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過去了大概一刻鐘。..
下此決心之前躊躇滿志。可如今開始等待了,倒覺得這一刻鐘極難熬。
趙勝端坐案前,手邊擱了一柄腰刀。伸手出去試了又試,覺得自己一探手就能夠得到,才稍微放心。
今日是陰天。這殿中的火燭少,光線就更加黯淡了。到他這案前,彷彿傍晚一般。他的左側是僕從,右側則是法師。殿堂兩旁的屏風後四十刀斧手埋伏其中——將這些佈置又想了想,趙勝便覺得更放心了些。
最終……聽到腳步聲。
但並非一人,而是多人。趙勝一愣,挺身的僕從。
僕從壓低聲音:“王上不是吩咐,將咱們的人都叫來的麼?我就叫他們與應決然一起來了。如此更插翅難飛。”
可他如今已經記不大清此前說過什麼話了。酒意令他頭腦昏昏,注意力變得遲鈍,卻專注。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殺死應決然。
於是眯起眼睛向殿門前第一個進來的是應決然無疑。
此獠一貫穿黑色勁裝。舉事之後攻下沙洋縣,在縣庫中找到了一具黑色玄甲便愛不釋手,立即收入囊中——甚至未等自己清點。想到此處趙勝又皺眉。伏誅之後便將那甲收了去——焚燬。
這應決然腰配黑刀,在門口略停了停。趙勝便屏住呼吸,只怕他察覺有異。
豈知……卻是伸手在身上拂了拂,才繼續舉步前行。
他便稍鬆了口氣,再後——的確,是他自己的人。一些是從蓉城舉事時就跟隨自己的老兄弟,另一些則是新歸附的。
等這羣人步入殿中,厚重的殿門便在其後關上了——屋外的光線立即被遮蔽,大殿陰暗下來。從門前到趙勝案前有五十餘步。這樣遠的距離,這樣暗的環境,他應決然的臉,因而只數着步子。等他們走過了二十餘步,他便開口,沉聲道:“應大統領。你可知本王召你來此,所爲何事?”
應決然的腳步聲便停下——趙勝可以的身形在黑暗中挺立。約莫過了兩息的時間,這應決然才道:“容王叫我來,卻只叫我一個人來。可見此事非常隱秘。前些日子我又在殿前公然頂撞容王,容王必然惱怒。難不成,是叫我來興師問罪的。”
趙勝聽了他這話,面前立即浮現出此人平時飛揚跋扈的模樣——見了自己也總是生硬冰冷的面孔,言語之間從什麼尊敬可言,彷彿他不是他的王上,而是與他身份類似的匪寨頭領!
因而心中的怒火燃了起來。將手在案上重重一拍,厲喝道:“好大膽!既知如此,還不跪下求饒?或可留你全屍!”
聽了他這話,應決然身後那班人倒是曉得怎麼回事了。早想過兩人之間不和,或要決裂。但從未想過事情來得這樣快。然而快歸快,隊伍卻是早就站好了的。因而在微微一愣之後立即難。有的細數應決然平日裡的罪狀,有的勸他求饒,還有些裝模作樣地按住腰間刀劍——
卻沒一個敢當真上前將他擒拿的。
這應決然,雖每每在李雲心的手中吃虧,可在世俗人中卻是不折不扣的高手。他的手段,這些人即便沒有領教過也聽說過——什麼凌空一刀劈開銅錢,持刀一躍能有兩丈高,單手可劈碎卵石等等不一而足。
到如今他雖一個人站着,那些人卻都不會自討沒趣。因爲他們知曉這事,容王必然也知曉這事——於是就有人……偷偷往兩邊。
便現屏風之後,偶有極不起眼的金屬冷光——於是全曉得今天是個什麼局面了,就都不急。只先口中叫罵,等容王的計較。
但應決然的反應很奇怪。他沒有求饒,也沒有冷笑。甚至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在頓了頓之後繼續邁開步子——只不過左手拄着刀柄,像從前在軍陣前巡視的模樣。
他一身黑衣愈走愈近——在平時趙勝或許會怕。但今日一則他飲了酒,多了幾分英雄膽。二則有法師在身側,又有四十刀斧手。因而不但不怕,反倒先冷笑:“怎麼,當本王奈何不得你麼?!”
他說了這話,先提起酒壺將其中殘酒盡數瀝在玉杯中。然後冷眼決然,拾起玉杯一飲而盡。
火辣辣的美酒入喉,應決然便已走到他面前三步遠處。趙勝再冷笑一聲,如同從前蓉城府衙中的老爺往堂下令籤一般將手中玉杯往案前一擲:“將他拿下!”
這一聲中氣十足,振聾聵。
然而……玉杯卻沒有碎。這殿堂的地面,乃是木的。近來連日陰雨,早浸潤了潮氣,便不如從前一般硬朗。兼,他手中這玉杯,其實也是個寶物——本是這醴泉宮中從前餘帝最喜歡的杯盞之一。雖說是玉,然而堅若頑石。他面前是跪坐的案几,並不很高。剛纔又是拋出去——
這玉杯便在地板上咕嚕嚕地滾了一圈,在應決然腳前停下了。
一時之間,氣氛非常尷尬。
因爲更尷尬的是……刀斧手都沒有動靜。
趙勝大怒,當即站起身來,順便將短刀也拿起來,大叫:“混賬東西!在等什麼?!將他給我拿下!”
可仍沒什麼動靜。
殿中的那些官吏,此刻聲音便慢慢小了去——決然在玉杯前停住了腳步。盯着它,附身拾起了。
然後……
手腕翻轉,向地上一摔。
一聲脆響。玉杯碎成玉屑。
摔杯爲號!
殿堂兩側的屏風忽然被踹翻,四十個身着鎧甲手持利刃的刀斧手齊齊擁出!
趙勝便冷笑:“我—”
但笑聲只吐出一半,笑容便凝固在臉上了。因爲那些刀斧手竟不是擁向應決然,而是——直奔那些屬於他的親信殺去!醴泉宮的正殿很小,又事突然。那些官吏前一刻還在想應決然刀斧加身的場面,下一刻——哪裡能想得到被砍殺的是自己?
——一個照面,還未吭聲,便倒了一半去。剩下的一半有的忙着拔劍,有的抱頭便跑,可都已來不及了。不過三四息的功夫,管他老的小的胖的瘦的,全被砍翻在地,俱成了屍。
一時間血腥氣四溢,流出的血液便匯聚成了條條小溪。
趙勝瞪口呆,便在案前愣了兩息的功夫。就在這時候,應決然已走到他面前——趙勝這才反應過來,忙拔刀。
然而應決然比他拔刀更快。
在他的右手摸到刀柄的時候……被應決然拔出的黑刀已經回到他腰間的刀鞘中了。
趙勝便忽然感到脖頸上一涼,頭腦中一片混沌。下一刻……他的頭顱忽然從脖頸上掉落下來,咕嚕嚕地滾落在地。
這一顆曾屬於容王的頭顱落了地,竟還不瞑目。眼睛圓溜溜地瞪着,嘴脣張了張——不曉得是哪裡來的氣,吐出三個字——
“好快刀……”
才絕了生機。
應決然伸手將趙勝傾倒的身體往邊上帶了一下。於是無頭的屍身便歪到了一旁,不曾叫血污沾染了案上的一張行軍圖。接着他走到案前,低頭往圖上會兒,才直起身居的法師:“王掌櫃,你那裡已經料理好了麼?”
木南居的法師便笑了笑:“安撫軍心這種事由我們來。但料想也不會有什麼變故——趙勝手中的羽林軍本就是些當兵吃糧的百姓罷了。容王換了誰,於他們而言都是一碼事。”
“唉……一山不容二虎。如今除去了趙勝,應大統領……唔,該是容王,當可以繼續龍王囑託的事情了。”
應決然聽了他這話,皺眉想了一會兒:“李雲心……龍王囑託我做的事,怎麼我自己不知,你倒是知道了?”
法師——或者說,李雲心曾在渭城木南居見過後又在蓉城木南居中見過的王掌櫃——又笑了笑:“我不但知道這個。還知道應大俠是在渭城的一條巷中被龍王收伏的。接着他叫應大俠帶人往渭城去——應大俠也果真有魄力,真遷了黑寨堡的人往渭城了。”
“不過即便是龍王那樣的人也有漏算一招的時候——渭城竟然被毀。所幸……龍王又往餘國蓉城走了一趟。嘿嘿……應大俠覺得他爲何走這麼一遭?”
應決然又皺眉,沒有說話。
這位木南居的“法師”易容後的王掌櫃,是在某個雨夜找到他的——那時候他和他的人剛剛投奔趙勝。
見了他,便說“有龍王帶來的訊息”。那時的應決然身負寨中千把人的生計,其實對誰都不是很信——從前那李雲心許諾安頓他,結果後來自身都難保,沒了訊息。只有幾個陌生人將他半路截了,說什麼“容王奉龍王法旨請應英雄共襄盛舉”——其間經歷許多波折試探才最終到了蓉城,稀裡糊塗造起反來……
都已經是一筆糊塗賬了。
結果這王掌櫃竟將他從前的過往都說了。而後說他家木南居主人乃是龍王的盟友——而今龍王在做一件將要震動天下的大事。這邊呢,便叫他來輔助應大俠成就另一件大事,與龍王“互爲照應”。厲害的屁股豐滿迷人的身材!微信公衆:meinvmeng22(長按三秒複製)你懂我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