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這麼神?”丁逸不信,但轉念一想,自己能從別人在看到錢時他們眼睛中細微的變化,能夠看出他們眼中閃出的綠光,但他們眼中的綠光,其他人卻無法看到,他的這種能夠看到別人眼中綠光的能力,說給別人聽,別人也不信,但他丁逸卻是真有這種能力的。那麼推而廣之,姬毛信能夠具有聞到別人聞不到的東西的能力,雖然聽起來不太可信,但他有這種能力這件事,也是有可能的。
再說,本書並不是探討特異功能的書,所以沒有必要爲這些特異功能的事蹟浪費過多筆墨,所謂“簡簡單單纔是真”,自己簡單地選擇相信便是。目前最主要的任務,是要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目前的最主要矛盾,自然是要從姬毛信口中得知那個人的信息了,所以丁逸略過了姬毛信的特異功能是否可信的次要問題,而是緊抓主題,接着上文繼續問姬毛信道:“你說你雖然認人的本領還可以,但在認出那個人時,你卻不僅僅憑的是你認人的功力,那除了你認人的功力之外,你還憑藉了什麼,最終把他認出來的呢?”
“哦,剛纔正要回答你的這個問題,但是一打岔,差點就忘了。”姬毛信道:“我認出他,除了憑藉我的認人功力之外,另一個就是憑藉我超人的鼻子了。”
“憑藉你的鼻子?難道你聞出了他身上一些與衆不同的氣味了嗎?”丁逸問道。
“正是。”姬毛信讚道:“丁總果然是聰明絕倫,我隨便一說,你就猜出了正確答案,除了說你聰明之外,我幾乎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詞彙能夠如實反映你的智商情況。”
被人稱讚總是讓人高興的事,但姬毛信的詞彙太過於匱乏,對丁逸智商的稱讚,只想到用“聰明”這一個詞來形容,實在是大煞風景,要是在平時,丁逸還會提醒他:形容一個人頭腦好用,還可以用“頭腦敏捷”、“反應神速”、“神機妙算”、“運籌於帷幄之中而決勝於千里之外”等等詞彙,馬上就要到關鍵時刻,馬上就要得知幕後黑手的身份了,緊要關頭,所以丁逸也顧不得提醒姬毛信如何更準確地稱讚自己,只是繼續追問道:“他身上有什麼與衆不同的氣味?”
“說不出來。”姬毛信搖了搖頭,陷入到沉思中去。半晌,他才道:“這種氣味,說香不香,說臭不臭,說濃不濃,說淡不淡,虛無飄渺,難尋痕跡,乍一聞似在鼻前縈繞,再一聞又似乎在千里之外,最後仔細一聞,卻是一股惡臭,正奇怪間,卻發現這股惡臭是旁邊一閒雜人等放的一個臭屁,對我的氣味辨識工作起到了極大的干擾作用,這股惡臭卻與剛纔這人身上發出的味道卻毫不相干。由於當時的氣味環境複雜,高素質的人太少,而隨地放屁的人太多,再加上他身上的氣味確實複雜神秘,所以我也很難抽象出他身上的味道具體像是什麼,總之是難以描述。”
“他身上的氣味,接近於什麼味道嗎?”丁逸提示道。
“有些接近於炒蘿蔔的味道,但也接近於炒鹹菜的味道,還接近於涼拌大蒜頭的味道,又接近於劣質假酒的味道,最終接近於別人吃飽了後打嗝形成的混合味道。”姬毛信道。
“這究竟是一種什麼味道?”丁逸想象了半天,也沒有想象出這種味道究竟應該是何種味道,於是奇道:“炒蘿蔔的味道和涼拌大蒜頭的味道根本是兩種不同的味道,和劣質假酒的刺鼻味道更是風馬牛不相及了,最後竟然是別人吃飯了打嗝的混合味道,更是讓人不知所云了,他身上的味道居然是這些味道的混合體,果然很神秘。”
“雖然他身上的味道很神秘,但他身上的這種味道,在我遇到他的幾次,都能夠聞到。所以那次偶然在他家門口的小區碰到他,當時他經過我身邊時,我首先聞到了這股味道,心中一動,再一看他人,覺得眼熟,想了想纔想起來,卻原來是他,就是這樣才發現他有可能住在這個小區裡。”
“等一下。”丁逸忽然制止住了他,道:“你之前說過你和他幾乎沒有接觸,是不是?”
“是啊,是幾乎和他沒有接觸。”姬毛信回答道。
丁逸原以爲姬毛信會直接否認他自己之前曾經說過這句話,現在見他這麼爽快地承認了,不免有些失落。本來他打算在姬毛信否認時,丁逸讓他把本書往前翻幾頁,翻到前面在問到他和那個神秘人物的關係時,姬毛信說的那句話:“我和他幾乎沒有接觸。”並以此作爲證據,當場拆穿他的抵賴行爲,但見他如此爽快地承認了,自己就沒有了拆穿對方鬼把戲的快感,所以不免有些失落。
但他既然承認了他和神秘人之間幾乎沒有接觸,那麼,和他剛纔所說的話又有了些矛盾,所以丁逸並不是全盤失落,因爲他還是抓住了姬毛信話裡的漏洞,他決定馬上將他一軍。
“既然你和他幾乎沒有接觸,那你剛纔又說你遇見過他幾次,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那種神秘味道,這不是自相矛盾嗎?既然沒有和他接觸,那怎麼又會遇見他好幾次呢?”丁逸洋洋得意。
“請注意:”姬毛信糾正道:“我說的是幾乎沒有和他接觸,而不是完全沒有和他接觸。上文中,你的話是這麼說的:‘既然沒有和他接觸’,你這麼一說,讓各位觀衆理解起來,好像是我根本沒有跟他接觸一樣,但我的原話是‘我和他幾乎沒有接觸’,注意,有‘幾乎’這兩個字。這兩句話中,雖然就差了‘幾乎’這兩個字,但其性質卻發生了完全的不同,一個是根本沒有和他接觸過,另一個的意思則是雖然接觸得不多,但至少是接觸過的,所以這兩句話是有不同含意的。”
“我說的原話是你‘既然沒有和他接觸’嗎?不是這麼說的吧?你是不是記錯了?我似乎說的是‘既然你幾乎沒有和他接觸’,應該有‘幾乎’這兩個字的。”丁逸想否認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你的原話當然就是這麼說的。”姬毛信道:“不信請往上翻,請看本文上面的幾行字,上面就有你的原話,白紙黑字,證據確鑿,不容否認。”
卻原來姬毛信也有證據意識及維權意識,也懂得他們之間所說的話已經被作者大人全盤記載了下來,白紙黑字,不容抵賴。丁逸只得硬着頭皮把上面幾行字中自己的原話又看了一遍,發現自己果然是這麼說的,自己在下結論之前沒有認真考慮的老毛病又犯了,又被姬毛信抓住了把柄,也算是一件很沒有面子的事。
“就算我是這麼說了,剛纔那句話裡面確實是有語病,好吧?就算是你‘幾乎’沒有和他接觸,不是你‘根本’沒和他接觸,但是就算是這樣,你幾乎沒有和他接觸,又怎麼會遇到他幾次呢?幾乎沒有和他接觸,和遇到他幾次這兩種情況也是自相矛盾的吧。”丁逸義正詞嚴地說道。
丁逸話一講完,就知道自己又說錯了,至少自己的這個判斷是不完全準確的。打個比方,比如說某甲在路上經常能遇見某乙,但他們既不握手也不打招呼,雖然看見了對方,但卻直接把對方忽略掉,把對方當成了透明人,當成空氣,當成了不存在,當成了忽略不計,看見就當作沒看見一樣,如果是這種情況,就能滿足姬毛信所說的“遇到過他幾次”但卻“幾乎沒有和他接觸”的這兩項條件。
“對吧,”姬毛信通過翻看本書描寫丁逸心理活動的前面這一段,知道丁逸的內心裡已經清楚他自己說錯了話,於是贊同道:“上面這一段描寫的你剛纔的想法是對的,我遇見過他幾次和我幾乎沒有和他接觸這種情況是存在的。我之前確實在事務所遇見過他幾次,但卻沒和他打過招呼,他只是直接和劉勇聯繫,到了我們事務所,直接進所長室,只找劉勇一個人,我們只是遠遠地看到他,在他身邊經過時,能夠聞到他身上的那種神秘味道,除此之外,既沒有和他講過話也沒有和他握過手更沒有擁抱親吻過,更是絕對沒有和他發生有違社會公序良俗的性/行爲,所以可以說幾乎沒有和他接觸,原因就是這樣的。”
接二連三地被姬毛信找出語病,讓丁逸感覺自己很沒有面子。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既然自己的主要目的是調查事情的真相,那就要在探知事情真相上下功夫,要是把心思花費在這些修辭是否成功、句子裡有無語病這些方面,和姬毛信糾纏不清,探討不止,即使辯贏了他,把他辯駁得六體投地,甘拜下風,自己就算是成了文學家,成了詩人,但自己的大仇卻無法得報,那又有什麼用呢?
所以丁逸退一步海闊天空地道:“你說得對,我的話裡面是有語病,你的修辭水平果然比我高很多,實在讓我佩服。那麼,你在‘捉姦在牀’調查公司的時候,沒有直接和那個人接觸,只是碰到過他幾次,並且聞到他身上的那種神秘味道了?”
“正是。”姬毛信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