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後，於辰臉色徹底黑了下來。
接着，他沒再上車，只是敲敲車窗，等窗戶被放下來後，便對袁友衝說：“老袁，印刷廠那出了點事，我先過去看看。”
“行，”袁友衝點點頭，想了想，又說：“這會兒警戒還沒解除，你叫上幾名特警隊的同事，坐他們的防彈車過去吧。我也讓人把這輛車開回支隊去，等回到支隊，應該也問的差不多了，然後就去和你匯合。”
“也好。”於辰頷首，說：“你等會就開這輛車過來吧。另外，保持聯絡。”
“嗯。”
……
四十分鐘後，博安印刷廠。
周遭已經被徹底封鎖，來的路上，於辰便看到一隊隊荷槍實彈的特警在附近遊走巡邏，陣仗極大。
下車，越過警戒線，走到廠區門口，看着地上的白布，於辰忍不住攥緊雙拳。
“小於。”許乙銘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
但纔剛叫了個稱呼，於辰便深吸口氣，沉聲問道：“不是說受傷嗎？不說只是受傷嗎？怎麼死了？啊？老成他怎麼死了？？”
許乙銘抿抿嘴，嘆息道：“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他還有氣，我打了急救電話，但很快就不行了。”
“兇手呢？”於辰雙目通紅，聲音嘶啞，腮幫子鼓的極高。
“還在搜。”許乙銘抿抿嘴，指着前方，說：“三百米外，那棟居民樓天台上，發現了可疑痕跡，但等我們到的時候，人早就走了，彈殼也被嫌疑人撿走了。”
“狙？”
“對。”許乙銘點頭，對邊上的法醫招招手，說：“讓小哲和你說吧。”
樊哲立馬過來，打了聲招呼，不過沒急着介紹情況，而是有些拘謹的問：“於隊，周主任她……沒事吧？”
許乙銘瞪了他一眼，周倩欣生死未卜，成威又死在狙擊槍之下，他雖是出於關心，卻也難免再次刺激到於辰，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肯定沒事！”於辰做了幾個深呼吸，強迫自己將暴躁的情緒壓下去。
他知道，雖然周倩欣能力出衆，導致法醫科其他人都沒什麼存在感，可她爲人隨和，除了三兩個老前輩因職稱低於她而略有不岔外，和其他年輕人私交都相當不錯，感情很好，樊哲自然關心她的情況。
他也不可能將火撒樊哲身上。
接着，他又扯開話題：“說說老成的情況吧。有什麼發現？”
“暫時沒有。”樊哲搖搖頭：“彈頭碎了，短時間內沒法分析那把狙的具體型號。不過，三百米外射擊，依然能造成這麼大的傷害，成科長左胸被打出了個血窟窿，射出口更有碗口大，這把狙的威力不容小覷。”
“嗯……”於辰悶悶的應了句，便忍不住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掀開白布一角。
瞥了成威的面容一眼，他便別過頭去，不忍再看，又小心翼翼的將白布蓋了回去。
他感覺自己的肺要炸了，腦子裡也盡是暴虐的念頭。
“艹！艹艹艹！”他終於忍不住怒罵出聲，提起拳頭就往地上狠砸。
“小於”許乙銘趕緊抱住他，把他強行拉了起來：“冷靜點！”
許乙銘一人根本拉不動他，樊哲也趕緊跑過來，將他強行抱住，勸說道：“於隊，別衝動！你得抓住兇手，讓他給成科長懺悔，手打壞了怎麼開槍？”
於辰卻充耳不聞，整個人如一頭猛獸般，拼命的嘶吼、掙扎。
附近的特警見了，也立馬跑過來，幫着兩人抱住他，不讓他衝動幹傻事。許乙銘騰出手來，趕緊第一時間將於辰腰間的手槍和匕首等帶有攻擊性的武器統統取了下來，避免他衝動之下幹出什麼不可挽回的傻事。
掙扎了半天，他終於耗光了力氣，呆呆的坐在地上，任由樊哲給他傷口消毒、包紮。
“我做過心理準備的……”不知過了多久，他呢喃道。
周邊衆人聽了，都忍不住別過頭去，眼睛有些紅，鼻子有點酸。
特警們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戰友——敵人有槍，還是狙，任務危險程度極高，他們每一個人，都可能犧牲、殉職。
看着朝夕相處的戰友倒在自己面前，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恐怕也會崩潰的吧？
若是在衝鋒的過程當中倒下，那還好說，誰也顧不得悲傷，而且說不得自己下一刻也就倒下了。可現在，情況完全不一樣。
更別說，周倩欣負傷在前，生死未卜；成威遇襲在後，不治身亡。先後兩個搭檔出事，這種刺激實在太大，換個不那麼堅毅的人，可能當場就崩潰了。
啪嗒……
眼淚點碎在地，聲若落針，很輕；也如雷霆，很重。
許乙銘上前兩步，重重的按了按他肩膀，隨後擡頭，輕喝道：“都圍在這裡做什麼？該幹嘛幹嘛去，執行任務！小哲，你把於隊長扶車裡。”
“好！”樊哲點點頭，隨後小心翼翼的蹲下身，說：“於隊，走吧，我帶你去休息。”
於辰卻像失了神般，目光呆滯，涕泗橫流。
嘆口氣，他便將於辰的手環在自己脖子上，把他架起來，一步步的攙着他走到麪包車裡。
許乙銘看着他的背影，輕嘆口氣，暗想，自己或許不該通知於辰過來。
……
三十分鐘後，袁友衝趕到現場。
瞭解情況後，他不像於辰如癲似狂，將所有情緒統統壓在心中後，便仔仔細細的詢問現場調查情況，之後，便走進麪包車裡。
也不知道他和於辰說了什麼，約莫五分鐘後，於辰便下車，走到許乙銘身前，啞聲說道：“許局，槍和匕首，還我吧。”
許乙銘皺眉，看着他空洞的雙眼，有些揪心。
見許乙銘沒回話，他抿了抿嘴。
用力的閉上雙眼，再睜開時，他瞳孔已然恢復了焦距，淡漠的說道：“許局，相信我，我是警察。”
“嗯。”許乙銘鄭重的將武器交給他，說：“說得對，你是警察。”
默默收好槍，他又問道：“老成臨死前，有什麼遺言麼？”
“有，”許乙銘臉色肅然：“他讓我轉告你一條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