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兒甦醒之後，自然被柯凝藍故作兇狠地罵了一通，小傢伙耷拉着腦袋，委屈地扁了扁嘴，韓辰翊看着心疼，他在炕沿邊坐下，輕輕摟過那柔嫩的小身子，爲她求情：“凝藍，彩兒太小，不懂事兒，經過這次的教訓，下回一定不敢了。”
哪知小傢伙並不領情，她迅速地擡高他的手，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她那兩顆尖尖的小虎牙當下就咬破他的皮膚，口腔之內立刻就傳來淡淡的血腥之味。韓辰翊着實吃了一驚，沒料到彩兒竟然會蠻狠地咬他，柯凝藍更是嚇到了，她趕緊用力拍了彩兒手臂一下，彩兒這才鬆了嘴。她罵道：“彩兒，誰教你咬人的？你現在怎麼這麼不聽話，不但會打架，還會咬人了？”
彩兒委屈地低下頭，眼睛一眨，豆大的淚珠就滾落下來。
韓辰翊抽了張餐巾紙捂住手臂上的傷口，繼續爲女兒說好話，“凝藍，小孩子是要教的，你先別罵她，聽聽彩兒的解釋。”
“嗚嗚……”彩兒開始嚎啕大哭，“媽媽壞……嗚嗚，我要爸爸……”
難怪彩兒有這麼偏激的反應，打她有意識以來，一直是易翊林陪伴在她身邊，見證着她成長的點點滴滴。媽媽罵她之時，他是第一個幫她說好話的，她傷心難過之時，他會想盡辦法逗她開心。她表現良好之時，他會誇獎她，買禮物獎勵她。平日裡她也最喜歡纏着他，左一口爸爸，右一口爸爸，叫得可甜了。可突然之間卻告訴她爸爸不是爸爸，叔叔纔是爸爸，小傢伙自然不樂意，耍脾氣鬧小性子。
彩兒一個勁地哭喊着要找爸爸，柯凝藍聽得一陣心酸，她以爲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彩兒好，到頭來卻發現自己反而害得彩兒更加難過。因爲她一再地婦人之仁，害得彩兒原本溫馨的家庭夢支離破碎。
彩兒繼續哭，“彩兒不要別人做我的爸爸，彩兒只要自己的爸爸……”
別看小傢伙平時講話奶聲奶氣的，可這哭起來那是一個雄壯，估計門外之人都能聽見了。看這架勢，一點都瞧不出還在生病。
明知彩兒一心向着易翊林，可聽見小傢伙哭得這般聲嘶力竭，韓辰翊還是覺得十分心疼。他啞着嗓子說：“彩兒，你要是不想叫我爸爸，我不介意你跟以前一樣叫我叔叔。”
他的退讓，非但沒贏得彩兒的好感，小傢伙更是越哭越兇，“我討厭你，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這時，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護士小姐板
着臉出現在門口，訓斥道：“醫院是養病的地方，別大聲喧譁了。快點把小孩子哄一鬨，免得吵着別人休息！”
“不好意思，我們這就哄。”柯凝藍應聲，爲難地看向韓辰翊，“韓辰翊，你可以先回去嗎？你在，彩兒不能好好休憩。”
他看見女兒哭得嗓音都啞了，還在那兒拼命地打嗝。
他唯有站了起來，輕聲道：“我這就走。”
他跟着護士小姐出了門，轉過頭卻看見易翊林斜靠在牆壁之上，他怔了一下，問道：“怎麼不進去？”他就在門外，肯定聽見彩兒一醒來就哭鬧着找他。
易翊林吁了一口氣，“見了又如何？”
他淡淡地補充，“你已經向世人公佈彩兒是你女兒，凝藍也已經答應回到你身邊，我還進去做什麼？”停頓了一會兒，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彩兒遲早要接受這件事，我不見她，她也好認清這個事實……”
三個人的愛情從來都是一場戰爭，結局永遠只有一個，一對贏一人輸。現在贏的那個人是他，也就失去了安慰的立場。他只是望着易翊林，一時找不着話來接。
易翊林突然笑了，“你想知道那天下午發生了什麼事嗎？”
那天下午？韓辰翊是那麼聰明的一個人，他已經猜出了他所指的那個下午是哪一天。
關於這一點，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動了動嘴脣，“說吧！”
如果易翊林肯說，他願意做個傾聽者。
“那天下午，我收到凝藍的短信，她說所有的事情皆因她所起，她想拿生命來償還。她要你永遠都記住柯凝彩這個名字。”他儘量用平淡的口吻來描述，“我第一時間趕到了寰宇集團，也就是你的總裁辦公室。那時，她半個身子都掛了出去，看得我心驚肉跳。隨後，我拿東西敲暈了程秘書，然後極力地勸說凝藍。”
他瞥了一眼韓辰翊，“知道我跟她說什麼嗎？”
韓辰翊正靜靜地聽着，易翊林保持微笑，“我威脅她，如果她從這裡跳下去，那麼下一個從這裡跳下去的就是我！”他盯着韓辰翊的眼睛，語氣頗爲認真，“韓辰翊，我當時是認真的。”
他點頭，“我相信。”
易翊林的脾性，他或多或少還是瞭解的。謙和有禮只是表象，一旦撕破了表象，他是一隻沉睡的獅子。
“叔叔跟凝藍因她而死，嬸嬸避而不見，最愛的男人卻害
得她家破人亡，凝藍那個時候真的很痛苦，我不忍心看她痛苦，答應帶她去一個沒有你的地方。”他苦笑一聲，“可多年之後，她還是回到了你身邊。”
易翊林又說：“我花費了很多口舌纔將她勸服了下來，那時，我們只想着儘快離開，沒有想到利用詐死來欺騙你。”他微微移動了身子，讓自個靠得更爲舒服一些，話語不斷，“也許是老天爺硬要懲罰你吧？我們經過後巷之時，一個巨大的黑影突然砸了下來。當時我們都嚇了一跳，細瞧之下，竟發現是個年輕的女人。那個女人摔下來之後，頭朝下，面部皆毀，呼吸當場就停止了，殷紅的血蔓延了一地。我心生一計，讓凝藍把首飾拿下來，替那具女屍一一戴上，給她穿上凝藍的外套，還拿走能夠代表她身份的有效證件。”
韓辰翊吃了一驚，“你怎麼可以這麼做？這對死者的家屬多麼不公平？”
他的笑容更爲苦澀，涼涼道：“我不是聖人，我只是一個想保護心愛女人的普通男人罷了。”
一句簡單的話，完全堵在了韓辰翊的嘴。
從某一點來說，他跟易翊林其實是同一種人，爲了守護心愛的女人，換成他，也會這麼做。
“那件事之後，她常常開始做噩夢，不是夢見自己跳樓，就是夢見那具女屍，她甚至害怕夜晚，害怕到根本睡不着覺。後來，她還因此得了抑鬱症。你知道嗎？她割脈了兩回，如果不是我及時發現送她進醫院，也許……”他突然哽住了，死亡這個詞他實在說不出口。
韓辰翊的拳頭不知覺地握緊，那青筋清晰地暴跳了出來。
“在我們最爲彷徨無助時，彩兒突然出現了。”提起彩兒，他的脣邊終於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容，“彩兒肯定是個天使，她的出現，凝藍也漸漸恢復了正常，她慢慢堅強了起來。可是……”
“可是老天爺總愛開玩笑，不久之後就被查出寶寶不太健康，醫生建議我們流掉這個小孩。但是，我們怎麼捨得呢？即便懷孕比平常人都辛苦一些，即便彩兒也許不可能像健康小朋友一樣，我們還是決定生下彩兒，讓她看看這個世界……早產，先天性糖尿病，血凝功能差，這其中的每一樣都令人生畏，我們還是熬了過來，看着彩兒一點一點地長大，真的很滿足……”
“別說了……”他終於出聲制止，這一點一滴只會提醒他，曾經的他有多麼混賬！她們母女受的苦，歸根到底，全都是拜他所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