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住了。”駕駛室裡的木匠一踩油門到底,那輛看着普普通通的全掛拖斗車一下子如發情的公牛也似的射了出去,他這車子經過改裝,模樣雖然老舊,但裡面的引擎馬力極大,一踩油門能飆到240,
東京的市區很堵,不過木匠顯然已經設計好了逃走路線,他很快就轉到偏僻的道路上,全速前進,無所謂會不會被拍車牌,等開出大約半小時後,車子到了一個城中村裡,
城中村是指在城市高速發展的進程中,滯後於時代發展步伐、遊離於現代城市管理之外、生活水平低下的居民區,也叫“一線天”、“握手樓”、“貼面樓”,是每個城市都會有的“痼疾”,
東京也不例外,
這裡就是一個城中村,似乎每個城中村都是一樣,髒、亂、雜,裡面的住客衣裳破舊,表情冷漠,孩子拖着鼻涕在泥裡玩耍,木匠停在一所低矮的房子前,鳴笛三聲,然後屋裡面快速跑出來一箇中年人,
木匠打開籮筐,放開曲勇和曹老闆,帶着他們進屋去,而出來的那人卻駕着車又繞了城中村一圈然後開着遠去了,
曲勇問道:“我們是要躲在這裡嗎。”
“不會的。”曹老闆否定道:“這裡人多眼雜,很多人看到我們下車了,如果我沒猜錯,這裡應該是一箇中轉站。”
“對。”木匠帶着曲勇進了裡屋,打開裝米的米缸,露出一個陰暗的地道,他解釋道:“等我們下去後,有人會將這米缸裝滿米,放心吧。”
曹老闆讚道:“安排的很嚴謹。”
走過一條很長的地道,曲勇都是曹老闆揹着他,他可以雖然沒有用自己的腳去丈量,不過他發現這地道打的四通八達,沒有人帶路,就算找到了地道,也很難找到正確的方向,他暗暗佩服,“這個木匠實在神通廣大,別的不說,單是造這麼一條通道,沒有極大的人力財力是絕對做不到的。”
又大概走了四十分鐘左右,因爲在地道里的道路並不好走,所以就算不是很長的路,走起來也比較的慢,曲勇估計一下,如果是走直線的話,應該已經出了城中村,可他也不能肯定天命走得是不是直線,
等出了另一頭的地道,曲勇重見天曰,發現自己好像並沒有走出城中村,
這居然是一間中式的屋子,四面是泥牆,朱漆大門早已經破敗,大門進來後用細碎石頭鋪成個天井,陽光就從天井上的屋頂射進來,照在那張雖然已殘舊、卻是紅木做的八仙桌,桌上有一個缺嘴茶壺,三個茶碗,還有一條擦桌子的毛巾,
再裡面是神案,擺着香爐火燭,不過案上供奉的卻不是各路神仙,而是如今共和國的開國主席,曲勇看着一陣熟悉,在他們鄉下,現在有些人家還是這麼供奉的,左側有一個房間,門上刷的粉已剝落,推開門,門上還掛着一條已經快洗得發白的藍布門簾,
房間進去有一張牀,是那種四根掛帳子木柱的雕花大木牀,牀上還有一牀被子,散發着一陣陣的黴臭味,也有一口箱子,還有一個馬桶,一張小小長長的桌子,
木匠嘿嘿一笑道:“還要帶你們去看看堂屋(廚房)嗎。”
“不用了。”曹老闆搖搖頭道:“這裡很好,非常好。”
木匠道:“還有一點不好。”
“什麼。”
“你們要改變樣子。”木匠道:“我雖然也會一點易容,不過並不擅長,這倒是個問題”
曲勇已經被曹老闆扶着坐在牀沿,他喘氣道:“這個我能有辦法。”
“你有辦法。”
“對。”曲勇摸摸鼻子道:“我有幾張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木匠忽然恍然大悟,道:“也對,百尾狐狸最喜歡玩這些東西了,看來他已經全給了你。”
“是。”
“這樣就好辦了吧。”木匠笑道:“你們先在這裡一邊養傷,一邊等待時機,因爲山口組最近一段時間肯定很查的很緊,要回中國只能靠水路偷渡,也只有過段時候風聲不緊了,我找條“水蛇”帶你們走。”
曹老闆半開玩笑道:“經歷了這一連串完美的逃亡,我都開始不得不懷疑,你有沒有自己的輪船能一條龍將我們帶回去。”
木匠神秘一笑,道:“就算我有輪船,也不能帶你們回去,一切要等你的傷好了,時機成熟了再說。”
“有勞了。”
“對了。”木匠在爬回地道前,衝着曲勇笑道:“你們兩個男人住在這屋子裡太奇怪了,一男一女纔不會惹眼”
“一男一女。”
“對啊,城中村裡都是臨時夫妻,有什麼好奇怪的。”
城中村大多是務農或者是別國來的打工者,他們夫妻長期分居,爲了解決孤男寡女精神上孤獨寂寞、生理上的***和姓心理等,於是組成“臨時夫妻”,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婚姻形態就像一個光怪陸離的萬花筒,令人迷亂困惑,也許是屬一種“灰色婚姻”,它介於道德行爲和不道德行爲之間,從某種意義上講,它是在“應當”和“不應當”之間存在着的一種“合情不合法”的行爲,
曹老闆摸着下巴的鬍子,打量着曲勇道:“我覺得,這木匠說的話很有道理,小勇哥,老實說,雖然你黑了一點,但是”
“算了吧。”曲勇趕緊拒絕道:“我不行的。”
“那怎麼辦,不可能兩個男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吧,這樣太引人注意了。”曹老闆道:“而且渡邊秀樹出來搜查的目標肯定是兩個男的,如果我們扮成一男一女,目標會大大減小啊。”
“有道理。”曲勇道:“我覺得吧,曹老闆你面上的線條柔和,皮膚又好,長得好看,不如你扮成你的吧,我看看有沒有女人的人皮面具。”
“不是吧。”
從這一天起,就在東京某一處髒亂無比的城中村裡,又多了一對“搭夥夫妻”,誰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來,做的是什麼工作,不過在這種地方,就算你死在別人腳下,也沒有人會來多看你一眼,多得是來歷不明,身份不明的人,來時不知何時來,走時不知何時走,他們就好像是這大城市裡的一塊泥巴,很卑賤,任人踐踏,也絕不會有人過問,
屋子裡的有一個女人,不過是個啞巴,只會“哇哇哇”,用手比劃,頭上總是包着塊碎花布料,臉也是髒兮兮的,不過如果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發現這女人長得蠻俊俏的,她現在躺在家裡的長條凳子上,翹着二郎腿,剝着瓜子,一邊吃一邊吐,地上已經吐的到處都是瓜子殼了,
她自然就是曹老闆了,到了最後他還是扮了女人,還別說,穿起裙子的曹老闆還真有幾分姿色,即便心情惡劣如曲勇,看到也不禁露齒大笑,
而曲勇則躺在牀上養傷,那被子雖然是臭烘烘的,但人就是這麼奇怪,臭味聞着聞着就不臭了,反而覺得很有安全感,
“可惜,這瓜子你不能吃,還不錯哦。”
現在,曹老闆關了大門,可以悄悄的說兩句話,
曲勇道:“這地方委屈你了,要不是因爲我”
“我沒那麼嬌貴。”曹老闆制止他道:“相反,這體驗很有意思,我很享受,小勇哥,自從你學武開始,你的人生精彩到無與倫比。”
曲勇嘆氣道:“老實說,這地方很像我小時候,我奶奶的家,奶奶的牀就是這樣的,而且有一種老人味,也說不上難聞,不過很多人不習慣,沒想到到了曰本,居然又會躲到了這樣的一個地方,簡直像是做夢。”
“是啊。”曹老闆也道:“沒想到曰本的文化這麼複雜,城中村裡居然有中國的老房子,你知道嗎,昨晚我出去一下,被三個男人搭訕問價錢,還有一個問我要嗑藥不,這裡之混亂簡直不能言語。”
“越亂對我們越有利。”曲勇道:“不過我們也不能天天關起大門來睡大覺,什麼事情也不做,也會惹起有心人的注意。”
曹老闆一下子坐起身子,拍拍衣襟上的瓜子皮,吃驚道:“你不會真想我出去賣身吧。”
“你想賣也要能賣才行嘛。”曲勇道:“要不擺個小攤,或者什麼的,你說好不好。”
“啊。”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大聲的在敲門,“篤篤篤”,然後有人在用曰語大聲的喊話,“開門,快開門。”
“怎麼回事。”兩人對視一眼,不禁有些緊張起來,曲勇點點頭,用被子遮住半邊臉,大聲的咳嗽,然後曹老闆才懶洋洋的走到門前,拔下門插銷,
“砰。”大門被一腳踢開,走進來一個面容兇惡,紋着紋身的曰本古惑仔,曹老闆一眼就看出他身上紋的是“下山虎”,黑道出來混的,這紋身是大有講究的,比如就拿紋老虎來說吧,“上山虎”是指有一定地位的組織頭目了,而“下山虎”則是剛出來混的小弟纔會紋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當然也有剛出來混的就想紋個“上山虎”,不過這東西太刺眼,被自己老大看到沒準明天就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