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從身後響起的呼喊,嚇得蕭安國渾身都冒出了冷汗,一把捏住槍柄扭頭看去,才發現走來的是監督官,督練公所的李克果。
自從有傳聞士兵要譁變的消息後,李克果就乾脆咬牙撇開家眷獨自一人搬到這裡,今晚他吃飯完覺得有些脹氣,就去前面溜了個圈,沒想到回來就看到庫門大開,大隊士兵正在往馬車上搬東西。
蕭安國是知道李克果這個人的,雖然談不上死忠,但盡心盡職,被他看到肯定要在再次檢查手令,說不定還會回去打電話確認,所以連忙向馬奎使了個眼色,自己則起身走到面前笑道:“這不是總督大人手令要輜重營來裝運軍械,連夜給入川的31標送去嘛,我怕他們亂來,就親自在這裡看着。”
“對了,我這裡有手令,李大人你也看看,省得誤會。”蕭安國假模假樣探手入懷摸公文時,馬奎已經和兩個士兵悄悄走到了李克果身後。
李克果本來也沒在意,他只是監督官,只要有手令誰都可以來拿軍械,但眼角看到幾個輜重兵居然背了三四條漢陽造,心頭頓時咯噔下。
根據規定,入楚望臺軍械庫不得攜帶武器,除了幾十位庫兵外,即使駐紮在旁邊的工程隊平時沒有允許也不能進入庫區,更別提攜帶武器了,所以見到背槍就很古怪。何況既然是運送,那麼槍和子彈都應該收在箱內封車,那有現在這樣一人明着背三四條槍的,這不像輜重兵,倒像是土匪了。
這段時間來外面謠言四起,風聲鶴唳,早已弄得他神經緊張無比,見狀後想也沒想就去抓手槍。
說是遲,那是快,眼看着他就要拔出手槍時,早已等待多時的一個輜重兵猛然從背後把他撲倒,另一個也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拔出他的配槍,見到放到了李克果,馬奎終於大鬆口氣,連忙示意兩人捂住嘴巴把他拉近了倉庫。
被撲倒後李克果就知道不妙,眼看進了倉庫後幾十條槍都對準了自己,更是嚇得渾身亂顫,連忙說道:“諸位兄弟,我知道你們今日要做大事,但外面守衛森嚴,還有工程隊在邊上,你們何苦呢!”
“少廢話,管帶,我看乾脆宰了得了。”脾氣暴躁的輜重兵索性從旁邊拔出了刺刀,明晃晃的刺刀嚇得李克果連忙改口道:“算我沒說,我也沒看見,兄弟我平時也沒做什麼惡事,你們只要不傷我性命,儘管拿便是。”
馬奎也不想傷李克果性命,想了想後說道:“李大人,都是自家兄弟,我們也不想傷你,只要等會你護送我們出營門,我們便放了你如何?”
都被盯着腦門了那還敢拒絕啊,李克果連忙點了幾下頭剛要說話,就突然聽到遠遠地傳來了炒豆子一般密集的槍聲。聽到槍聲馬奎和蕭安國卻猛然興奮得跳了起來,士兵們更是擊掌相慶!兩人那還敢耽擱,連忙指揮大家打馬啓程。
此時旁邊駐守的工程隊也已經跳了起來,羅炳順和馬榮更是拼了命的呼喊自己人集合,然後跳上高處想先看看軍械庫內的情況,可才張開眼睛,就看到軍械庫內突然響起了密集的槍聲,上百位士兵保護着幾十輛馬車正在向庫門衝去。
“怎麼回事?這是.....那個營的兄弟?怎麼沒人通知我們啊?”馬榮眼睛都傻了,直勾勾看着那些士兵將幾個守門的庫兵打的哭爹叫娘躲了起來,還不等他明白,這些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士兵就像土匪一樣把門口那挺哈乞開斯機槍也直接搬上了馬車,連庫兵留下的子彈和漢陽造都沒放過,然後一路狂奔向巡司河方向跑去。
“難道是遭了土匪了?”看這些裝運機槍速度極快,短短几分鐘就消失在遠處不知從那裡冒出來的士兵,羅炳順更是傻眼了,不過他反應快,見到大門口已經沒有士兵駐守,連忙大喊道:“快,搶子彈!”
駐紮在楚望臺的工程營只有一個左隊,其中還有近半都不是黨人,所以羅炳順和馬榮只帶了六十多個沒子彈的士兵,原本想着可以撿便宜,只要衝進了倉庫就可以很快組織起來,可沒想到蕭安國和馬奎這麼一鬧,楚望臺內剩下的幾十位庫兵都被驚醒了,等他們丟三落四趕到前面查看時,正是兩人帶着隊伍往裡衝的時候。
庫兵訓練缺乏,和外面的巡捕差不多,但起碼人家有槍有子彈啊,何況庫兵再丟三落四也不會丟下槍,見到有人往裡面衝,又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自覺”發起了抵抗的“入侵”戰鬥。
砰砰的槍聲和火光嚇了羅炳順和馬榮一跳,沒想到平時垃圾般的庫兵敢向自己這些正規軍開火,正準備舉槍還擊纔想起沒子彈,幾十號人頓時被打的鮮血橫飛,死傷過半。
即使工程營算不得新軍中最能打的,但畢竟是正規軍,只要有子彈庫兵哪敢還手啊,可偏偏此刻他們手中沒有一顆子彈,庫兵們本來也就是虛應個事,真打起來肯定投降了事,卻沒想到對方連大門都衝不進來,而且從頭至尾都沒打出過一槍,頓時興奮地哇哇亂叫,自以爲這回能立個大功了,說不定能和楊秋大狗賊一樣直升標統,格外賣命起來。
羅炳順和馬榮都要快哭出來了,短短不到十幾分鍾,區區一個營門就讓他們折損了三十幾位兄弟,帶來的人馬死傷大半,可連子彈的毛還沒看到,頓時急得眼紅耳赤,恨不能把那些庫兵撕碎了。
身後庫區內傳來的槍聲讓李克果面如死灰,馬奎和蕭安國兩人見狀也不想爲難他,把槍還給他說道:“說道:“李大人,滿韃子氣數已盡,您何必在爲他們賣命呢?兄弟們今日不想爲難您,走吧。”
李克果沒說話,麻木的點了點頭,見到車隊往巡司河邊而去,本來想問問他們去哪裡,但想問了估計人家也不會說,所以乾脆一咬牙往回走去,雖然他已經知道自己保不住軍械庫了,可身爲監督總該彙報一聲儘儘最後的責任。
所以他一路小跑回到營門,還沒等看明白情況,就感覺身邊黑影一閃,再次被壓在了地上不得動彈,剛拿回來的手槍還沒捂熱就又被搶走了。
“隊長,有槍了。”士兵搜出槍後,看也不看就一拳打暈了倒黴的李克果,把槍扔給了羅炳順。
接到槍後羅炳順膽氣壯了很多,大叫一聲掩護後,猛然閃身朝最近的一個庫兵連開數槍,正打的興起以爲立了大功的庫兵還沒反應過來,就倒了下去。
馬榮見狀立刻頂着彈雨奪過步槍後發起了反擊,一看到人家也有槍有子彈了,庫兵頓時嚇得慌神了,渾然忘記自己這邊的槍是人家十幾倍,連忙邊打邊撤向後逃去。
羅炳順和馬榮早就被打的火冒三丈,立刻帶人衝進了槍械庫,抄起最近的槍和子彈衝着庫兵就追了過去,士兵們也都紅了眼,片刻後整個楚望臺內就都是慘叫和槍聲,由於庫區是封閉的,只有一個大門可以進出,所以等到後來熊秉坤帶人趕到時,庫區內近百位庫兵和沒有參加抵抗的管理人員全被屠殺的乾乾淨淨,以至於連剛纔那波士兵是誰都沒搞清楚。
李克果悠悠醒來,摸着後腦勺實在是傷心,一晚上都被砸了兩次了,這算什麼事嘛!
槍也沒了,庫門大開,裡面槍聲和慘叫聲不絕於耳,也嚇得不敢再逗留,準備暫時避推到郊外去躲一陣子,可剛起身就看到吳兆麟帶着剩下的士兵趕來了,嚇得還以爲他也是黨人,連忙逃入了樹林。
吳兆麟剛從外面回來就聽到槍聲大作,回營後發現只剩下了一小半士兵,聽說羅炳順和馬榮帶人來搶軍械庫了,還想着來勸說,沒想到還沒進門就看到李克果逃入了樹林,沒辦法詢問後只得繼續往庫區走。
等到了庫門後,滿地屍體讓他狠狠揪了下心,這些可都是他的兵啊!
此時羅炳順和馬榮已經搶佔了軍械庫,見到吳兆麟來了後,有了子彈也不再怕他,說道:“隊正(連長),滿清氣數已盡,我等今日舉事正缺一位主事的人,我看你平時素有主見,不如和我們一起殺韃子,恢復漢室江山如何。”
吳兆麟早年也參加過日知會,也“革命”過,但現在情況不明,輕易捲進去萬一失敗那就糟了,所以連忙擺手道:“我不行,我不行,你們黨人那麼多豪傑,那需要我這個小小的隊正來領導。”
眼看他說完就要走,馬榮氣得拔槍堵住大喊道:“不準走,要是不答應,老子立刻宰了你!”
這聲大喊讓吳兆麟心底一哆嗦,看馬榮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就在此時,熊秉坤率領的工程兵終於趕到了,見到馬榮用槍指着吳兆麟,頓時滿心不悅,剛纔宋子清走就讓他懊悔死了,所以連忙大吼道:“你這是幹什麼?畏三兄是軍中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們現在正是羣龍無首,需要一個人主持大局的時候,你這算什麼樣子!”
熊秉坤這麼說也是沒辦法,畢竟他只是個正目(班長),無論資歷和號召都不足,剛纔就有很多士兵不聽他的,正急着找個人來呢,恰好見到吳兆麟正想着找他來帶領大家,沒想馬榮居然用槍指着,所以心底很生氣。
馬榮也是很窩火,論官銜他比熊秉坤還高一級,卻被他訓斥,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但爲了大局還是忍了下來。
熊秉坤開始勸說吳兆麟,吳兆麟自己也沒辦法,知道如果不答應今天這條命恐怕就要交在這裡了,想想說道:“做臨時指揮成,但我只是個隊正,資歷不足,統不了三鎮上萬將士,若是成事後你們必須另選他人。”
羅炳順和熊秉坤見狀連忙點頭,此時陸軍學堂的學生也在李西屏的帶領下趕到了,見到越來越多人拿到了子彈,知道今夜是躲不過去了,吳兆麟一咬牙。
乾脆打吧!
“轟......。”
就在大家高興終於有了像樣的指揮官時,一聲炮響遠遠傳來,所有人都興奮地大喊了起來,重火力的炮標終於進城了!
千年武昌進入了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