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一早,王崤峻一行十二人,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離開“清園”,出良鄉城北門,浩浩蕩蕩的往幽州城而去。
良鄉城距幽州城約有六十餘里,王崤峻他們一路上也沒有着急趕路,所以一行人直到當天下午三、四點鐘才進了幽州城的南門。隨後,便在一位熟悉幽州城的親兵引領下,選了幽州城內數得着的大客棧高升客棧,作爲自己的落腳點。
因爲人數衆多,所以王崤峻便讓範吾成向客棧掌櫃的定了一處小院,約莫有五六間房子,以供衆人休息。客棧掌櫃的見來了大主顧,趕忙殷勤的過來招呼他們,並親自將他們領到了小院之內,又命夥計打來洗臉水。然後,向範吾成詢問道:“諸位客官是在店裡用晚飯,還是自己出去吃呀?”
範吾成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轉頭看了看王崤峻,等着他來做決定。王崤峻略想了下,說道:“因爲我和你五嫂還要回她孃家去拜見岳父、岳母,今晚恐怕得在韓府吃飯了。所以,是在店裡吃,還是出去吃,你們幾個自己做決定就是了。”
範吾成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在店裡用飯吧。趕了一天路,也懶得出去了。不過,五哥,你和五嫂要去拜見岳父、岳母,可不能自己去。”
王崤峻雖然不願意帶着一堆人去韓德義府上,但在出發前張維信特別叮囑過隨行的人,這一路上必須嚴格執行安保紀律,不能由着他隨心所欲的自己一個人出去。所以,就算王崤峻不讓人跟着,王峰、吳鵬他們也不會聽的。因此,王崤峻只得說道:“這我曉得,待會兒我是去串親戚,就讓小峰帶着兩名護衛跟着就行了,其他人就在客棧休息吧。”
範吾成聽了點頭稱是,隨後便吩咐掌櫃的道:“我等兄弟晚上就在你這店裡用飯,你去準備七個人的飯食,待掌燈時分,送到這院子裡來就是了。”
掌櫃的答應着去了,王崤峻和韓青雯洗了把臉後,便帶着王峰和兩名親兵離開客棧,往韓德義府上而去。
高升客棧離着韓府並不是很遠,王崤峻等五人用了不長的時間就到了韓府門口。韓府的家丁見有人來訪,便迎上前來欲問明來意。結果,卻看到自家小姐和姑爺掀起車簾探出頭來,這家丁趕忙緊走幾步迎上去,一邊打千行禮,一邊說道:“原來是大小姐和姑父回來了,小的給您見禮了。”
韓青雯在王崤峻的攙扶從馬車上下來,一邊叫那家丁起身,一邊問道;“韓福,我父母、小弟最近可好?”
那韓福答道:“回大小姐,老爺和夫人都很好。小少爺也很好,只是整日價唸叨着要見姐姐,不止一次向老爺和夫人要求去良鄉找大小姐,爲這沒少挨老爺的罵。”
聽說自己的父母一切都好,韓青雯心中稍寬。但聽說自己的弟弟因爲惦念着自己而被父親責備,她又有些心疼。
一行人進了韓府,早有其他家丁奔後宅送信去了。所以,他們才進了中庭,韓青雯的弟弟韓青書就已經從內宅出來迎接自己的姐姐了。他一見到韓青雯,便一路小跑的跑到她近前,拉着她的手,又蹦又跳的說着話。而韓青雯也是滿臉笑意,雖然嘴上嗔怪着自己的弟弟沒有規矩,見了姐夫也不行禮問好,臉上的盈盈笑意卻是一點都沒減,反而疼愛的撫着弟弟的頭,拉着他的手往後宅走。
王崤峻這個姐夫肯定是不會怪罪這個小舅子的,他一邊說“不妨事,一家人哪有那麼多禮數”,一邊拉起韓青書的另一隻手,表示自己對這個小舅子也是疼愛有加的。
三個人來到後宅,進了偏廳,韓德義夫婦已經坐在那裡等着他們了。王崤峻、韓青雯以及王峰等人忙上前見禮,向二位長輩問好。
韓德義一邊叫他們不必多禮,一邊叫下人給他們看座。王崤峻、韓青雯和王峰均謝了座,在椅子上依次坐下,那兩名親兵則退到了偏廳門外等候。
韓德義和王崤峻等人閒聊了幾句家常,韓夫人又問了問女兒的近況。隨後,韓德義便把話鋒一轉,問道:“賢婿呀,汝此次來幽州城,只怕不只是陪青雯回家省親的吧?”
韓德義有此問,倒不是他已經知道王崤峻此行的目的,他只是依常理推測出來的。在他看來,自己的女兒前幾個月纔回了一次孃家,不可能這麼快就又帶着夫君回家省親,肯定是王崤峻有事要到幽州城來辦,這才順道帶她回家看看。,
王崤峻到也沒想向韓德義隱瞞此行的目的,而且他與馮程接觸的話,韓德義沒準還能幫上一些忙。因此,他向韓德義說道:“岳父果然是慧眼如炬,小婿此次來幽州城,一則是爲陪青雯回家看看,給二老請安。二則,也是爲了談些生意上的事。”
隨後,王崤峻便將自己和兄弟們想與留守府的管家馮程合夥,做玻璃製品生意的事和韓德義說了,並希望對方能給自己一些建議。
聽完王崤峻的介紹,韓德義拈着鬍鬚沉吟了片刻,說道:“如果老夫沒有猜錯的話,賢婿所說的這個所謂玻璃就是人們常說的琉璃吧。”
王崤峻答道:“正是。此物來自萬里之外的極西之國,在初到我中土時,確實是被人稱爲琉璃。而且,還有些中土的工匠嘗試着仿製過,並將仿製出來的器物也稱爲琉璃。但是,實際上中土的工匠仿製出來的琉璃與原物相去甚遠,價格更不可同日而語。所以,從這方面講,中土的琉璃和這種海外產的器物根本就是兩種東西,叫一個名字其實並不合適。
按照託小婿代賣的那個海商的說法,如果將這種器物的外國名字翻譯成咱們漢文的話,應該叫做玻璃。所以爲了與中土產的琉璃有所區別,小婿便用了玻璃這個名字,從而避免買家將兩種器物混淆在一起。”
韓德義聽罷點了點頭,又問道:“此物若真有汝所說的那樣難以仿製,只能從萬里之外極西之地販運而來,那倒確實值得賢婿所說的價錢。只是,老夫有一點不明,爲什麼那個姓吳的海商自己不開店售賣,反而要託付汝等代賣,難道他不知道這樣一來自己要少賺許多銀錢嗎?”
韓德義的疑問在王崤峻的意料之中,他胸有成竹的回答道;“那吳姓海商之所以寧可少賺錢,也要讓小婿和兄弟們代賣,絕非他蠢笨,而是有他不得已的原因。小婿剛纔說過,此種器物產自萬里之外。乘船出海的話,既便是一帆風順,也要少則一年,多則兩、三年才能返回。如果運氣不好,中間遇到風浪,只怕就要沉到海底去餵魚了,可以說是兇險之極。因此,凡是出海經商的人,都非常信奉命數之說,那吳姓海商便是個最信相面算命之人。
據他說,在他第一次出海之前,曾經找一位高人算過卦,說他乃是有福之人,出海做生意必定會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只是有一樣需得記住,那就是無論是在中土,還是在海外,絕對不可自己親自與買家或者賣家見面做生意,否則必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是個信命之人,聽這位高人如此說,便牢記在心。從此之後,無論是在何處做生意,均不親自出面。要麼是讓自己的手下代勞,要麼是在當地找一家自己信得過的合夥人代勞。結果,他跑了這許多年的海船,還真就如那算命的高人所言,從未出過任何差錯,生意還越做越大。”
“原來如此”韓德義一臉釋然的說道,“不過,剛纔聽賢婿說此次到幽州城來,是想和留守府的總管馮程合夥做這玻璃的買賣。不知道賢婿是如何與這馮程相識的,又是如何親近到要一起做買賣的程度?”
王崤峻見韓德義問及此,便將自己與馮程交往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向岳父做了陳述,並將自己對馮程願意合作可能是受蕭思溫吩咐的設想也講了出來。此外,他還把自己對蕭思溫可能會見財起意,強行霸佔玻璃生意的擔心也和盤托出。
韓德義顯然比王崤峻更瞭解這個馮程,以及他背後的那位蕭思溫蕭留守。他聽完王崤峻的介紹和分析,讚許的點了點頭,說道:“賢婿果然是個聰明人,老夫沒有看錯你這個女婿。想那馮程不過是留守府的一個管家,而且還是個漢人,如果不是得了蕭留守的吩咐,是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與你接觸,商談合夥做買賣的事的。若他事先沒有稟報過蕭留守,而被蕭留守發現他揹着自己做如此賺錢的買賣,只怕這位馮程馮管家不死也得脫層皮。
不過,以老夫對那位蕭留守性格的瞭解,雖然此人貪財,但除非是對方想獨佔所有利益,一點好處都不分給他。否則的話,他這種人是不會爲了些許錢財而自降身份去找對方麻煩的。所以,只要汝與馮程談好了條件,蕭留守不但不會對你造成威脅,反而會處處與你方便,讓你可以把買賣做得更好、做得更大,從而使他自己得到更多的好處。”
聽完了韓德義的分析,王崤峻的心算是徹底踏實下來了。此次進幽州城,雖然是他自己極力爭取的,但直到和韓德義交談之前,他對蕭思溫的意圖還是一點底都沒有的。這會兒韓德義的一席話給他吃了定心丸,使他的信心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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