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夏衿衝他微一點頭,便跟着宣平候進了門去。
“夏姑娘請跟我來。”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已在等在屋裡了。見了夏衿,對她輕輕說了一聲,轉身朝內室去。
夏衿認得這女人是太后的心腹,昨晚她跟太后密談的時候,這女人就一直伺立在太后身邊。
仍是昨日的那間內室,屋裡除了太后,就只有她昨天留下的幾個宮女和太監。夏衿朝太后行了一禮。
不待夏衿拜下去,太后就讓人將她扶了起來,溫和地道:“皇上的性命,就交給夏姑娘了。如果夏姑娘能治好皇上的病,哀家必有重謝,天下黎民也會感謝夏姑娘的。”
“民女定然盡力而爲。”夏衿道。
太后點了點頭:“那就開始吧。”
夏衿沒有動,而是朝牀上看了一眼,道:“因要鍼灸,皇上需除去衣物,只留腰間一布即可。”
太后眉頭微蹙,疑惑而滿含深意地看了夏衿一眼。
要不是夏衿昨晚就明確表示不願進宮,懇請以後自行婚嫁,太后都要懷疑她是故意提出這一要求,以達到進宮伺候皇上的目的了。
要知道,絲綢這些織品雖比較滑溜,穿着衣物行鍼,銀針不易扎到穴位上,但對於醫術高超的郎中們來說,這實不算什麼。只要扎針的時候手掌固定住衣物,行鍼的手法穩準有力,是完全不受影響的。
不過還得指望夏衿救命。這些小細節太后決定不多計較。皇上是男人,夏衿是未婚女子。即便皇上給夏衿看光光了,皇上也不吃虧,大不了把夏衿納進宮來便是。後宮女人甚多,不差這麼一個。
太后朝宮女、太監們揮了一下手。那些人便到了牀邊,給皇上除去衣物。
夏衿連忙轉過身去,背對着龍牀。
宮裡人都是人精,即便夏衿說得含蓄,大家也明白她的意思,知道什麼叫“只留腰間一布”。待太后說“好了”。夏衿轉過身來時。便見皇上光溜溜地仰躺在牀上,只有胯間用一塊一尺見方的明黃綢緞遮擋着。
夏衿前世行醫多年,什麼樣的身體她都看過,這本不算什麼。即便是蘇慕閒將她上身看光光了。她也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緊急之下性命攸關。誰還去在意這些東西呢?
可此刻。在這樣壓抑的環境裡,這麼多人用怪異的目光隱晦地看着她,便讓她十分尷尬。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轉過頭,對太后道:“民女還需六個人相助。”
太后掃了屋子裡一眼。四個宮女一個太監,再加上她,正好是六個人。
她身份所限,即便身爲母親,願意爲兒子做任何事,但身爲太后做這些雜事,被夏衿指使,總是不妥。
她略一思忖,對那個中年宮女道:“去叫蘇侍衛進來。”
中年宮女應聲而去,不一會兒,便領了蘇慕閒進來。
外面有那麼多宮女和太監,還有四、五個郎中以及國舅、宣平候,但太后仍叫了蘇慕閒,看來蘇慕閒上次救了皇帝一命,得到了太后的絕對信任。
人到遲了,夏衿便不再遲疑,從懷裡掏出銀針,對着皇帝身上雙手雙腳及額上、腹部的幾個穴位紮了下去,扎完之後,她一陣捻彈,銀針尾部一一晃動起來。
這時候,她從懷裡掏出六根艾條,遞給那個中年空中宮女:“把它們點燃,每人一根,對着銀針燻烤。”
這艾條不是普通的艾條,裡面加了石榴皮和幾味中藥。因茲事重大,夏衿擔心有人在艾條上做文章,所以這艾條是她親自動手做的。
她身上常備着一些藥粉,石榴因喻意多子多福,是各家各戶常種的一種果樹,岑子曼院裡就有一株。夏衿親自採了研成粉,在吃過晚飯後才動手加工。做好後,就一直放在她的懷裡。
宮女接過點燃,給其他五人每人分了一根,大家對着銀針薰了起來。
夏衿緊緊地盯着皇帝的身體,對六人道:“從你們手下銀針開始,到皇上胸口爲止,此爲一條線。每人管一條線。一會兒我下針在你那條線上,艾條就要跟着一路薰上來,定要眼疾手快,不得有半分延誤。”
“是。”幾人低低地應了。
他們話聲剛落,夏衿就叫道:“來了。”
大家驚駭地發現,皇帝身上某個部分忽然鼓出一個包來。而且這個包還會移動,就猶如一隻蟲在皮下游走一般,從皇帝的右腿根處一直遊移到胯部。
太后目光一緊,這才明白夏衿爲何要讓皇帝將身上衣服除淨。這微微鼓起的小包,被衣物一遮擋,根本看不出來。
看到它出現,夏衿飛快地在它後路上紮了一針,分管那條腿的太監連忙將手中的艾條移到新紮的針上。
小包發現後路不通,又朝另一方向遊移而去,夏衿連忙又在另一穴位上扎針,蘇慕閒忙將艾條移上了來。
如此下了四、五針,那小包下的東西便被團團圍在了一皇帝胸口範圍內,而且包圍圈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夏衿從懷裡掏出一個銀製廣口小瓶,對準了皇帝胸上原先就有的小斑點。
在她下了最後一針,艾條薰上來時,一隻黑色的蟲忽然從那小斑點出蹦了出來,似乎想跳到夏衿身上。夏衿眼疾手快,用銀瓶一罩,將小蟲裝到了銀瓶裡,右手上的蓋子立刻蓋到了瓷瓶上。
此與同時,“噗”地一聲,一直暈迷的皇帝口裡忽然噴出一口黑色的血來。
“皇兒。”太后不由得叫了一聲。
夏衿將瓶蓋用力地擰緊,這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她抹了抹額上的汗。對太后道;“盅蟲已出,取石榴樹皮熬成汁,給皇上服下,他便會醒來。”
太后是親眼看到那隻小蟲在皇帝皮下游走,再從胸口跳出的,此時對於夏衿的醫術再沒有任何懷疑。
“阿杏,你去。”她吩咐道。
那中年宮女答應一聲,急急走了出去。
夏衿將銀瓶遞到太后面前:“這瓶子裡的蟲是子蟲,跟下毒人身上的母蟲是一體的。要知道下毒的人是誰,只要把這蟲子一燒。下毒人就會心痛難忍。吐出血來。”
太后知道這盅蟲的可怕,哪裡敢接夏衿手上那隻瓶子?更不敢將這蟲子留在宮裡。
她道:“宮裡宮外我都佈置妥當了。一客不煩二主,還是勞煩你把蟲子給燒了吧。”
夏衿也不敢多留這蟲子在身上,吩咐了蘇慕閒幾句。蘇慕閒拿了火盆來。夏衿用火鉗夾着銀瓶。慢慢擰鬆了瓶蓋。
擰到後面。她用火鉗將銀瓶倒立在火中,另一隻火鉗掀開了瓶蓋,不一會兒。只聽“滋”地一聲,紅紅的火焰竄出一股藍色的火苗來。渾身繃緊的夏衿這才大大鬆了一口氣,將銀瓶和火鉗都扔到了火盆裡。
一塊手帕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擡頭一看,卻是蘇慕閒。
她接過手帕抹了抹額上的汗,道了一聲:“謝謝。”
太后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那叫阿杏的中年宮女端了一碗石榴皮汁走了進來。在太后的示意下,一勺一勺地給皇帝餵了下去。
夏衿這纔將銀針一一起了出來。
起到額頭上最後一根針時,一直注意着皇帝的宮女大喜,低呼道:“醒了醒了,皇上醒了。”
大家轉頭看去,果然看到皇帝緩緩地睜開了眼。
首先映入皇帝眼瞼的,便是夏衿那張臉;其次纔是喜極而泣的太后。
“母后。”皇帝輕喚一聲,便想起身。
太后忙上前阻止他:“別動,你已暈迷半個月了。”
這麼一說,她發現自己兒子還光着身子,連忙扯過被子,蓋到了皇帝身上。
夏衿已經退到了一旁,低聲吩咐一個宮女準備筆墨紙硯。
太后跟皇帝說了幾句話,這才轉頭問夏衿:“皇上現在是醒了,不知後面應該如何調養。”此時她對夏衿的醫術已是完全信服了。
皇帝也轉過頭來,看向夏衿。
這屋子裡的人,宮女和太監都是他跟太后的心腹,蘇慕閒也是他的侍衛,唯有夏衿極爲陌生。
夏衿心裡腹誹着古代禮儀,卻不得不先跪了下去,給皇帝磕了一個頭。這纔回答太后的問題:“民女一會兒開個調養的方子,皇帝調養個一兩日便可下牀了。”說完這話,她又補充了一句,“其實這調養的方子,太醫院的郎中們比民女更拿手。”
說起那羣御醫,太后就滿臉不悅。一羣御醫拿着朝庭的俸祿,卻對皇帝的病束手無策,還得靠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救場,真是丟死個人了。
想起這個,她看看夏衿,又看了看躺在牀上的皇帝,一個念頭涌上心來:醫術這樣高明的姑娘,如果留在宮中,時時照應,以後她和皇帝的身體豈不是有了保障?
這念頭一起,她心裡就十分鬱悶,直後悔當初不該答應夏衿的請求,允許她自行婚嫁。
待皇帝病好,再商議一下此事吧。她想。
夏衿沒料到太后心裡起了這樣一個念頭。她提筆寫了一個方子,遞給了中年宮女,便想告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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