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不大,卻使得溫度驟降,在宿舍的時候還沒怎麼感覺到,等到林康下了樓才發現天空陰沉得像厚厚的黑心棉,沉悶地壓着天空,絲線一般時斷時連的雨點從不知起點的高空落下,打在人臉上冰冷至疼。
兀自站了一會,林康被身後的一個人拍了一下肩膀,他木然轉身,鍾曉輝臉色慘白地站在他的身後。
“怎麼了曉輝?”林康輕聲問道。
“林康,李鑫也要搬出去住了,今晚上。”鍾曉輝的嘴脣微微張開一點就能把話完整地表述出來,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就想不到是他在說話,只是他此時嘴脣變成了徹底沒了血色,白得有些瘮人。
“哦。”林康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大致捋清楚了那一摞信裡的內容,感覺內心格外地沉重,特別是少了的那幾張,如果林康沒有猜錯的話,那幾張的內容是整個事件的關鍵所在,怎麼就不見了呢?
經過林康一晚上的研究,大致看清楚了當年那件事情的經過,在他奶奶那個故事的基礎上,似乎是劉興家裡的某個人參與在其中,然後那人又用超鉅額的錢把那個鎮派出所的局長和這個市派出所的局長都給買通了,這也是爲什麼當年那個男人被掏空內臟的案子會一拖再拖,最後不了了之。
然後後來終於出事了,也就是鎮派出所的局長信裡所謂的“感覺一直有個人在身後”,雖然不能分辨出來他那是不是幻覺的,但是後來從劉興一家恐怖的死狀看起來,很有可能是當年的人來報仇了,可是爲什麼中間停隔了這麼多年呢?要報仇的話不是早該來了麼?
後來迫於壓力,警方終於了幾名警員去調查劉興等人死亡的原因,但是雖說是已經進入了調查的狀態,但是鎮局長心裡是不敢查的,他很擔心會把當年的事情翻出來,畢竟他當年還年輕,很多警員的調動他都沒有仔細去幹涉,導致埋了一大批不定時的炸彈,而如今這些人都已經沒有了明確的去向,少數幾個還依然留在這裡的警員也知道當年的事情,他有把握能控制住他們,但是後來來的那些就是未知數了,他們查出來的話未必不會把事情弄大。
只是有些時候樣子還是要做的,所以那天他纔會讓老吳他們一起去調查,但是後來調查的人也出了事,局長才徹底慌了神,無論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還是從事情的怪異角度出發,他都不能再查下去了。
於是又一次上演了當年那種拖到無解的戲碼,農村人固守的封建思想或者說是自我權益保護意識過於淡薄,他們根本就不會想到什麼往上走,更何況劉興一家已經一人不剩,那些外地的親戚因爲沒有足夠親近的關係不知道的就永遠不會知道了,知道的也對沒有牽扯到自己家的事情沒有太多關心,偶爾有那麼幾個想要找到結果的也都無處下手,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本以爲從此可以高枕無憂了,當年那個男人的仇報了,不管是誰報的,總之是報了,而被滅門的劉興一家也已經無人再會站出來去追討那個誰都無能爲力的原因,真的好像已經再也不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平靜了一段時間之後,鎮局長再一次給市局長寫信的時候,應該已經就是近一段時間的事情了,紙張明顯已經不是當年那種已經開始泛黃的模樣,字跡清晰可辨,而且從信中每一個字的一筆一劃中都能看出被歲月打磨後的陽剛之氣,充分說明了這後面的信件就是後來近一段時間或者說這一年兩年之內的東西。
後面的信件一反平靜時的常態,時而顫抖的筆畫將寫信人的緊張和恐懼展露無疑。從信中不難看出來,那些已經快要被他們忘掉的事情又一次出現了,而且愈演愈烈。
信中的內容整理成一條線的話大致就是這個樣子,林康從對昨晚的回憶中醒了過來,然後猛然記起模糊中似乎有個人曾經站在他的背後,他回過頭去看了一眼,鍾曉輝還站在那裡沒有離開,他從蓬亂的頭髮中射出的目光彷彿能看穿林康的心思,所以沒有在林康陷入回憶的時候有絲毫的打擾,但見林康又一次回過頭來,目光中少了些許迷茫的時候又重複了一遍:“李鑫今天要搬出去了。”
林康眼神呆滯了一下然後點點頭,,一陣風吹過,鍾曉輝額前的頭髮被吹了起來,倒是顯出了一絲柔順,突然,鍾曉輝猛地擡起頭看了一眼對面的女寢,複雜的眼神在短暫的驚恐後流露出一絲決然。
“林康,今天聯繫一下蘇黎吧,晚上我有事跟大家說。”還沒等林康做出反應,鍾曉輝走進了雨幕,落下的雨點在他的身上濺起一層輕微的水霧,林康突然覺得鍾曉輝變得那麼不真實了,就好像一個隨時會被外力打碎的幻影,心底裡卻浮上一絲莫名的悵然,隨後,林康也走進了雨幕之中。
這場雨就像是天空的哭泣,綿長中帶着某種固定的節奏。
中午,林康買好了飯坐在餐廳裡,十分鐘之後,姜曉雪撐着一把透明的傘出現在門口,往他們平時固定坐着的位置看了一下,然後笑眯眯地走了進來。
“來了好久了吧?”姜曉雪輕抖了一下雨傘上的水坐在了林康的對面。
“沒有,我也剛到,飯菜還是熱的呢,趕緊吃吧。”
可能是心事太多,林康整頓飯的時間都沒有說話,姜曉雪也感受到了林康的不對勁,她放下手裡的筷子認真地看着林康說:“林康,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我覺得當年劉興一家的慘劇還沒有結束……”林康彷彿是猜到了姜曉雪要問什麼,在她話音還沒有完全落下的時候就蹦出了這麼一句話。
“什麼意思……”很明顯姜曉雪並沒有想到林康會這麼說,一時間有點難以理解。
林康剛要張口說什麼,一個身着深色大衣的男生跌跌撞撞衝進了餐廳,然後直直地衝着林康這邊跑了過來,他的臉上有一條觸目驚心的還沒有完全癒合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