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白日光如願
白晃說話算數，就這麼悠哉悠哉躺在車裡，等着蔣霖的回話。
白晃鐵口銅牙，猜到蔣霖要被嚇一跳，那傢伙果然就該被嚇了一跳。
大約過了半分多鐘的工夫，他的手機裡面，傳來一陣隱約的腳步聲。然後迅速放大，還伴隨着桌椅被撞開的惶然響動。只聽聲音，簡直會讓人以爲，研究所那邊冒出了貞子或者是山村老屍。
“怎麼了？”白晃相當賤格地明知故問。
“老……老闆……死……死人！兩個死人。”電話裡面，蔣霖的聲音抖得像是站在地震帶上一樣，哆哆嗦嗦了半天，才勉強說出大概。
什麼叫兩個死人，明明是兩具屍體纔對。
白晃低估了一句，對蔣霖的小學語文教育，表示了深刻懷疑後，才醞釀一下情緒，虎軀一震道：“什……什麼？你小子別亂說啊，這個不能開玩笑的！你慢點兒講，把事情說清楚？怎麼死人活人的？”
普通人遇上了這種情況，如果有個冷靜點兒的主心骨，那他可能會鎮定下來。
但蔣霖好死不死，遇上了一心要把水攪渾的白晃。
這廝非但沒起到定海神針的作用，反而一副驚慌失措的口氣，好像隨時都會掛斷電話，找面杯子把自己裹起來一樣。那種“你不要嚇我，我膽子很小”的口氣，立馬讓蔣霖就不知所措了。
“死……死人啊老闆。”臨時負責人都快哭出來了，隔着電話，白晃都能想象到他淚眼婆娑的樣子：“就……就在研究所後頭，兩具屍……屍體啊。”
白晃本來還想更驚悚一點兒，但聽聲音，對方也經不起嚇唬了。
只好再次醞釀情緒後，用強作鎮定的顫音吩咐道：“趕緊報警啊，你跟我說有什麼用……對了，你把人都管好，不要讓他們破壞現場了！”
“哦，哦哦！我這就打110，我馬上把人管好。”
……
掛了電話，白晃毫不遲疑，第一時間也撥通了110的接警號碼。
先是顛三倒四，一通不着調的哭訴後，在電話裡那個女聲的安慰下，白晃才交代清楚了想說的話。
放下電話，對着後視鏡展露了一個奸笑後，白晃又等了半分鐘，再度抓起電話：“喂，喂？是田伯伯麼，我白晃啊……您先等一下再說蘭花好不好？我有重要情況彙報！對的，我的研究所那邊出事了，就是跟市科技局聯合掛牌的那個！今天一大早，就有員工發現了死人，在我們所院牆後面……已經報案了，我剛纔打了110……這不是腦袋都漿糊了麼？報警完了纔想到你們。那好，我等王隊長他們過來。”
放下電話，白晃滿足地搓了搓手，然後用腳踢踢方向盤，讓坐騎加快了速度。
……
十多分鐘後，白晃來到了研究所前。
七八個還掛着青嫩表情的年輕人，正三三兩兩站在院子門口，眼巴巴看着水泥路盡頭，就連總是會引發驚歎和圍觀的幽靈跑車，也沒能讓他們多看一眼。
“怎麼回事？都站門口乾什麼？”
“老闆！這也太嚇人了，我們都不不敢進去了……”爲首的蔣霖一看見白晃，就立馬屁顛顛湊上來，臉上還帶着驚悚的餘韻。這一次，他跟同學們算是被嚇了個結結實實，打完報警電話後，就說什麼都不進院子可。
“警察呢？”白晃看這模樣，乾脆也不進去了，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打轉。
“已經報警了，他們說馬上就來。”蔣霖應了一聲，又往水泥小道的盡頭瞄了瞄。
“那算了，我也不過去了，就在這裡等警察吧。”白晃故意裝得很沒膽，那種內心惶惶的神色，被他演繹的淋漓盡致。
沒過多大會兒工夫，遠遠有警笛聲傳來，然後兩輛大摩托從水泥小道的拐角冒出來。
看樣子應該是江南*區這邊的110巡警了。
兩個警察到了大門口，一見這麼多人等在這裡，就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頭，目光瞟到幽靈跑車的時候，又情不自禁嚥了口口水，眉眼頓時就舒展開來：“剛纔誰報的警？出了什麼事情？”
其他學生還在面面相覷的時候，白晃已經跑了出來，老練地掏出煙散過去：“是我是我，警察同志，是我報的警。”
上下瞧了瞧白晃，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原本還公事公辦的警察，頓時就熱情起來：“你是……是苗圃的白老闆吧？”
“是我，大哥記性真好啊，居然還記得我這種小老闆。”白晃打了個哈哈，盡撿好聽的說。
“白總千萬別這麼客氣，叫我小李就好了，還什麼大哥？”小巡警立馬滿臉堆笑，接過了白晃遞來的香菸。
開什麼玩笑，白晃敢叫，他可不敢答應。
這小巡警親眼看到過，自己隊長在路上碰到這個年輕人時，嘴巴都快笑豁了的模樣。小警察敢指着自己未來老婆發誓，隊長當時的熱情，怕是對他爹媽都沒有過。
“嗨，我看你纔是客氣，按年齡你也比我大嘛，就叫李哥好了。”
白晃裝出強打起精神的樣子，勉強笑了笑後，又給另外一個巡警散過煙：“我雖然過來半天了，不過那些員工都說場面很恐怖，就沒敢過去看。現在你們來了，我纔算是放了心……來，老蔣，你帶我們過去瞧瞧。”
雖然這年頭，警察也算個不大不小的嘲諷單位，可真要出了什麼事兒，普通人第一個想起來的還是警察。
有了兩個藍制服在旁邊，那些青嫩的學生們也有了底氣，一窩蜂跟在後面，往案發地點走去。
“嘶！”
到了案發現場——其實是拋屍現場後，饒是兩個警察正經科班畢業，在警校裡見多了屍體照片，這會兒也忍不住倒抽冷氣。
他們的肺部彷彿變成了一個無底洞，海量的空氣不停往裡面壓縮。
原因無他，實在是死狀太恐怖了。
其中一個面色發白的還好一點兒，綜合屍體的情況來看，無非也就是失血過多而亡。除了有點兒像被吸血鬼咬死的外，也就沒什麼好怕的。
可另一具屍體，卻着實讓一幫人寒毛倒豎，有兩個膽子小點兒的女生，已經臉色慘白地遠遠跑開了。
“這……”
先前跟白晃套近乎的警察，此時一臉的凝重表情，直接都沒有上去細看，就開始了保護現場的工作。
太恐怖了！
屍體臉色黑得跟鍋底一樣，眼珠也是暴突，白色的部分幾乎佔據了百分之八十面積，舌頭更耷拉在外，彷彿在訴說着無盡的痛苦和哀嚎。
“白總，這案子大發了，必須要等刑警隊的人過來。”警察小李把白晃拉到一邊，推心置腹地勸誡着：“現在要麻煩你，把你的員工們安排一下，不要讓他們隨便議論，還有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也不能離開。”
“行，都沒問題。”白晃點點頭，拍拍小警察的胳膊：“等這個事情處理完了，我們再一起聚一下。”
就在兩個巡警向上級彙報後，剛放下電話，外面又響起了嗚嗚的警笛聲。
這一次過來的，就是市局人馬了。
有了田珈父親打招呼，而且白晃早就取代了於德寶，成爲市公安局頭號贊助企業家，他的研究所出了事，那些暴力機關人員怎麼可能不十萬火急？
“王隊？居然是你親自帶隊啊。”當先的大切諾基上跳下來一個人，白晃一看，心裡面就咯噔一下。
是刑警隊的隊長王大彪。
雖然跟大肚腩王光彪，兩人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可卻是挨不着邊兒的兩類人。
在這個慧眼如炬的大漢面前，白晃也不由得提起了十二分心思，無比小心謹慎起來。
不過除了這個便衣頭子，後面還跟着下來了個藍制服，一看對方的肩章，就知道這位纔是話事人。
“周局？把你都驚動了？”白晃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連忙迎上兩人。
“我不來能行麼？田書記把電話打到戴局那裡，戴局又親自點將，讓王隊長放下手上的案子就過來了。”這位周局，也是白晃的熟人，分管刑事案件，重案要案這一塊，算是戴長軍的嫡系人馬。
“唉，我打過電話纔想起來，不應該去驚動田伯伯的。”白晃羞愧不安地擺擺手，硬是屏住呼吸憋出張紅臉：“不過我也的確是嚇壞了，一聽說出了人命案子，什麼110啊，什麼熟人長輩啊，想到哪個是哪個，先求救再說。”
“呵呵，你小子也有被嚇到的時候？”
就在白晃傾情演出的時候，旁邊一直沒說話的王大彪，卻陡然開口：“去年這個時候，你鑽大山裡面救老專家的時候，那可是神勇無比啊。”
刑警隊隊長的眼神，是那麼的意味深長，似笑非笑看得白晃心裡直打鼓。
可德魯伊的臉色分毫未變，依舊是惶惶然的樣子：“那不一樣，那些盜墓分子好歹是個活人，也不比混混流氓兇多少。但是院子後面的兩具屍體……不能提到‘屍體’這兩個字，現在一說就反胃，你們自己去看就曉得了。”
果然是事實勝於雄辯，在周副局長和王大彪，親眼見過了兩具屍體後，就再也不說什麼了。
兩人的眉眼之間，全都是黑壓壓的陰雲。
拋開其他先不說，就這兩人的死狀，完全可以稱之爲慘不忍睹。而造成這一切的兇手，也配得上一句心黑手辣，距離喪心病狂的程度，不過半步之遙而已。
“大彪，這個案子你要重視起來，盡最大的力量去抓，爭取以最快的速度破案！”
白晃躲在旁邊暗笑的速度破案？那你們這輩子是別想了。
刑警隊到了以後，偵破工作才正式展開。化驗取證，現場調查，一羣精幹的便衣們來回穿梭着，很快，就得出了這裡不是案發現場的結論。
聽取了彙報後，王大彪也是當機立斷：“馬上請求支援，派出警力拉網式走訪調查，一定要找到第一案發現場。另外把警犬也帶過來，光靠走訪調查估計沒用，還是要依靠警犬查找現場。”
警犬？
白晃一聽這個安排，頓時喜上眉梢。
作爲一個德魯伊，不怕公安們動用警犬，就怕他們不用。
不管什麼警犬來了，在白晃留下的自然之力誘導下，都只會原地打轉，絕不可能找到苗圃那邊。至於指證德魯伊，那就更是別想，這樣的警犬永遠都不可能出現。
……
研究所這邊調查的熱火朝天，而白晃溜達了一圈，見沒有什麼破綻後，就帶着第一個發現屍體的同學，一起到了市公安局這邊。
“就是錄個口供而已，沒什麼好擔心的。”白晃安慰了小年輕一句，車窗外面，用來拖拉屍體的警用大金盃正擦肩而過。
開車的小便衣也認識白晃，這廝給刑警隊捐款，用來購買訓練器械的時候，他們全隊都列隊歡迎過德魯伊。現在聽到白晃的話，也邊開車邊扭頭湊趣：“就是，這位哥們兒你不用擔心的，就是走個過場，把你怎麼發現屍體的情況說一遍。我看你這樣啊，估計連殺個兔子都困難，怎麼可能殺人。”
果然，到了警局裡面後，兩人雖然沒被特殊優待，但好歹也混了一口水喝。單獨被請到一邊的白晃，甚至還有個刑警隊女後勤，給他上了一杯茶。
事情到此爲恥，還是一切正常，沒什麼可驚訝奇怪的。
但白晃卻不耐煩了。
按道理講，本就是這麼大的案子，自己也提前捅到了政法委書記那裡，算算時間的話，那兩套班子怎麼都應該知道了纔對。
既然瞭解了情況，那麼方曉國沒道理不動手啊。
堂堂一個大市長，被小商人狠狠坑了一把，這要能忍下去，他方曉國就是屬烏龜的了。
就在白晃苦苦等待着，方曉國得知消息，然後對自己發難時……
市政府辦公樓裡面……
“市長，鄧主任說有重要事件報告。”市長辦公室，方曉國從文件上面擡起頭，臉色在聽見秘書彙報的第一時間，就迅速生硬了起來。
但在仔細考慮了一番後，他還是點點頭：“叫他進來。”
“市長，市長！”鄧志高進了房間後，等方曉國擡擡下巴，示意秘書出去後，立馬換上一副驚喜交加的表情：“好消息，好消息啊……”
自從上一次，他聯繫的白晃，把方曉國坑了個徹底後，這位市府扛把子就再也不待見他了。
雖然明着沒說什麼，但市政府這種機關單位，哪個不是人精？
只要眼睛沒瞎，誰都知道，辦公室主任鄧志高被市長疏遠了。要是這個情況維持下去，用不了幾個月，鄧大主任就要挪位置嘍。
所以短短不到半個月的工夫裡，原本意氣風發的鄧主任，迅速憔悴了下來，整個人老了十歲都不止。
但今天，這個“老頭子”卻吃了仙丹一樣，眼看着就返老還童了。
“嗯？”雖然聽鄧志高說是好消息，但方曉國還是不置可否，眼中隱隱有些厭惡的神色。
好消息？上次那個姓白的小崽子答應簽約，不也是好消息。
結果現在呢？
現在自己成了西江*市市政府裡面，最大的一個笑話，所有人都在背後看着自己，欣賞自己這個白癡市長的醜態。
要不是上面有人，方曉國敢肯定，自己這一輩子也就至於廳局級這個位置了。
見方曉國沒什麼表示，鄧志高也不敢賣關子，簡潔而又迅速地報告道：“就在一個小時之前，那個生物研究基地鬧出了人命案，刑警隊已經過去調查了，周濮陽周副局長，跟刑警隊的王大彪親自帶隊……”
“嗯？”
還是一個“嗯”字，但這一次，方曉國的眼裡精光閃爍，一直捏在手裡的鋼筆，也拍到了桌面上。
“不是研究所的人，包局長那邊傳來的消息，據說是兩個外籍人士……”
鄧志高話說到這裡，剩下沒價值的東西就不說了，讓方曉國自行判斷。
“外籍人士？是……美……哪個國家的？現在弄清楚沒有？”
“沒有。”鄧志高當然知道方曉國是什麼意思，但他也只能搖搖頭，如實稟報道：“據說是東南亞人的特徵，其他能證明身份的東西，一件都找不到。”
“不能證明身份？”方曉國沉吟起來，過了片刻，才難掩喜色地擡起頭：“行了，我知道了，這個案子你多跟包局長聯繫一下，要時刻關注，記住沒有？”
“是，我知道了。”
鄧志高出了房間，把房門輕輕帶上後，方曉國纔不再掩飾自己的表情。
快意，猙獰，咬牙切齒。
老天還真是開眼啊，那個小王八蛋剛剛坑了他一通，轉過頭就被這種事情纏上？
哼哼！敢跟政府玩馬虎眼？還打着膽子挖坑讓自己跳？
好，很好，現在就要讓那小子知道，什麼才叫做現世報！
想要報復白晃太簡單了，方曉國十分肯定。並不是非要證明，那個白晃就是殺人兇手或者幕後指使，他只要讓人阻礙一下偵破進程，然後把調查重點對準那小子，就有時間讓自己操作。
至於操作什麼？
當然是操作那個生物研究基地的所有權問題，誰讓那小子爲了扯虎皮當大旗，同意跟市政府和市科技局合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