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筱寒到醫院的時候只有劉媽和家裡的傭人在手術門口,看到她過來恍若看到了救星般朝着她衝了過去。
“小姐,醫生說要等家屬到了才能做開顱手術。車撞倒了夫人的頭,內出血,需要儘快的動手術。”劉媽聲音顫抖的說着。
黎筱寒並沒有和她多說,朝着手術室衝了進去。
她一推門,就被醫生攔在那裡了。
“讓我見主刀醫生。”她冰冷的說句。
醫生本就是在等她,聽到她說要見主刀醫生,急切的催促了一聲:“病人需要立刻進行手術,你這邊趕緊簽字,馬醫生立刻動手術。”
黎筱寒朝着手術同意書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問了一句:“手術後,活下去的機率是多少。”
她什麼都不想知道,只想要知道,手術之後還能不能活着。
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了。只要媽媽活着。
醫生遲疑了下,然後低聲的說道:“不開刀病人熬不了多久,如果現在進行手術,有百分之三十的把握。”
黎筱寒緊握着比的右手開始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但她終究是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黎筱寒三個字她寫了很久,到最後一筆,筆芯戳破了下面的墊板。
看到黎筱寒簽字,醫生立刻進去。
在醫生進去時,黎筱寒一把住住了她的手,低聲的哀求了一句:“一定要救救我母親,求你們了。”
那醫生用力的點了點頭。
手術室的門被鎖上了。
黎筱寒仰頭看着手術室,身子抑制不住的顫抖。
劉媽慌亂的來回跺着腳,淚水不斷的落下,嘴裡絮絮叨叨的說着:“都怪我,都怪我轉身去幫夫人拿衣服,如果不轉身,夫人就不會衝出馬路的。”
黎筱寒靜靜的聽着她的話,然後面無表情的問道:“我媽從不出門的我,爲什麼今天要帶着她出麼。”
劉媽憤怒的說道:“都是蘇笑笑那個女人。她今天來找了夫人,不知道她和夫人到底說了什麼,然後夫人見完她之後一整個下午的情緒都非常的不好。後來又趁着傭人不注意說要去找小姐,她說小姐回離開她的。夫人沒有穿外套出去。我怕夫人冷,讓傭人送了外套過來。也就那麼一轉身的功夫,夫人就……”
她簡單的說着當時的情景。
黎筱寒冷冷的問了一句:“蘇笑笑什麼時候來找我媽的?”
“就下午一點多,和夫人說了一個多小時,然後就離開了。”
黎筱寒朝着手術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沒再說話。
一個小時候,顧陌成也趕到了。
他柔聲的問了句:“媽怎麼樣。”
黎筱寒並沒有理會他,身子開在牆上,勉強的支撐着。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三個小時!
……
李月梅的手術整整做了八個小時。
當醫生把人從手術室推出來的時候,人是用白布蓋住頭的。
這樣的情況誰都清楚是什麼結果。
黎筱寒面無表情的朝着李月梅走進,她一步步的走到她身邊,幫她把白布拿開:“媽,我幫你把被子蓋下面一點,太悶了不舒服的。”
醫生看着她,低聲的和她說道:“黎小姐,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黎夫人送來的時候已經失血過多,而且腦損傷很嚴重,內部的腦幹都壞死了,我們真的無力迴天了。”
黎筱寒恍若聽不到他的話般,無動於衷。
她握緊了母親的手,低聲的說道:“媽,疼不疼,沒事的,筱寒陪着你。小時候。筱寒疼的時候,都是媽媽抱着我。”
一旁的劉媽聽着醫生的話,嚎啕大哭。
黎筱寒雙眸乾涸,眼底沒有任何的溫度。她繼續絮絮叨叨的說着:“媽,筱寒從小就不乖。總是和賢寧一起爬樹,你總說要是有賢寧那樣一個兒子就好了。他比我聽話的多。那時候你嘴上那麼說,總是還幫我包紮我爬樹受的傷。”
劉媽趴在李月梅的牀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
黎筱寒卻始終沒有一滴的眼淚。
緊握住李月梅的手,怎麼都不肯放開。
醫生看着她的樣子,擔憂的說了一句:“黎小姐,黎夫人已經去世了。”
黎筱寒恍若聽不到她任何的反應,依舊無動於衷。
“媽,你睜眼看看筱寒,你不是說要幫筱寒帶孩子的嗎?你還說以後寶寶的衣服都要你親手織,親手做的。”黎筱寒伸手摸着李月梅冰涼的臉。
李月梅已經在手術中端起了。
一如既往的溫婉、安靜,嘴角有着釋然的淺笑。
她這一輩子太苦了,年輕的時候以爲找了依託的男人,後來丈夫愛上別的女人,再後來,她幫着別人養着孩子。她的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
顧陌成終於看不下去了,伸手抱住黎筱寒,低聲的說道:“筱寒,想送媽回去,她一定想要回家了。”
聽到顧陌成的話,黎筱寒終於反應過來了。
她輕輕的動了動母親的手。然後笑着說道:“媽,我帶你回家。”
移動病牀上,李月梅再也不會有任何的反應。
顧陌成心疼的看着黎筱寒,想要去扶着她,卻被她推開了。她緊跟着母親的病牀上車。
自始至終,。她沒有看別人一眼,目光始終盯着自己的母親。
到家,她不讓任何人碰李月梅,她自己吃力的把母親抱進房間,劉媽原本想要跟着,被顧陌成攔住了。
黎筱寒用盡所有的力氣,獨自把李月梅抱進了房間。
房間裡,放了很多李月梅之前給黎筱寒孩子織的小衣服。
李月梅依舊安安靜靜的躺在病牀上,她看着母親放在小整理箱裡的衣服,有大有小。
她母親是個細緻的人,幾歲幾歲的衣服都幫黎筱寒用便利貼貼好了。
黎筱寒空洞的餓雙眸分明夾雜着淚光。
她轉身看着母親的梳妝檯。
小時候,她進來看過,只知道母親的梳妝檯抽屜裡躲着一本日記,母親不讓她進來。所以後來她再也沒有來過。
她看着母親的梳妝檯,打開抽屜。
並沒有鎖着。
她翻開,一頁頁的看着。
1996年1月1號,耀坤終於和我攤牌了,他說筱寒是她的女兒。希望我好好的照顧她。聽到耀坤的話,我覺得很可笑。對筱寒,我一直是當成親生女兒的,他和我說這些,終究是不相信我。
1996年1月2號,筱寒從學校回來了,她長的越來越像蘇誠誠了,她雖然不是蘇誠誠的女兒,但她和蘇誠誠還有蘇笑笑長的真相。只要一看到她,我的心就像被剪刀刺着。
…..
1996年10月10日,今天筱寒身邊了,看到她發燒燒的通紅的臉,我真的很心疼,恨不得我爲她生病。上天剝奪了我做母親的權利,但賜給我一個女兒。我什麼都不求,只希望她能健健康康的在我身邊。
21996年10月11號,筱寒還在發燒,我真希望生病的那個人是我。筱寒只要一生病,就什麼人都不要,只要我抱。很開心,我真的希望她永遠都不要知道,我不是她的親身母親。
…..
一頁頁的看着,黎筱寒已經淚流滿面了。
這一輩日記很厚,但所有的一切都是和她有關的,圍繞着她轉的。
從她到黎家之後,她的生活裡就只有她這個女兒了。
她能從她的字裡行間感受到李月梅對她的寵愛。
放下日記本,她走到牀前,在李月梅的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一下,笑着說道:“媽,你一輩子都是我的媽媽,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我只有你這個媽媽。”
牀上的李月梅,沒有任何的反應。
到此時,黎筱寒的淚水才無聲的落下。
“媽,筱寒以後一定聽話。你想要外孫,我一定努力的給你生。”黎筱寒依舊還在絮絮叨叨的說着:“媽,以前我都沒有陪着你出去玩。小時候,總是說等我長大了,就帶着媽媽去環遊世界。可當真的長大的時候,我卻根本沒有時間陪你......”
到這一刻,她的淚水才傾瀉而出。
“媽,你說過你會永遠陪着筱寒的。沒有你筱寒怎麼辦。我什麼都不會的。”
黎筱寒獨自一個人在房間陪了李月梅一個下午,誰都不讓進,知道顧陌成把房間的門撞開。
黎筱寒依舊握着手在和李月梅說着什麼。
門被顧陌成撞開,她沒有任何的反應。
顧陌成一把抱着她,低聲的說道:“乖,媽累了,你今天說了那麼多話,她也挺累了,你讓她好好休息。”
黎筱寒掙脫掉顧陌成的手:“別碰我,我要陪着我媽。”
顧陌成再次想要去抱黎筱寒。
黎筱寒一把甩開他的手,然後咬牙切齒的說道:“都是你們,你們害死了我媽。蘇笑笑,劉曉蘭,還有你。當年的恩怨管我什麼事,我是誰的女兒有關我什麼事。什麼都不重要,我只要我媽好好的活着。是你們一步步的把我媽害死的。”她發泄似得朝着顧陌成喊着。
其實,她知道。罪魁禍首是她自己。
如果不是她,母親不會受盡刺激,生病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她!
“筱寒,媽已經死了!”顧陌成朝着黎筱寒強調了一聲。
黎筱寒揚手朝着顧陌成臉上一巴掌:“我媽只是睡着了!顧陌成你敢再說一個字,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