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以我血祭蒼天

烏柳大峽谷,是月影秘境中唯一的一座峽谷,但令人費解的是,峽谷中卻沒有一株柳樹。

峽谷最深處可達千丈,長五百餘里,整體呈橫躺的葫蘆狀,兩頭寬,中間窄,從中心處通過時甚至可以看到一線天的奇景。

可偏偏就在烏柳大峽谷中間那細長的石道中,卻佇立着一座通體漆黑的祭臺,沒有太多人工打造的痕跡,反而更像是天然生成的一般,伴隨着歲月的流逝,已經逐漸與整座峽谷融爲了一體。

只不過與烏柳大峽谷中磅礴的生機相比起來,黑色祭臺卻透着一種冰冷的死氣,棱角分明的黑色晶石間滿是血垢,深淺不一,清風拂過,不禁散發出一陣陣腥臭味,風聲經由祭臺的孔洞變得尖銳,聽起來就像是無數的冤魂在哭嚎。

此時在那黑色祭臺的四周,正跪坐着一羣面色虔誠的修行者,目光中透着無比的狂熱,卻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場面寂靜得有些瘮人。

一個滿頭灰髮的男子站在祭臺的最高處,手持一支光禿禿的旗杆,雙目被墨色填充殆盡,看不到一點眼白,臉上毫無血色。

他便是烏柳大峽谷中所有原住民的最高首領,也是唯一一位洗星境巔峰強者,蔡大忠。

蔡大忠這個名字聽起來很俗,而他在三年之前的人生也正如這個名字一樣俗,雖然自身的天賦不高,卻偶得修行前輩開智,經過不斷努力後成功降星,加入了青州的一個小門派,縱使心比天高,卻奈何命比紙薄。

在他三十歲那年,得罪了一個大門派的少宗主,被逐出師門,淪爲一屆散修。

如果一切照常發展下去的話,蔡大忠這輩子恐怕也難以企及洗星境的門檻,要是他願意夾起尾巴做人,或許能幸而在一甲子的歲月後壽終正寢。

但偏偏,命運給了他一次不甘平凡的機會。

三年前,月影秘境如約開啓,蔡大忠決心最後爲自己的人生搏一把,哪怕明知此秘境內危機密佈,遺藏甚少,他也決心闖一闖,因爲這已經是他耗盡全部家財,付出所有努力後,能爲自己爭取到的最好的機會了。

或許真的是得以上天垂憐,也或許是命運的確待他不薄,蔡大忠的孤注一擲竟獲得了驚天回報。

在進入秘境一個多月的光景後,一無所獲的蔡大忠幾經輾轉,終於來到了烏柳大峽谷,發現了這座神秘莫測的黑色祭臺。

又在一番機緣巧合之下,與其餘兩位修行者一起,開啓了月影秘境的強大傳承,遺地出,秘藏現!

一時間,蔡大忠竟成爲了三年前進入秘境的那批原住民中的三大首領之一!

其在黑色祭臺中所收穫的各種劍陣傳承更是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

現如今三年過去了,蔡大忠不僅從降星境強勢晉升到了洗星境巔峰,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只要自己將秘境中的傳承帶到外界,便能一躍成爲整個修行界的超新星!

但現實卻是殘酷的。

三年前的月影秘境,時至封門之日的最後一刻,進入其中的整整一百五十名修行者仍舊音訊全無,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此事曾在青州修行界引起了軒然大波,後經星殿調查,得出的結論是這些修行者因爲忽然出現的遺地傳承而樂不思蜀了。

沒有人會質疑星殿的聲音,但事實上,且不論星殿是如何得出這一結論的,至少這個說法不能算是完全準確。

遺地是有了,傳承也有了,但包括蔡大忠在內的那一百五十名修行者,卻並非是不想離開秘境,而是無法離開!

冥冥之中,在這月影秘境中似乎存在了某種摸不着,看不見的禁制,但凡取了秘境傳承或遺藏之人,皆無法感受空間之力,回到星空走廊!

在三年前月影秘境即將封閉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是沒有人嘗試過想要離開,但這些人,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最可怕的一次,是三位初入洗星境的修行者直接引來了星痕亂流的抹殺,屍骨無存!

自那之後,便再也沒有人敢貿然嘗試了,但如果無法離開月影秘境,回到真實的世界,那麼他們所獲得的傳承、寶藏,又有什麼意義呢?

月影秘境給衆人出了一個無比殘忍的選擇題。

要麼放棄傳承,要麼放棄自由。

若是此間傳承價值不高還則罷了,但偏偏,蔡大忠等人所收穫的乃是傳說中的劍陣傳承!

更何況,肯來月影秘境的修行者,大多都是像蔡大忠那樣,在青州鬱郁不得志,想要來搏一個出人頭地機會的,在體會過不曾有的強大之後,再讓他們放棄傳承回到原來的樣子,誰會願意?

這似乎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終於,在經過這三年間的不斷探索和研究之後,以蔡大忠等三位巨頭爲首的原住民們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原來,在獲得月影秘境的傳承之後,不是不可以離開,只是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更準確地說,是需要通過活人祭獻來打開第二條星空走廊!

生命與自由哪個更重要?

對於不同的人來說,或許答案並不相同,但毫無疑問的是,如果死亡是回到大梁帝國唯一的途徑的話,那還不如放棄傳承來得痛快。

可是,如果將這個問題稍微改一改,變成別人的生命,與自己的自由哪個更重要呢?

答案就非常簡單明瞭了。

是以,其實早在從洛川等人踏足月影秘境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已經變成了蔡大忠這些原住民的獵物!

只不過洛川的運氣稍好一些,一直不曾遇到原住民的抓捕而已。

當然,這也要歸功於蔡大忠的小心謹慎,他很清楚,在月影秘境的價值初露崢嶸之後,這次進入其內的修行者必定實力更強,境界更高,所以在一開始一衆原住民的行動都很小心謹慎,直至捕獲了一些實力不強的散修和小門派的弟子,開啓了第一次血祭,封鎖天地星力之後,纔開始了大張旗鼓的搜捕行動。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在無法激發星海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有人能與重現天日的劍陣相抗衡,直到數日之前……

由毛新竹等人所構築的梵天劍陣被破了!

那是蔡大忠第一次感到事情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冥冥之中彷彿有某件他從未預想到的變數發生了。

今天,是蔡大忠第二次在心中生出了同樣不祥的預感。

因爲尤明一行二十人已經離開很長一段時間了,卻至今未歸,杳無音信。

作爲烏柳大峽谷內所有原住民的主心骨,蔡大忠知道自己不能慌,更不能亂,所以他的臉色一如既往的冷靜,只有走得近了,才能看到他那微微泛白的指骨,正在輕輕顫抖。

蔡大忠根本就無法想象,他們究竟是遇到了何等強大的敵人,竟然能夠在星空被徹底隔絕的情況下破掉梵天劍陣,同時能夠悄無聲息地擊敗尤明等一衆獵殺好手。

若不是親身所歷,恐怕蔡大忠只會覺得這是一個笑話。

但現在的他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不能再等了。

蔡大忠很明白,隨着時間的不斷推移,他所面臨的變數將會越來越難以掌控,甚至危及整個血祭計劃。

因此在下一刻,他猛地將手中的旗杆扎進了祭臺頂端,沉聲道:“把祭品帶上來!”

話音落下,立刻有幾名身着粗麻短衣的壯漢手持鐵索,從昏暗的石道中走來。

猩紅的月色輕輕灑落在兩側的石壁上,泛着嗜血的冷光,舉目望去,能看到前方有一道狹長的豁口,其間所透出的卻不是藍天,而是血夜。

前路也不是希望,而是死亡。

不多時,幾名壯漢便已經慢步來到了祭臺前,目露虔誠地擡頭看向蔡大忠。

彷彿那是他們的神。

“跪下。”

蔡大忠的聲音雖然聽起來有些虛無縹緲,卻是那麼的不容置疑。

於是幾名壯漢猛地一拉手中的鐵索,將他們身後的數道人影盡數拖到了冰冷的石地上。

也將這些祭品的容貌第一次顯露在了月色下。

總共有十個人。

其中絕大多數都是洛川的老熟人。

比如曾經在九天升龍柱與洛川有過一面之緣的陳斌一行五人,再比如說這一路與洛川並肩同行的揚擒虎與何充,以及,陳童!

另外兩人,一老一少,並沒有太過顯著的特徵,只是如其他人一樣傷痕累累,氣息萎靡,顯然是在被抓捕之後受了不小的折磨。

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不管是陳童也好,還是揚擒虎也罷,乃至於陳彬、何充等人,竟然都沒有顯露出半點掙扎之意,眼神非常的空洞,面色呆滯,彷彿已經不再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而變成了一具具傀儡。

被幾名壯漢用力一拖,不少人都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但很快就爬起身來,老老實實地跪在了原地,哪裡還有身爲一名修行者的驕傲?

對此,蔡大忠顯得非常滿意,當即大手一揮:“血祭大典,現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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