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頭髮蓬亂、踉蹌地來到龍山會的家。額頭上,手上都是血。龍山會一邊吩咐兄弟們去喊醫生,“還不去找醫生?!”?
兄弟們去請醫生。龍山會扶雪蓮到牀沿上坐下,心疼地問:“天這麼黑,你來幹什麼?”?
“我聽伯父和養母說,龍天翔想留城教書缺一筆錢。我知道他們不願拿龍槐德老爺爺的錢用在託關係上,我就給他們留了紙條,拿了一部分。”雪蓮望着龍山會說,希望得到他的理解。?
“你偷來的!”龍山會脫口而出。?
“別說的那麼難聽好嗎?”雪蓮羞答答地轉過身,不見龍山會說話又轉過來,說:“伯父和龐媽媽最疼你大哥,我想他們知道了也不會反對!”?
“你怎麼這樣做?那是爸留給我們兄弟的。”?
“我知道給你娶媳婦的。將來我對你媳婦說。你大哥急用!再怎麼着救急吧。你是他的兄弟!我冒着危險來你不知疼姐姐,還這麼多事!”?
“什麼危險?快告訴我,雪蓮姐!”?
雪蓮長嘆一聲說:“路過田子孃的墳地,有一個孩子依在槐樹的樹叉上,見風便長,越長越大,拿着尖刀,跳下來搜我的身。錢不在身上,就由他去搜吧。我脫去外衣翻開所有的衣兜證明給他看,他卻逼我要脫去褲子,說錢藏在那兒。竟然從自己的褲子裡摸出“蛇頭”來,我才感到他那不滅的禽獸之火正在熊熊地燃燒……”?
“我叉了你!”龐順行衝過來,把魚叉對着那條又粗又長的“毒蛇”。隨着他的一聲吆喝,再尋那影子卻悄然而逝,只是田子孃的墳墓上的槐樹還在搖晃。?
“你爲什麼在這裡?”?
“我怎麼做才能讓你知道我是真心的,給我機會吧!天翔一定用得着這錢的。”?
龍山會像聽故事一樣聽完雪蓮的奇遇,很是擔心地問:“怎麼會碰到他?他沒有欺負你吧?”?
“你想哪去了?他畢竟是我們槐樹園的老師,還在我們班跟讀過。過去有一些是非,但畢竟沒有敢把我怎麼着。”?
“我看他是想雪蓮呢。”龍山會說,“我都沒有好意思說,民師選招的那天,我媽媽就看見他把你關在教研室裡。”?
“他臉皮不至於那麼厚,追了養母好多年,如今追她的養女?不可能!只是他們龐家人亂搗鼓。”?
“我媽再傻也是過來人,他要幹什麼媽不知道啊!你認爲他有臉皮啊?我把話撂這裡兒,早晚有一天,你會毀在他的手裡。”龍山會用毛巾輕輕檫軾着雪蓮額上的鮮血,“何苦呢,天翔留在小龍河不好嗎?”?
“我剛過了河,蘆葦蕩裡竄出一個強盜,我說我一個民辦教師,他打我一棍逃了。事情就那麼巧,那強盜剛走,龐順行又來了。”雪蓮脫下鞋子,顫抖着掏出一耷100元的票子,說:“那耿兆麟80年就回城了,現就在一中常務校長。我看天翔哥留城教書沒有問題。”?
二人正聊着,孔雀醫生進來了。?
孔雀醫生用棉球蘸着紅藥水在雪蓮傷的地方抹了一圈,拿出藥片,“山會兄弟們說你受傷了,讓我來看看。沒有大礙,皮外傷,吃點白藥好了!?
“龍山會,把錢先收下,天翔哥一定有機會。”?
龍山會接過錢,望着這一張張沾滿鮮血,差一點搭上雪蓮生命的錢,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串串落了下來……?
雪蓮搞來的錢,龐海燕順利地送了出去。?
龐海燕煎餅烙得很厚,容易變黴,加上學校的水經常不開,龍山會兄弟們鬧肚子便是常有的事。雪蓮善良,便常常抽出時間去幫助龐海燕烙上厚厚的一籮,再幫龍山會弟兄們炒上一鍋醃蘿蔔。那時上學的煎餅分成:雞蛋的,小米的,小麥的,玉米的,小麥拌瓜乾的,玉米拌瓜乾的,純瓜乾的。鹹菜也分了七等:鹹菜炒肉,鹹菜炒蛋,鹹菜炒豆腐,鹹菜拌花生,油炒鹹菜,醬油浸鹹菜,刀切鹹菜片。龍山會弟兄們能吃上油炒鹹菜算是不錯了。靠這個,龍山會兄弟們勉強能夠把書讀下去。?
突然,有一天,龍山會從縣城回來了。龐海燕放學後碰上,喊道:“今天不是週末,又不放假,怎麼回來啦?”?
龍山會將行李放下,一句話不說。?
“山子,是不是病了?”母親撫摸着龍山會的額頭。?
“是不是和誰鬧別鬧了?”?
“病不病,仗又沒鬧,你他媽的,回來幹什麼啊?”?
龍山會經這麼一問,提着行李鑽進屋子裡,躺在牀上呆呆地看屋頂。?
過了一天,母親去請雪蓮。雪蓮一來,果然湊效,二人聊了一會兒,龍山會就把原因說了:“縣一中設立了高考複習班。好多班的優秀學生進去了。可我偏偏遇上龍天翔這樣的老師。”?
雪蓮溫和地微笑地說:“他是我們的大哥,大哥教弟弟不更真心嗎?”?
龍山會坐起來,“雪蓮,不是我看不起他。他自己沒本事,還諷刺挖苦複習班的老師,去複習班的他攔不住,卻一上課拿我們這些沒有能力走的學生出氣。我們學習能好了嗎?還有上下去的必要啊?”?
“原來這麼回事。也不能全怪天翔哥,在那歲月裡他沒有安心學習過。你覺得進複習班高考有把握嗎?”?
“不是容易的事,你能處理好嗎?還是不上了。”說着,龍山會的臉上掛上了淚珠。?
“只要你去,別的什麼不用你管。”雪蓮走過去,將雪白的手帕遞過去,“還男子漢呢,明天去吧。”?
“我沒哭!”龍山會將手絹送回,趁她接的時候,一把拽過來,攬在懷裡,“雪蓮,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好!”?
“外面你爸媽都在,快放開。”雪蓮離開了龍山會。?
龍山會由高三八班轉進了複習班。複習班是考大學最多的班級,複習班的學業很緊,很有希望衝刺高考。到了期末考試的關鍵時刻,每天去伙房打上一壺白開水,泡幹煎餅,吃着鹹蘿蔔,拼命下嚥,這一切,憑着龍山會學習的毅力和吃苦的精神,完完全全能夠克服。?
可是好景不長,龍天翔知道高考複習班是學校的小金庫,就託關係調到複習班,並當上了班主任。好多學生又找人要回了複習費,調回原班。龍山會想回去,覺得對不起雪蓮老師。她那漂亮的大辮子常常在他的腦海裡揮來揮去,他常常想起那條小河,那片蘆葦蕩,那塊地瓜地。龍山會時常在心裡疑惑,躺在雪蓮身邊的那個男子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個男人,那男子吻過她的紅脣,吻過她潔白的脖子,吻過她的全身……?
龍山會無法集中心思去學習。他唯一的期盼是週末的操場上。那個操場很大,足有四五畝地。在操場西北角的竹子林裡,有一條彎曲的小路。這路上常常是龍山會和雪蓮相約的影子。每一次,雪蓮從揹包裡取出煎餅,豆腐炒鹹菜,有時還有幾個鴨蛋,幾棵大蔥。?
在雪蓮給龍山會送飯的日子裡,雪蓮便成了槐樹園小學的飯桶了,因爲她去槐樹園小學所帶的飯菜比以前多了一倍。但誰也不知這其中的奧妙,連龍大河也矇在鼓裡。?
雪蓮給龍山會送乾糧的事情,傳到了龐順行的耳朵。龐順行知道羣衆的謠言已經將那些事情進行演義,進行昇華。但是不能否認,雪蓮和龍山會正在醞釀那愛情之花綻開的日子。爲了挽回自己所愛的人,龐順行親自跑到一中找到了龍天翔。在酒桌上,龍天翔竟然相信了他編造的謊言。?
晚上,龍天翔把龍山會“請”到辦公室。龍山會沉默了,因爲他和雪蓮根本就沒有發生什麼出格的事情,他們的兄妹之情就像山澗泉水一樣清純、透明。?
好久,雪蓮沒有來校……龍天翔擔心妹妹會出什麼事情,冒着被爸痛罵的危險回了家。他哪裡知道妹子和龍山會這段情誼已被添枝加葉地宣傳出去,三五個女人竟然敢在他家門前的老槐樹下嚼舌頭:什麼兄妹戀啊!什麼師生戀啊!小龍河兩岸沒有不知道的。?
龍天翔一進門,便見雪蓮眼睛哭得透紅,雖然她長得如出水的蓮花俏麗動人,但一想到因送飯把雪蓮的名聲毀了!把他——龍天翔的名聲毀了!把這個家的名聲毀了!他氣呼呼地埋怨養父:“爲了雪蓮和龍山會的前途,爸!你也該管管雪蓮了,她們都說到大槐樹下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做人做事能怕別人去說。”龍大河狠狠地訓斥着龍天翔:“別你媽的聽風是雨,龐順行的話你也信?你不煽風點火我就感恩不盡,還爲了雪蓮的前途,爲了龍山會的前途?我遲遲不答應龐家的親事,我是想你和雪蓮……”?
“可雪蓮把咱的煎餅給了龍山會,龍山會的厚瓜幹煎餅雪蓮吃了?不是愛情,會做出這樣的犧牲?”龍天翔爭辯道。?
“這又什麼,城裡的龍大伯還常常拿麥子煎餅換瓜乾的呢!你們吃紅肉拉白屎,怎麼一點同情心沒有?”?
“爸!我知道我錯了,傷了雪蓮的心!”?
“你這幾年喝的不是墨水,是尿嗎?你這樣做不是把雪蓮往龍山會家推嗎?”?
“可一個姑娘家也不能自作主張給一個男孩子送飯啊!”?
“你不知龍山會家窮,你媽現在腦子不好,送乾糧是我批准的,怎麼了?”?
正當龍山會發奮讀書之時,校長千金耿鳳凰來了!請看下一章:當迷你裙風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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