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君本以爲他還要做出滿不在乎的模樣、再說上幾句話才肯出手,卻見李雲心已經在地上某處飛快地點了一下、又劃了一下,隨即扯開嗓子大叫:“大聖救命!我他媽要死啦!!”
隨後,異變陡生!
兩人所在的平臺之外本是無盡的虛空。而眼下那片虛空忽然扭曲起來。雖然肉眼並不能看見“虛空變形”這回事,卻能夠感受得到
彷彿大堤拉起了閘口,這片空間當中的幽冥之氣,開始洶涌澎湃地往四下裡傾瀉而去!
幽冥之氣散去的速度之快,超乎任何一個人的想象。從琴君覺察到事情有變開始,到她做出反應、運起幽冥之力時止,絕對不超過眨一次眼睛的功夫。但就在這樣短的時間裡……
這片空間已變得空空蕩蕩,連一絲冥力也無有了!
也正是在李雲心毫無骨氣地大叫了那麼一聲之後,一道身影忽然現在他身前。琴君指尖的氣芒正好射出,那身影發出一聲冷哼,隨手一揮……
叫李雲心狼狽閃躲、無計可施的可怕力量,立時煙消雲散!
到這時候,李雲心才長舒一口氣。但還是毫無風度地坐在地上,臉色發白。嘴脣哆嗦了好一會兒,才道:“他媽的……嚇死老子了……嚇死老子了……”
在他身前爲他格去琴君那一道氣芒的,正是他耳中的大聖。
如今這大聖同以往一樣臭着臉,抱着他的金箍棒蹲在李雲心面前。他身形矮小,可身上駭人的氣勢卻叫任何人都絕無可能小瞧他自然也包括琴君。
眼下的琴君,臉上的神色略有些茫然。實際上她還沒有弄明白那些原本充斥整片空間、叫李雲心即便喚出了耳中聖人也絕對無法與她匹敵的幽冥之氣……
哪兒去了!?
但無論原因究竟爲何,她已經開始感到體內力量在迅速衰減。
本不至至此的,可的確事出有因。世俗間充滿靈氣。人在世俗間修行,便將靈力煉化入自己的體內。倘若世間靈氣忽然全失了,修行人還有體內的靈力可供使用。雖說如此一來靈力也會緩慢地發散,但那將是一個長達數萬年的過程,遠超一個修行人應有的壽元。
乃是因爲,修行人在修行時,有溫養鞏固一說。每至一個新境界,便要花上許多的時間溫養鞏固,好比將體內鬆土一般的靈氣夯成基石。即便不去刻意溫養、只在充斥靈力的世間行動坐臥,也好比浸泡在滋補的泉水之中,功法自會運行。
但世間修行人也都知道,還有些旁門左道。那些邪道功法可以另闢蹊徑,叫一個人的功力在短時間裡突飛猛進。然而邪道功法的弊端便是,境界提升太快,因此不穩。李雲心主動留在玄境,而不叫自己晉入太上,也有此類原因。
而麟龍自萬年老祖那裡得來的煉化幽冥之力的法子,便屬於邪道中的邪道了。萬年老祖花數萬年來煉化,根基也算深厚。麟龍所用的時間不足萬年老祖萬一,卻同樣成就了太上根基豈非一個“不穩”能夠形容的呢?
再到這琴君,更是在麟龍受創之後,在短短一刻鐘的時間裡做成這樣的事。
便譬如一個極輕薄的皮囊,忽然被灌進了極多的水,本該被撐爆的。可同樣被浸在水中,所能承受的極限也就多了些。這極限,便叫她成了太上。但到了如今,虛空當中的幽冥之氣忽然消失個乾乾淨淨
皮囊當中的水,便開始外溢了!
力量的散失,也叫她心念動搖。琴君咬緊了牙關:“怎麼會!?”
李雲心喘着氣,看她,似乎心有餘悸。可終於能臉色蒼白地笑出來了:“得意吧你。老子出道這麼久,只有這一回是真的差點掛掉了!剛纔你的手但凡再顫一顫,現在就是你在笑了……他媽的……老子再不這麼玩兒了……”
但琴君只再低聲道:“……怎麼會?”
李雲心用手撐着地,慢慢站起來。可仍不敢面對如今的琴君,既慫且窩囊地躲在大聖身後。
大聖很瞧不起他這模樣,白了一眼,挪到旁邊去。李雲心就趕緊跟過去,說:“什麼怎麼會?你一個守關小boss,還真把自己當大魔王?這一招我來見你們的時候就使得出來,要不是我想”
大聖皺眉:“少羅嗦!要不要打殺?!”
李雲心忙道:“大聖別急,別急……這傢伙剛纔搶了我好多話,又差點兒把我嚇得尿褲子,我話不說完,念頭不通達的啊。”
猴王瞪了他一眼:“長話短說!”
李雲心便只好嘆口氣:“好吧。您是祖宗得了,我不賣關子。”
他頓了頓,盯着琴君看,又指了指地下:“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
“我被你們困在那邊,你們卻躲在這邊。我就想啊……所謂龍島既然是那個世界的人造出來的,必然有它的功用。偏偏麟龍又告訴我,龍島是用來鎮守幽冥入口的這是這裡的話。可用那邊的話來說,龍島就該是個總控室,用來控制幽冥入口的。”
“既然是入口,就該有門。我想了好久都想不明白,門在哪兒。”
“但是又有一天,你跑來見我就是你想要把我騙出去那一次說麟龍在這邊煉化你。又說,這邊都是稀薄的幽冥之氣。”
回到最熟悉擅長的嘴炮一道,李雲心倒是慢慢鎮定下來。他越說越得意,剛纔的狼狽相全沒了這些話的確在心裡憋了好多天。本想在使出最後一記殺招之前說出來,可琴君有了從前的教訓,沒給他半點兒機會。到如今得了空兒,就說得又快又急。
“這下子,我可全想明白了。”李雲心得意地笑起來,“有句話我早說過。我們之間的差距不在於修爲境界,而在於眼界見識。你們兩個覺得自己這些話沒露半點兒口風,可實際上把老底兒全揭啦!”
“所以我想明白這裡是個什麼地方了。”他又往腳下指了指,“是個氣閘!”
琴君的手指動了動。她似乎想要找到一個機會,將李雲心殺死。然而李雲心面前那猴王可並不想像起來那樣鬆懈他的暴戾氣機鎖定了琴君身上的每一處。剛剛晉入太上、眼下境界又在飛快下跌的琴君毫不懷疑,倘若她一出手,那猴子便會立即跳起來,如上次一般將她的攻勢打散!
於是她只是重複了李雲心口中的那個詞兒:“……氣閘。”
“氣閘。”李雲心孜孜不倦地爲她解惑,“比如說外面都是有毒氣體,於是我弄一道氣閘。一個人出門之前先進到這氣閘裡,把身後的門關上,再開前門。這樣子,毒氣不會涌進屋子裡。”
“等他從外面回來呢,還要先經過氣閘。把裡面的毒氣排掉,再打開們進屋子裡。你和麟龍待的這個地方,有稀薄的幽冥氣……可不是氣閘又是什麼?”
“我想到這件事兒,就意識到開關氣閘的指令,絕對不會太難絕不會屬於那間屋子的核心指令。只不過有一兩個小細節沒有弄明白,耽誤了些時間。但老子是什麼頭腦?再稍微想一想,全通了”
“嘿嘿,小細節?難道不是前不久那個清水道人告訴你的麼?”猴王一笑,往地上啐了一口。
李雲心訕訕地頓了頓,眨眨眼:“反正不管怎麼說,我想到了。”
“現在懂了沒有?”他嘆口氣,“我的確給過你們機會。我隨時都可以清空這裡的。是你們沒有好好珍惜”
猴王不耐煩起來。似乎很瞧不上他這種落井下石的做派,大喝:“說完了沒有?!”
李雲心只得閉嘴,攤攤手。
妖猴便站起了身。他盯着琴君看了一會兒:“你倒有些本領。來,我來會會你!”
他做事,可比此處的兩個人都要乾脆。話音一落,舉棒便打!
然而琴君竟未躲閃。她死死盯住李雲心:“這麼說……你是明知我們必敗,卻還看着我母親叫我將她煉化!?”
猴王的金箍棒挾風雷之勢落下,一擊便將她的半個身子都轟出道道血痕。彷彿她的身子,是一尊極度堅硬的石雕!
琴君仍不動,只看着李雲心厲喝:“你這個卑鄙小人!!”
妖猴飛退出一步,不再打第二棒了。他瞪琴君:“呔!怎麼不動手!”
琴君冷冷一笑:“動手?再叫你們戲耍一通麼!?我寧願站着死!”
“誰戲耍你?俺老孫可不”
琴君又輕蔑一笑,閉上了眼睛。
李雲心意識到一件事,立即大叫:“大聖”
可話說晚了。猴王也已冷冷一笑:“嘿,倒有些骨氣。”
“好罷!你既然被他暗算到這地步,俺也看不慣他的做派!你們自己了斷吧!”
他說了這話又看李雲心,眯起眼:“她已受了我一棒。你若還贏不了她……嘿嘿!”
說完身形一閃,眨眼之間就遁回到李雲心的耳中了。
李雲心氣得直跳腳:“猴兒腦袋!她纔是在耍你!”
可耳中卻已經沒什麼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