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食堂,寬敞的大廳裡早就準備好了熱氣騰騰的麪條。大廳的邊上有一個小包廂,平時金燕公司的班子成員就在這裡吃飯,今天晚上配合工作的人員就那麼七八個,問完話的人早就回家了,剩下的就是財務、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就連原本應該陪到最後的金燕公司的紀檢人員都撤離了。因爲在這個小小的分公司,紀檢人員太不專業,留下來茫然不知所措的呆着還不如早早的放回家去,圖個清靜。
正準備在餐桌上開吃的劉明,被小朱拉着就往小包廂裡走去。其他的工作人員也很自覺的留在了外面的大廳裡。小包廂裡,辦公室主任陳河早就等候多時,看到劉明進來,立刻把盛好的熱氣騰騰的麪條端了上來,麪條上面還擱了兩個煎好的荷包蛋。桌子上還擺了四五個小碟子,裡面有油炸的花生米、涼拌的木耳等一衆爽口的小菜。
關好了包廂門,陳河也走了出去,整個包廂裡就剩劉明和小朱兩人。
作爲監察室主任,劉明知道,小朱這是要開啓傾訴模式,但是這種單獨兩人相處的環境很容易讓人產生不必要的遐想,到時候真的有什麼問題,那就是黃泥巴調到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劉明不動聲色的走過去,把關閉的包廂門又打開。
點燃一支菸,劉明比較嚴肅的對小朱說:“朱經理,我們也不是沒打過交道,有什麼話想要向組織報告的,就沒必要單獨跟我說。當然,如果你認爲不好向組織上說的,可以由我代爲轉達,但是前提是實話實說。”
看到劉明這麼嚴肅,小朱更加慌亂。
“明哥,我真的沒有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啊。”小朱的聲音壓得很低,言語中的恐慌顯露無疑。“你能不能幫着說幾句話?”
“說實話,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你被人舉報是怎麼一回事兒,紀檢組的同志也沒有和我交流具體的問題。你也不要胡思亂想,身正不怕影子斜。真沒什麼問題,組織不會冤枉你的。”劉明一邊說,一邊拿起筷子,開始吃東西。忙到半夜,劉明是真的餓了。
“明哥,我是真的沒幹過什麼,但是平時吃吃喝喝的事情肯定是有的。你也知道,我們企業要發展,對外交流溝通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小朱說。
“這個我們都清楚,所以你放心,如果只是這方面的問題,肯定不會影響你的進步的。”劉明繼續狼吞虎嚥的吃着東西,心裡卻在反覆的回想剛剛配合調查處理的一些細節問題。從這些資料的收集整理來看,好像是和經濟方面的問題掛了勾,但是指向並不明顯,任何方面的數據都有,這也是劉明比較模糊的地方。因爲,如果真的是證據確鑿,不會這麼全面撒網的亂收資料,看來這個舉報有點意思。
匆匆吃完麪條,劉明也沒有在金燕公司多做停留,稍稍安撫了一下小朱,就要陳河安排了車送自己回家,這麼晚了,的士都已經下班了。
到家已經是轉鍾兩點多了,正準備洗澡,電話又響了起來,劉明一看,還是鄭總的電話。
“劉明,查出什麼問題來了嗎?”鄭總問道。
“現在還沒有什麼具體的問題線索,只是做一些前期的資料審覈和人員問話。紀檢組也沒有跟我透露舉報的具體問題是什麼。”劉明說。
“這樣子啊?那麼憑你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會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鄭總問。
“領導,您這就是高看我了。論起工作經驗誰有您豐富啊。”劉明故意說道。
其實,在劉明的心裡,對鄭總是沒有什麼太多的感覺。談不上好感,也談不上惡感。自己的提拔任用是在上一任老總的任期內完成的,所以說不上什麼知遇之恩。如果按照排資論輩的提拔,劉明早就該輪到了,但是上任老總離開後,他就成了無人關愛的邊緣人了。如果不是因爲還能辦點事兒、寫點材料,估計這個監察室主任都夠嗆能夠保住。有的時候,劉明對鄭總也難免有點怨氣,可是作爲一個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的中年人,人情冷暖、世事變遷的事情看多了也就基本上悟透了。閒下來多讀幾本書,也就想通了。咱們大中華別的不多人才那是相當的多,你劉明一個轉業幹部,能夠得到組織信任放在監察室主任這個崗位上應該知足了。至於提拔副處級,這本來就是百裡挑一的事情,沒必要當做一個目標來奮鬥。所以,在後來的時間裡,劉明也心平氣和了許多,對於提拔這個事情看得也越發淡然了。
聽到劉明這等於沒有回答的回答,鄭總那邊也沒有多說什麼,交代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放下電話,劉明那不安分的思維又開始活躍起來。鄭總這麼關心,時間上又把握得非常到位,自己剛剛一個人的時候他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劉明知道,肯定是小朱又給領導彙報了。因爲在劉明這裡沒有得到一句管用的話,小朱心裡肯定是不踏實。而鄭總這麼晚了打電話過來,也能夠說明至少兩件事情。第一,鄭總對這件事情本身很關注;第二,鄭總對小朱很關心。如果是第二個原因,那隻能說小朱是真的善於和領導處理關係,屬於那種簡在帝心的鐵桿下屬。如果是第一種,那就說明鄭總非常顧及自己的面子,因爲如果小朱出了問題,打的就是他鄭總的臉。從日常的觀察來看,劉明認爲二者兼而有之。
以這種看戲的方式來分析問題,這是劉明在幹了好幾年監察室主任後養成的一個不良習慣,一開始他還會幸災樂禍的高興一陣兒,可是等到被處理的崗位空出來依然輪不到他自己的時候,這份所謂的高興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所以,在處理類似的問題時,劉明看戲的心理越來越淡然,這反倒使他在處理這些問題的時候思路更加的清晰,處理起來也更加的從容。看來,人到無求品自高絕非戲言。
洗完了澡,劉明也是困極了,爬到牀上就睡着了。倘若他那個愛挑剔的老婆在家,看到他這副邋遢的樣子,指不定又要囉嗦多久。
第二天劉明起牀就往金燕公司而去,這是昨天和周姐約好的,今天繼續調查。
又是一個忙忙碌碌的日子,但還好,這一天沒有加班。而調查也還在繼續,劉明也還是沒有看出什麼特別的方向。走過場?不像。如果是走過場的話,紀檢組也不會連續查下去。經濟問題?也不像,因爲從周姐他們的調查方向上來看,並沒有特別的關注這方面。如果真的是經濟上有重大問題,那麼肯定就要抽調專業的財務人員來看賬本了。
這麼一天天的耗着,其實也是一種折磨。就像是頭頂上懸着一柄利劍,什麼時候掉下來,身處其中的人非常瞭解箇中滋味。
到了下班的時候,劉明拒絕了金燕公司派車,自己打了一輛的士回家。可的士剛剛啓動,電話又響了起來。
一看是胡副總的電話,劉明笑了。這位非常沉得住氣的頂頭上司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胡副總問了差不多和昨天鄭總相同的話,而劉明也用幾乎一樣的言語答覆了這位隔岸觀火的領導,一陣絮絮叨叨之後,淡如白開水一樣的聊天就此結束。
一連4天,都是這種平淡的調查。劉明無所謂的漫無目的的配合着,小朱確快瘋了。金燕公司內部也開始有些動搖和混亂起來,幾個副經理看小朱的眼神都變了。
這天下班,劉明又是自己打車回家,可是推開車門,小朱竟然早自己一步守在了小區門口。
這讓劉明很是覺得不尋常。
出了問題,一般是找靠山、託關係,那就是各找各媽的事兒了。他劉明一個小小的監察室主任哪頭也算不上,小朱這是病急亂投醫來了?
摒棄了那些無用的想法,劉明還是走上前去和小朱打了個招呼。
“朱經理,怎麼都找到這兒來了?不是我不幫你,我這也是一頭霧水的,更何況領導還是很關心你的,直接找鄭總彙報,他老人家肯定能幫你搞清楚事實的。”劉明平淡的說着。
“明哥,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小朱無比誠懇的說道,“你要是不管我,就沒人管了。”
“朱哥,你可饒了我吧。我這真是使不上勁兒啊。而且,具體是什麼事情我是真不知道啊。”劉明實話實說。自從不再積極的求進步,劉明對這些個事情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別到時候羊肉沒吃到還惹一身騷。
“明哥,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聊好嗎?有些事情我想單獨和你扯一扯。都知道你是我們公司裡最聰明的大腦,你幫我分析一下好嗎?”小朱毫不動搖的堵着小區門口,言辭懇切的說。
“這就有點強人所難了,朱哥。”劉明不悅的說道。
“劉主任,你放心。規矩我懂,你的爲人我也清楚。我可以向天發誓,自從我到了金燕公司絕對沒有幹過一件違紀違規的事情,我只是想請你幫我指一下路,絕對不牽連到你。”小朱都急的賭咒發誓了,看來是真的急了。
“小朱,你先告訴我,爲什麼要找我?”劉明說道。
“是老唐要我來找你的,他說如果我真的沒有違紀,就請你幫忙分析分析,一定能夠找到原因。”小朱說。
又是這個老唐,這個老不死的傢伙,酒品不好,看來人品更不好,非要把老子折騰死了才甘心。劉明在心裡狠狠的罵着老唐,這個老東西,一聽到他的名字,就沒有一件好事兒。耳根子又軟,人家說幾句好話這老傢伙就把自己給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