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車站放下客人,氣還沒有喘勻,一點的火車就到站了。
有三個穿的花花綠綠的青年人走過來,一起擠上了他的三輪車。說是要去大澗溝。
大澗溝離火車站有四十多里路。鄭好說:“去大澗溝路途太遠,何況還是你們三個人。你們要多給我錢才行。”
其中一個刀疤臉的青年人問鄭好“你要多少錢?”鄭好伸出一個拳頭晃了晃。刀疤臉爽快說:“一個人十元錢,沒有問題。”
鄭好本想說三個人一共十元錢,沒想到對方會錯了意。竟然給了他三十元。
鄭好心中樂開了花。想着兜裡將近五十元的鈔票,忘記了疲勞。
他心想:“勞動豈止是創造了人類,也是人的快樂之源呀。”
大澗溝是離煤城四十多裡的一個礦區,路上不時駛過一輛輛拉煤炭拉煤泥的大車。
路被這些重型車輛踹的坑窪不平,煤灰渣土撒的遍地都是,每當大車開過就捲起一股股遮天蔽日的灰塵。
那三個青年坐在後面,上面有個布棚遮擋還好些,鄭好在前面蹬車,無遮無攔可就苦了。
一股股煤煙撲面而來,與汗水雜在一處,就像在他臉上罩了一層煤泥的面具。僅露出兩隻眼睛看路,嘴巴和鼻子呼吸。
行了十多裡,路上行人漸漸稀少。鄭好蹬着三輪爬上了一個較大的陡坡,累的他張口氣喘,下面是一個長長的下坡路,他吁了口氣,抹把汗。終於可以歇歇了。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涼涼的尖銳東西抵住了後背。接着耳邊響起冷冰冰的聲音:“把身上所有的錢掏出來,下車走人。”那是刀疤臉的聲音。
鄭好身上汗毛孔一下子炸開,冷颼颼一股寒氣從腳下升起。“我碰上了強盜,他們不光要搶錢,還要搶車子。”
早就聽說大澗溝附近有賊,他們搶錢,搶來往的煤車,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這回讓自己撞上了。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他暗問自己。
不容他多考慮,背後一陣刺痛,對方手中的匕首刺進了他後背肉中。
“把錢掏出來,然後下車走人。快,不然殺了你。”對方兇狠的吼道。
鄭好看了看前面下山的陡坡,以及路邊陡峭的山崖,突然猛地身子向前一伏,拼盡全身的力氣,把車子向下蹬去,並且拐把衝向山崖。他要和對方同歸於盡。
車子突然向前,刀疤臉猝不及防,被甩回了座位。刀子也掉在地上。“哎呦,這小子要想騎下山崖與我們同歸於盡。”三個人一起驚呼。
刀疤臉反應敏捷。迅速撲向鄭好,用粗壯有力的胳膊緊緊箍住鄭好的脖子,鄭好立時感覺一陣窒息,眼前金星亂冒,周身使不出一絲力氣,抓車把的手也鬆了。
失去方向的三輪車載着四個人七扭八拐的順着陡坡向下衝去。
離懸崖一兩米地方,失去控制的三輪拐進一個被大車踹出的深坑,車子傾倒,四個人一起被甩了出去。
此時鄭好方纔解脫,脖子差一點被刀疤臉勒斷,頭暈目眩,幾乎昏過去。
腰部被地上石頭重重咯了一下,痛徹心扉。忍痛掙扎着爬起。
卻被首先跳過來的刀疤臉一腳踹在地上。
另外兩個劫匪,一個被甩到了懸崖邊,多虧抱住了一棵樹,才被同夥拉了上來。
“這傢伙竟然敢反抗,幹掉他。”三個人圍住鄭好,用腳猛踩猛踹。鄭好毫無還手之力,臉上,肚子上,腿上,陣陣劇痛涌來。
旁邊一輛輛拉煤的汽車匆匆駛過,車上的司機面容冷漠,對旁邊的打鬥視若無睹。彷彿他們見慣了這一切。
三個人直到打累了才住手。其中一個在鄭好懷中翻出錢來交給刀疤臉。
另一個兀自不肯罷休,撿起塊石頭狠狠向鄭好砸去,鄭好頭上頓時血流如注。
三個人見鄭好不動了,才一起向三輪車走去。途中刀疤臉順手撿起方纔掉落的匕首。
鄭好見他們要把車子推走。心中着急。沒有車子,父親將會再度失業。他和爸爸靠什麼生活。決不能讓他們把車子推走。
想及此,他忘記了危險,忘記了疼痛。幾番努力掙扎,艱難爬起,衝到車後,拉住車子,嘶啞着嗓子喊道:“把車子留下。”
三個人一起回頭。刀疤臉不耐煩說:“這傢伙活膩歪了。”
說完把匕首拋給其中一個青年。怒了努嘴說:“老三你去給這小子一刀。”
那個老三接刀在手,滿眼兇光向鄭好走來。
一輛煤車吼叫着從他們身邊駛過,捲起了遮天的灰土。
煙塵中,鄭好望見對方充滿殺機的雙眼,接着是一道凜然寒光。他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了我嗎?
鄭好不及退縮,不及畏懼,也不及思考。本能的右手伸出,迎着刺過來的寒光,他的手臂已經搭在對方拿刀的手上,一絞,一拽。
只聽得咔嚓一聲清脆響聲。對方一聲慘叫,右臂無力垂下,刀子掉落在地。
那個叫老三的奇怪的看着鄭好。他一時還不能明白這剛剛發生的一切。
鄭好也愣住了。他看了看對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畢竟這一切都發生的那麼突然。
“老三,你怎麼了?”刀疤臉問。老三痛苦的說:“我……我的胳膊掉了。”
“媽的,胳膊不好好長在你身上嗎?”刀疤臉跳下車,罵罵咧咧地走過來。
“是肩膀脫臼了。”老三糾正說。
刀疤臉把老三一把推在一邊,罵了句;“媽蛋,連這小子都對付不了,滾一邊去吧。”
說罷揮拳向鄭好打過來。又快又兇狠。鄭好猝不及防,被對方狠狠擊中,半邊臉頓時腫起,鼻血噴出,仰面跌倒。
刀疤臉踏前一步,左手像提小雞似的一把揪起鄭好,右手揮拳向鄭好裹來。
鄭好本能的雙手向前穿插,蛇一般地纏住對方,一抖一拽。咔嚓,咔嚓兩聲輕響。
刀疤臉雙手無力垂下。他的兩臂也被鄭好給拽脫臼了。
刀疤臉看了看瘦弱的鄭好,又看了看自己兩條胳膊。一時不能相信方纔發生的這一切,恍若夢中。
“怎麼了,老大,動手呀。”車上那個人催促道。刀疤臉面色蒼白,因爲疼痛,豆大汗珠滾下。
他忍痛咬牙對鄭好說:”朋友,算你狠,是我們瞎了眼。“他轉過身道:“我們走。”
老二問:“哎,老大,車子不要了嗎?”受傷的老三跟過來道:“這小子邪門的很,我們走吧。”
車上老二不明就裡,跳下車兀自跟在受傷的兩人身邊喋喋不休。
望着對方消失的身影,鄭好心中一陣激動。這就是移身幻形分筋錯骨十八式嗎?
幾個月來,晝夜思考,早晚練習,求之不得的武功,竟然在這性命攸關時刻,電光石火的一剎那爆發出來。
他學的不是菜譜做飯,不是拈花刺繡,不是荷鋤種地,不是別的,而是地地道道,確確實實的實戰武功。
這些時間所受的苦沒有白受。此刻竟然救了自己性命和那輛三輪車。是激動,是感慨,鄭好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這時候突然感到雙臂一陣劇痛。低頭看,雙手已經微微腫起。捲起袖子,胳膊也腫了。
想起物理課上學的牛頓第三定律:力是物體間的相互作用,力是物體對物體的作用,只要有力發生,就一定要有受力物體和施力物體。
方纔自己固然是把對方胳膊拽得脫臼了,可是自己胳膊同時受到對方的反作用力,因此也腫了起來。
移身幻形分筋錯骨十八式拳譜中起始幾頁練習呼吸吐納。當初鄭好看到,因爲只是些無用的道家術語,現在想來那都是增加習武者力量的修習方法,使習武者本人在敵人強大的反作用力下不至於受傷。
自己貪功求快,並沒有認真練習其中的呼吸吐納。倘若今天這三個人拿了棍子或者其它武器,無論是移身幻形分筋錯骨十八式還是十九式,估計都救不了自己。此時怕早已被對方拋屍山崖臭水溝中了。
這部拳譜他已經初窺門徑。不過沒有外力激發,還不能收發自如。無論是上次遇到城管還是這次遇到劫匪都被激發了出來,在危機時刻救了他。
鄭好把車子推到路邊。還好,車子並沒有很大損壞,只是鏈子掉了,車把摔歪了。
鄭好忍痛俯身套上鍊子,並把車把掰正。
在路邊一條小河邊洗了洗手。河水被煤灰污染的厲害,上面飄着一層淡淡黑灰,並且散發着一股股臭味。
他沒敢洗臉,怕受傷的地方被感染了。
騎車走在回城的路上,鄭好又累又痛,又渴又餓。兜裡的錢被對方搶了,此刻竟然是身無分文。
進城時,天已經黑了。經過百貨大樓時,他扭頭看了看,裡面漆黑一片。想必徐芸已經下班回家了。
倘若自己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被徐芸看到,真不知會怎樣。
行不多遠,前面一個小吃店門口,隱隱約約有兩個人在向他招手。想必是坐車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