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新生聞言連忙轉過身,向賈潤安一抱拳,說道:“兄長不是也沒睡嗎?”
賈潤安聽了卻是擺擺手,報怨道:“哥哥我睡不成還不都是因爲賢弟你嘛!”
“因爲小弟?”許新生不解的問道。
“是啊。”賈潤安答道,“賢弟你是客人,說一路舟車勞頓,想要回來休息,曾兄弟和鄒兄弟自然不便阻攔。可哥哥我就不同了,任我怎麼說,那二位也不放我走,硬是拉着我又喝了近一個時辰,喝得哥哥我是頭昏腦脹。雖說回來後倒頭就睡,可睡了沒多長時間就被渴醒了。結果起牀喝水的時候,就發現這通廊上站着一個人。這大冬天的,深更半夜通廊上站一個人,哥哥我能不出來看看嘛。不曾想,卻是賢弟你在這裡。”
儘管賈潤安沒有再問及自己大半夜的站在這裡吹西北風的原因,可對方的語氣和表情卻表明其對這個問題十分的關注,自己想要敷衍應付過去既不太可能,也會有損兄弟之間的感情。再加上許新生也不甘心就這樣帶着滿腦袋的問號回開封去,因此略一猶豫,他還是語氣誠懇的說道:“如此還真是小弟的不是,讓兄長受這一遭醉酒之苦。只是,小弟今晚的精神着實不好,實在是沒有心情喝酒、暢談。”
“哦?賢弟有什麼煩心的事,令你連和大家吃飯、喝酒的心情都沒有了?來,且到爲兄房裡來,把那些讓你心情不佳的事情說出來與爲兄聽聽,爲兄也好爲賢弟你排解排解。”賈潤安關切的問道。說着,賈潤安便拉着許新生回了自己的房間。
兄弟二人來到賈潤安所住套間的起居室中坐下,賈潤安先給自己和許新生各倒了一杯水,而後才問道:“賢弟究竟是爲何事心中不快。是吾等兄弟招待不週,還是隨從下人們怠慢了賢弟。有什麼不高興的事賢弟儘管說,爲兄一定爲你做主。”
略微沉默了一會兒,許新生終於還是決定一吐爲快。他擺了擺手,說道:“哥哥誤會了,小弟之所以有心事,並非隨從下人們怠慢,更不是諸位兄弟對小弟招待不週。恰恰相反,隨從下人們對小弟畢恭畢敬、盡心服侍,諸位兄弟對小弟更是照顧得無微不至,方方面面都爲小弟安排得妥妥當當。可也正是這樣周到細緻的安排與照顧,才令小弟覺得有些矛盾、有些不解。因爲諸位兄弟在將小弟照顧得如此周到細緻的同時,卻又對小弟懷着提防、戒備之心。
幾位哥哥一方面熱情款待小弟,並非常大度的將一般人通常會當成自家機密而絕不會示人的幾處軍事設施、軍隊駐地開放給小弟參觀,甚至連北平軍最爲精銳的‘遊騎兵’營的駐地也包括在內,讓小弟能有機會一睹北平軍的軍威與實力。另一方面幾位哥哥卻又對小弟有所保留,在允許小弟參觀‘翔龍堡’新兵訓練基地的同時,卻以小弟是‘外來者’爲由,拒絕讓小弟去見識一下近在咫尺的‘翔龍生產基地’。須知,小弟作爲一名與諸位兄弟一樣的穿越者,雖然在許多專業領域無法與兄弟們相比。但小弟在前世也是一名軍事愛好者,自問‘翔龍生產基地’裡的東西還不會有什麼能夠超出小弟的見識之外。
而且,五哥一方面在與小弟攀談時明裡暗裡的暗示北平軍只在意自家這一畝三分地的安定、祥和,對千里之外朝堂上的事情毫無興趣,也無意摻和其中。另一方面那座不讓小弟接近的‘翔龍生產基地’在晚上依然燈火通明,很有一副大戰之前,夜以繼日、趕工生產的忙碌跡象。
凡此種種,實在令小弟有些摸不着頭腦,搞不清楚在兄長及北平軍諸位兄弟心中,小弟到底是自己人還是外來者。處於如此矛盾、如此分辨不清的情況之下,小弟又如何能有心情去和曾兄、鄒兄他們談天說地、開懷暢飲呢?”
許新生那邊不停的發着牢騷,賈潤安這邊卻在聽完對方最初幾句話後便已明白了其中的關鍵,並意識到再次招攬許新生的機會就在眼前,而不必等到結束此番參觀軍事基地的行程結束之後了。
於是,賈潤安在略微斟酌了一下用詞後,說道:“原來賢弟是爲這些事情而心煩氣躁。如此,賢弟還請稍安勿躁,且聽爲兄與你解說清楚。
或許在賢弟看來,我北平軍諸兄弟在對待賢弟你的態度上前後矛盾、表裡不一。但如果賢弟仔細深入的想一想的話,便會發現我北平軍諸兄弟所作所爲卻完全是在情理之中的。
我北平軍諸兄弟之所以會待賢弟如上賓,方方面面都爲賢弟你安排得妥妥當當、周到細緻,一來,自然是因爲賢弟你和那位與你同行的趙安易乃是遠道而來的客人。正所謂‘千里送鴻毛,禮輕情意重’,更何況賢弟你和趙先生這次是攜厚禮而來,我北平軍諸兄弟作爲主人自然應該熱情款待、以盡地主之誼。二來,則是因爲賢弟你與爲兄乃是患難之交,有過一起死裡逃生的經歷。在諸位兄弟眼中,我賈潤安的至交好友、患難兄弟便是他們的至交好友、患難兄弟,爲賢弟你提供無微不至的照顧與周到的安排方是全了兄弟之義。三來,卻是緣於賢弟你的穿越者身份。這一特殊身份使得諸位兄弟對你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把你當成與他們有着相同經歷,有着一樣的‘身在異鄉爲異客’感受的故鄉人看待。俗話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更何況咱們這些穿越時空,再無回到原來那個世界的機會的穿越者呢。從某種意義上說,正是因爲賢弟你有穿越者的身份,諸位哥哥纔會如此大方的向兄弟你開放這麼多處軍事基地。因爲他們知道,以賢弟你的見識,既不會對北平軍各部的訓練方法與手段感到奇怪,更不會對各種在外界難得一見、只能遠觀而不可近瞧的武器裝備感到大驚小怪。
至於說到五哥在與賢弟你交流時說話有所保留、委員會沒有安排賢弟你參觀‘翔龍生產基地’,這並不是諸位哥哥說話前後矛盾、做事表裡不一,而是不得已而爲之,說到底其實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不錯,以賢弟你的閱歷,‘翔龍生產基地’裡面確實不會有什麼能夠超出你見識之外的東西。可‘翔龍生產基地’的生產規模、各種裝備的產量,等等數據的重要性,卻是一點也不比有關北平軍各部軍事素質、戰術水平高低的資料差。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種能決定北平軍未來發展規模的資料遠比北平軍現有各部情況的相關資料更有價值。賢弟你捫心自問,是否能保證回到開封后,不會向任何人泄露在‘翔龍生產基地’裡邊看到的哪怕一丁點兒的消息或者資料嗎?如果不能的話,那麼委員會的幾位哥哥不向你開放‘翔龍生產基地’便是情理之中的事。
畢竟,有一件事是不可否認的,亦即賢弟你此番千里迢迢來北平軍並不是以個人身份前來看望爲兄這個至交好友、患難兄弟,而是與那個趙安易一起肩負着特殊的使命,爲了完成站在賢弟及趙安易背後的那個人、那個勢力集團交給你們的任務,這纔不辭辛勞、不遠千里的來給爲兄以及北平軍其他兄弟拜年、送禮。而站在你們背後的那個人在前世的歷史上做過些什麼事情、以他爲首的那個勢力集團最後達到了什麼樣的地位,爲兄覺得賢弟你應該是非常清楚的。如今正值後周朝廷的多事之秋,柴榮病重、朝局不穩,這與前世的那段歷史是何其相似。而你背後那個人的身份地位、勢力規模與前世又是何其接近。待到柴榮死後,他若想如前世所做那般,在這個時空也上演一出‘黃袍加身’的大戲又是何其的水到渠成、信手拈來。
真到了那時,像我北平軍這般有一定實力的藩鎮勢力,肯定會被朝廷、會被那個打算靠着手中兵權上位的人視爲不安定因素、視爲會阻礙其成就大事的攔路虎、視爲會動搖其將來統治基礎的嚴重威脅。若是你背後那個真想成就所謂大業,必定要想方設法先除掉我北平軍這根‘眼中釘、肉中刺’,而後其方敢大膽施爲,無所顧忌的去做那件大事。這次其派賢弟及趙安易來北平軍,想必便是實施其除釘拔刺計劃的第一步。
試問,賢弟你既有這樣的身份與使命,而賢弟背後的那個人又具備那樣的實力、心懷那樣的企圖,五哥又怎麼可能將北平軍所有的意圖想法和盤托出而不有所隱瞞、諸位兄長又怎麼可能將北平軍的一切私密都展示在賢弟你的眼前而不有所保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