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份上,徐山博已經能確定了,這個小姑娘對他們徐家的態度不是看不起,簡直是上輩子結仇這輩子添怨的節奏啊。
唔,不得不說,他的感覺還是比較準確的。
沈何夕上輩子就對他耿耿於懷,這輩子又斷定他是來意不善,對於這樣的人,嫩皮子老芯子的姑娘真的不介意啪啪啪地給他來幾個左右混合的打臉新姿勢。
還是因爲那份面對知情者的心虛,徐山博止住了自己身後兩個同伴的蠢蠢欲動。
“小姑娘說話還是應該溫柔一點,不然會嫁不出去的。”
沈何夕上前走了幾步,和徐山博面對面站着:“剛見面就詛咒我嫁不出去,這個兄弟,你別一副高人姿態覺得別人都不如你……麻煩讓讓,這是別人家的家門。”
“我是來接我叔叔回魯西的,我叔叔家又怎麼算是別人家呢?”泥人還是三分土性呢,被一個素未蒙面的小姑娘指着鼻子罵,徐山博真的很難繼續淡定了。
“我還是那句話,你叫他叔叔他答應麼?你跑來隨便給人當侄子別人還不稀罕呢。”沈何夕看了徐寶樹一眼,那個慫貨就是裝死一樣地縮在一邊。
在這裡已經等了兩天,看見了目標人物之一的同時也看見了這麼一個胡攪蠻纏的傢伙,年紀尚輕的徐山博是真的沉不住氣了。
“我說了,這人是我叔叔,是他的父親我的大爺爺讓我來帶他走的。”
“哦?徐爺爺讓你們來的?”沈何夕想了想,大概明白如果徐爺爺覺得自己身體不好又怕自己的兒子爲非作歹還真有可能讓徐家來人把徐寶樹帶走。
但是……
“什麼時候?什麼地點?通過什麼方式告訴你們的?”
沈何夕看看他身後的兩個年輕人,在說到大爺爺這個詞兒的時候,有一人臉上的表情非常的不屑,這可真有點意思了。
派這麼一個人跟着來找徐漢生,這是來接人還是來結仇?
“我們憑什麼告訴你?”面露不屑的那個年輕男人嗆了她一句。
沈何夕對他這種人真的是連個眼神都欠奉。
“沒學會什麼叫禮數就滾回魯西好好學學,我跟你說話了麼?自己把自己當成亂叫的狗指望誰把你當兩腳站着的?”
雖然在面對外人的時候性子有呢麼一點悶,但是論起嘴炮的本事,只要沈何夕願意,她還真沒怕過誰。
徐山博回頭瞪了那人一眼,再轉回來面對沈何夕,他自己也要深吸一口氣才能繼續態度溫和地說話:“大概是十天之前,是我大爺爺打電話告訴我父親的。”
沈何夕眉梢一挑,長長地“哦——”了一聲。
“從魯西來省城的路夠久的,走了十天……你是來取經的吧?還帶了個長着人樣不說人話的牲口?”女孩兒看着徐山博,罵的仍然是他身後剛剛那個出言莽撞的傢伙。
那人臉漲得通紅像是真的被人左右扇了耳光一樣,他怒瞪着沈何夕,如果不是旁邊有人拉着攔着一定已經衝上來打她了。
“我們家裡有一點事兒,我也是在最快地時間內趕來了。”徐山博拉着自己的同伴還是用自己僅剩的的耐心向着這個女孩兒解釋,省城這個地方臥虎藏龍,這個女孩兒敢把徐寶樹這麼綁着帶回來肯定是不簡單,他們是來接人的,不是來結仇的……不是來結仇的……
可惜他不知道,他面前的這個女孩兒還就是找茬結仇的,所謂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對於沈何夕來說在對方的陣營裡有這麼一個一點就着的炮仗,如果不好好利用套出話來那纔是真的可惜了。
“帶着牲口上路嘛,慢是可以理解的,你看這個拉都拉不住的樣兒,你們怎麼不給他上個嚼頭?”
那個年輕人也是徐家這一代裡面比較得長輩青眼的,從小到大又什麼時候被人這麼難聽地罵過?勃發的怒氣止也止不住,讓他終於掙脫了自己這邊的束縛衝向了年輕的女孩兒。一直沉默圍觀的壯漢在一邊默默地捂上了眼睛。
“嘖,說不過就打人,果然牲口。”沈何夕把踩在對方背上的腳擡了起來,白花花的腿又細又長,但是沒有一個人覺得這雙腿好看了,兩下撂倒一個結實的年輕人什麼的,這個姑娘廢了半天口舌就是爲了讓別人主動攻擊來滿足她揍人的欲/望吧?
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換句話來說那就是動手的先沒理。對方先動手了,沈何夕認爲現在的“理”是徹底在自己這一邊了。
“說吧,到底爲什麼來省城。”地上趴着一個人質,沈何夕對目前的交談狀態很滿意——有理有據!
徐山博看看自己身後已經驚呆的另一個小夥伴,在他一向一帆風順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種切實的無力,吵是吵不過,打也打不過,對方擺明了就是找茬,自己反而畏首畏尾心虛氣短。
是的,他們十天之前就收到了徐漢生的求助,說求助在徐山博看來也算不上,徐漢生願意用他和他父親兩代人研究出來的制湯法和他的家業交換徐寶樹一家三口能夠在魯西安穩生活下去。
徐漢生的父親當年在京城並不是靠大白羊湯出名的,他是似錦樓裡最頂尖的制湯師父,白湯清湯毛湯、濃湯素湯鮮湯沒有一種湯能難住他。幾十年前徐家人不是沒動過這個制湯法的主意,但是當時的徐漢生心灰意冷無欲則剛,徐家內部的爭鬥又激烈,讓徐山博的曾祖眼睜睜地看着肥肉從自己的眼前溜走。
幾十年後的如今,徐漢生又找了回來,徐山博的父親當然是想拿回這塊肥肉,所以他們拖延的這些天就是想讓徐漢生更着急一些,最好鬧出什麼事兒他們徐家再以救世主的面目登場,到時候不僅能帶走徐寶樹,還能把徐漢生一起接回魯西,好好“討教”制湯法。
徐山博自己覺得這件事兒實在是太不地道了,隱約有些不情不願,所以他的父親又挑了兩個人陪他一起來,其中就有這個對徐漢生一系一直懷有敵意的年輕人。
“到時候他唱白臉你□□臉,還怕你大爺爺不好好教你?”徐山博的父親就是這麼交代的。
現在,人還沒見着,這個“儲備型白臉”已經被人打成了擦腳布。
女孩兒輕笑着看着他的表情,讓徐山博覺得自己一切隱晦的心思現在已經無所遁形。
他是看不上自己曾祖父和他父親的做法,也覺得徐家趁人之危絕對稱不上光明磊落,但是每一個家族都有人要犧牲,徐家靠犧牲了徐漢生獲得了一個“清白”的家底。
現在他也希望能從徐漢生的身上學到更好的制湯法,不然他根本不會來到這裡,就算有愧疚感和犯罪感,但是對不起徐漢生的人從來不止他一個,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受益的人那麼多,他也不是拿到最大頭的那一個,所以與這點良心的譴責相比,對精妙廚藝的強烈渴望纔是壓倒一切的動機。
這一切,這個女孩兒似笑非笑的目光,讓他明白對方几乎洞悉了自己的陰暗和齷齪。
“因爲……來的越晚,好處越大是吧?”沈何夕一把扯過縮在一邊不敢動的徐寶樹。
“等到事情鬧大了你們再來救場,到時候名聲也有了,實惠也有了……至於徐老爺子到底是在什麼情況下求助的,到底是會經歷什麼,到底能不能活到你們來,你們根本就沒放在心上是吧?!”
只要看看徐山博他們幾個人的表情,沈何夕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請你們滾吧,現在、立刻、馬上!”
女孩兒的一隻手擡起,揪住徐山博的衣襟,慢慢地把他揪離了門口。
“別以爲借了一個好不容易立起來的牌坊就能登堂入室,在我眼裡你們就是那羣披了人皮的……牲口。”
眼前沒一個熟人,沈何夕同學說話的語氣完全是四十歲女人尖酸刻薄的調調再加上未成年少女的那一點小矜持勁兒——當然更重要的是她那隻“力拔山兮氣蓋世”的白嫩爪子輕輕鬆鬆地就把一個比她高十幾公分的成年男人拽了起來。
徐山博被拽開了,他的兩個同伴一個被踩了一腳一個被推搡到了一邊,三個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見女孩兒昂首挺胸地帶着徐寶樹和那個壯漢進了徐家的大門。
哐當,大門重重地關上了。
缺少了小夕和女老闆的panda在不營業的時間也讓人覺得越發地冷清了,俞正味踉踉蹌蹌地打開panda的大門,只有在給洋蔥剝皮的黑豆和一名臨時招來的暑期工在忙碌着。
“大廚。”黑豆從自己的褲子兜裡掏出前一天俞正味擬定的菜單,“洋蔥湯配中式蛋餅和燻肉,是這樣的搭配吧?”
俞正味的身上滿是酒氣,他的頭髮亂糟糟的,原本就鬍子拉碴的臉上還能看出眼圈是酗酒後的暗青色。
“中式的?什麼中式的?我做的菜從來沒有中式的。”
黑豆放下拿着菜單的手憨憨地看着他,大廚今天是變身了麼?
俞正味趴在離他最近的餐桌上,頭部懸空在桌子的另一邊,像是一條垂死的狐狸或者孤狼。
“我不能做中式的……俞家的人……不應該做廚子。”
門外有一輛大型的吉普車停了下來,人高馬大的克萊德一走進來讓人覺得整個餐廳頓時變矮了。
“嘿,wei,昨天庫克不是故意那麼說的,你要知道他一直是個傻瓜。”
“克萊德?”俞正味醉眼惺忪地看看他,擺了一下手,“不,他說的是對的……我的菜裡面……一無所有,嗝,一無所有。”
黑豆看着俞正味被克萊德抗在肩上帶走,轉頭看向廚房。
“我是做咖喱飯呢?還是停業呢?”
他看看滿地的洋蔥和豌豆,認命地穿好圍裙,鄭重其事地戴上了屬於大廚的高帽子。
“洋蔥湯,中式蛋餅,燻肉。咖喱土豆餅也不錯……我愛咖喱。”
詩歌比賽什麼的爲什麼會有這篇文?難道讓泥萌這羣萌萌噠讀者寫菜譜順口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