騫明知如此不敬,也禁不住心裡的渴望,每日都要到夏宅隔壁來坐坐,否則那一天他就看不進書去。
就這麼矛盾的一個人,每日悄悄約會,看一看夏衿,跟她說幾句話,他都已有負罪感,哪裡還肯輕慢她、褻瀆她呢?所以,即便有很強烈的渴望,想要拉一拉她的小手,親一親那粉紅的臉頰,他都會懷着深深負罪感,將這慾望強壓下去。
而夏衿呢?殺人她在行,可戀愛卻是第一次。她雖心思細膩,卻不是那喜歡風花雪月、傷春悲秋的女子。她喜歡看實際行動,不喜歡聽什麼海誓山盟。眼看着羅騫放着書不念,花那麼多時間來幫她張羅酒樓、操心瑣事,她就覺得已是滿心甜蜜,很是圓滿了。而且,古代女子最重矜持。太過輕浮,容易被人看輕了去。所以,羅騫恪守禮節,她自然也不肯越雷池一步。
於是,約會就成了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