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過灰石橋,西半天出現一片晚霞,那堆積的雲朵好比三月盛開的美人嬌——妖豔而嫵媚。火紅的天際漸漸泛出紫色,接着天色便暗了下來,應山又籠罩在無邊的夜色。
今夜正是月半,乃月圓之夜,不久會有正中之時,曉曉定會出現。那望月臺自從上次離別,還未曾蹬過,不知嘵嘵留有什麼指示。突然聶風又想到了聶俯中的小姐,人間豈有這般奇事,兩個不同的女子竟擁有同樣的姓名、同樣年齡、同樣的面容、幾乎同樣悲慘的命運?
想到這裡,聶風又是一陣陣傷神的頭痛,似乎有千萬條毒蟲瘋狂地嘶咬着自己的頭顱,然後拼命地吮吸着自己的腦髓,一種滲透入骨子裡的折磨。聶風的雙手不停地撕扯自己頭髮,原本凌亂的頭髮被擰成聶俯庭院裡瘋長的雜草般,讓人絕望的痛。
一絲純粹的無賴背後,究竟該怎樣的爆發?或許只是些無助的落寞……一想起曉曉那雙渴望重生的雙眼,便沒有懦弱的道理……聶風想到瘋狂,似乎有種歸西的慾望,只是這慾望一閃而過。或許人生的意義就是爲了找尋。
聶風豁然開朗,於是加快步伐向望月臺趕去。
夜晚的應山處處險惡、殺機四起,自然不可使出凌波微步,又不熟悉望月臺的景況,即使擁有瞬間轉移大法,也是無可用處。聶風略帶幾縷惆悵,向夜深處走去。
不知何時,聶風隱隱約約看見前放有幾個晃動的影子,於是跟了上去。
那影子移動的極快,聶風緊緊跟隨,竟然到了應山的死亡之地——落花谷。
這落花是應山中部地勢最低之處,其實是一片湖泊。湖泊中有一座小島,名曰落花島。落花島縱橫均近十丈,上面居住着一些半獸人。這半獸人原本也是人間修煉之人,長期與世隔絕,但悟不出修煉精髓又執迷不悟不肯離開,便慢慢地退化了人的特性,沾染了不少獸類的習性,於是得名。塋山薨花衰老之後,其花瓣均會隨風飄落於此,化爲類似血液之水流進湖中,此處是落花的葬身之地,亦是半獸人的棲身之地。
“…………”
“…………”
“…………”
聶風趴在落花島一塊巨大的磐石上面,見一丈來遠處有一片半獸人上躥下跳,正交頭接耳嘀咕着什麼,彷彿有什麼怪事發生。只恨自己不能聽懂他們在說些什麼,聶風帶着一肚子鬱悶準備轉身離開。
誰知天黑路險,一不留神,聶風從大磐石上重重地摔了下來。顯然這一摔被半獸人發現了。四周很快圍滿了一種怪物,那便是半獸人。
這半獸人在採藥時偶爾能夠碰上,知其底細——動物能吃幾個,但人基本不敢出手。聶風鎮定了片刻,便不慌不忙地從爬了起來。就在聶風剛要站立時,那羣半獸人忽然大叫大嚷起來。聶風心中一陣慌張便又一屁股坐在地上。
“…………”
“…………”
“…………”
那半獸半不停地朝着聶風亂叫,也不知在喊些什麼。今夜聶風心情本來就差到極點,見這羣人不人獸不獸的變種在眼前張牙五爪的吵來吵去的,好不窩火。煩惱之餘,竟然認爲他們在咒罵自己,於是便對罵起來。
“…………”
“喊什麼喊,叫什麼叫,一羣變種!”
“…………”
“瞧你們那副德行,一個個長的五大三粗的,還他媽的裸體,簡直丟盡人臉了!”
“…………”
“……人見人恨,鬼見鬼欺,獸見獸吐,樹見樹枯,花見花謝,水見水盡,石見石碎……雲見雲躲,雷見雷劈,雨見雨停,日月不見的東西——”
聶風大罵一氣,頓時心中舒暢了不少。見時間不早,便一個跳躍飛出了落花島。
半個時辰之後,便到了望月臺。一踏上望月臺,漫天月光流瀉,原本漆黑的夜空瞬間明亮了許多。聶風繞着直徑數丈的望月臺轉了幾圈,在正中找到一行微微發光的文字。
“思君念君不見君,
月上枝頭訴清冷。
勤習苦練三更夜,
餓飲珍珠多修身。”
聶風略有所悟,見時辰還早,便坐了下來,從懷裡掏出一本《降龍十八掌》看了起來。
翻開第一頁,上面寫道:“《降龍十八掌》乃內功心法,由體內真氣彙集而成,隨掌法而出,修煉者,可根據體質提升十年功力,習成便可剷除百年以下修行者,以及人間奇禽野獸。”
聶風頓時興趣大起,趕忙翻開第二頁,上面寫道:“吸取天地之靈氣,依附花草之精華!”
第三頁:“氣由心生,任督二脈!”
……
最後一頁:“萬物之本,心誠則靈!”
聶風不知不覺已翻完全書,心中若有所悟,於是趁着興致練了起來。
只見他起身立主,雙目微合,雙掌並用,挺胸吸氣,四周的花草便流溢出一縷縷清氣向聶風飄來,慢慢地愈來愈多。聶風感覺全身有暖流流動,接着雙掌發熱……順勢推出雙掌,天空立刻出現十八條金黃的巨龍,時而放聲狂喉,時而張牙舞爪,於半空中盤旋了數秒之久,然後便消失於夜空。
聶風好不亢奮,接二連三地耍弄着。直到感覺肚餓口渴,便想起“餓飲珍珠”,於是走到望月臺的邊緣,面向着應山深深吸氣,瞬間有無數顆露珠飛來,聶風張口便吃了下去。說來也怪,不到半柱清香,聶風竟然被這露珠填飽了。
躺在望月臺上,看着天上的明月,已快正中,興奮起來。曉曉身在她界,是否現在正望這望月臺趕呢?聶風想得心裡甜絲絲的。何不趁這月光多看看書呢?於是伸手從懷裡掏出一本書來——《太極經》。聶風一見這書,立馬吃驚地坐了起來。原來他因習得《降龍十八掌》樂昏了頭,竟然忘記還有本太極經來。於是瞬間心血來潮,翻起《太極經》來。
第一頁:“《太極經》乃元氣心法,由體內元氣集結而成,隨心聲而起,修煉者,可根據體質提升十年法力,習成便可剷除百年以下修行的妖魔鬼怪,以及三界之外的初等靈怪。注:修煉者需於至陽至寒之處靜心修煉,方可練成!”
那至陰至寒之處倒是知曉,這至陽至寒之處又是何處?聶風自言自語道。就在他疑惑之時,忽然,天空瞬間流瀉萬道光芒,接着望月臺的東邊便出現一個發出光亮的人來,那人正是妹妹曉曉。
月圓之夜,正中之時。聶風激動萬分,一見到曉曉,便衝了過去,誰知剛一觸及妹妹的臉蛋,曉曉光亮的臉蛋瞬間成灰,眨眼間蔓延她光亮的身影,片刻間便化作一團閃爍的灰燼,懸浮於空氣之中。
“曉曉——曉曉……這到底怎麼了?你在哪兒?”聶風神情慌張地喊着,卻沒有迴音。
片刻之後,那空中懸浮的灰燼慢慢地流動着,曉曉那光亮的人影又閃現在面前。
聶風本想再上前去撫摩一下曉曉那可愛的面龐,卻立刻停住了雙手。
“難道不可觸及?”聶風說道,心裡酸酸的。曉曉就在面前,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近在尺寸遠在天涯?曉曉微笑着搖了搖頭,沒有做聲,只是用手指在空氣中寫起字來。
“兄妹相隔八萬裡,
三界之內數兩極。
萬里迢迢來相會,
片刻記憶夢中尋。”
“既然相隔萬里,聲音不可溝通,我亦寫字與你。”聶風說着,便咬破食指,只見鮮血暢涌,猶如滾滾波濤澎湃而來,聶風趁機用鮮血在望月臺上寫道:
“舊時離別太匆匆,
一去不返似夢中。
待我知曉花已落,
遍地傷痕怎灑脫?
親情萬里一線牽,
相見之日是何年?
天殺之仇永不忘,
定拿雄膽鬥青天!”
曉曉見聶風血書石上,心中無比疼痛,眼角淚滴脫落,灑在血書上成灰。又在空氣中寫道:
“一言難訴千年恨,
命中註定染紅塵。
只待飛天入地時,
萬事皆明除天神。”
當聶風唸完,這詩便消失了,曉曉也不知何時離去。
一離開望月臺,夜空又暗沉了下來。聶風帶着無比留念之情,向自己老窩仙居奔去。
歸心似箭,聶風一個瞬間轉移大法便到了仙居的洞外。
說來奇怪,這原本漆黑的仙居,此時卻散發出陣陣紫光。聶風興奮的心猛地向下一沉,瞬間的落差讓他的心微微疼痛了一下。難道那半獸人的舉措與仙居有關?聶風似乎醒悟過來。
仙居,是一個橢圓形的大山洞,裡面除了幾塊大石頭拿來當牀外,空蕩蕩的,別無他物。聶風向洞裡邁了一步,仙居里突然出現無數煞白的亮光來。
“啊——”聶風被眼前的一切弄傻了。
這仙居里面竟然呆滿了大毒蠍子,成百上千,甚至更多。最大的有一米有餘,最小的也足有半米。全身均長滿紅黑相間類似盔甲的殼來,那煞白的亮光來自蠍子肚皮上的六塊白色盔甲,紫光便是從蠍子的眼睛裡冒出來的。
大毒蠍子趁聶風發呆時,迅速封住洞口。聶風便成了甕中之鱉。那大毒蠍子腹部發出強烈的刺激聲,讓人心慌意亂。先下手爲強!眼看那毒蠍子一個個圍攻上來,聶風趁機使出一套降龍十八掌,瞬間十八條金龍橫空出世,邊把周圍的數十個大毒蠍子給活活咬死了。
一羣大毒蠍子橫屍洞中,可從洞裡爬出更多更大的來。 只見那數十頭大毒蠍子同時向聶風猛撲過來。他哪裡抵擋得了,遂使出一套降龍十八掌,緊跟着一個瞬間轉移大法,跑到仙居洞外。
聶風並沒有打算就這樣離開,畢竟仙居是他數年的家。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仙居對聶風的重要性可見一般。再說就這樣走了,不是太便宜那些大毒蠍子了嗎?
一眨眼工夫,竟然從仙居里面走出幾個身着青沙的嫵媚女人來。瞎子用屁 眼看都知道這些所謂的人均是些蠍子精。聶風一看到這些蠍子精,火氣馬上上了上來。
“你們這些妖精,不好好做蠍子,不僅侵佔他人住處,竟然變成人不人蠍不蠍的樣子出來嚇人!”聶風大喊道。
“哈哈哈——這位少俠,見你英俊瀟灑,爲何說話如此刻薄?你說我人不人蠍不蠍是不是這樣——”那蠍子一邊說道,一邊變成蠍頭人身的怪物來。那蠍子精變成人樣的確算得上美人,可突然變成蠍子頭人身實在是相當恐怖,聶風被嚇得後退了好幾步。
“你別在我面前變來變去地嚇唬誰誰誰了,本少俠天天住這山上什麼恐怖的東西沒見過?還與千年狐精一起在這山洞住過呢!”聶風心虛便說起大話來。
“哈哈哈——反倒拿什麼千年狐精來嚇唬本小姐了!”蠍子甲說道。
“這山洞果真有狐居住過,我在裡面還見到過紅狐毛哦!”蠍子乙說道。
“你不說話,沒有人會把你當啞巴!”蠍子甲說道。
幾隻蠍子精爭吵起來。聶風看着看着,緊張情緒反而輕鬆了不少。
“拜託!各位妖怪,我們暫不動武,否則兩敗具傷,必定是你方傷亡慘重!看你們也有可溝通之處,先講講道理好吧?”聶風放鬆地說道。
“怎麼個講理法?”蠍子甲說道。
“這仙居是本少俠的棲身之處,你等不僅霸佔此處,還對我不恭,你們說說這是誰之過?”聶風硬得來不過,自然先來軟的。
“哈哈哈——少俠,這話可是你說的哦?”蠍子甲說道。
“一言既出,四隻兔子也難追!”聶風說道,心想看你們能耍出什麼把戲。
“哎——倘若不是本小姐的蠍子洞來了外敵,一時無處藏身,豈會來到你這破洞。一是太空曠,二是什麼傢俱都沒有,倒是自然得很!呵呵呵——”蠍子甲說道。
“這話鬼也不信!”聶風說道。
“我家小姐句句真言。我們家族是管教嚴格的修行門派,從不做傷天害理之事。”蠍子乙說道。
“哼——瞧——睜着眼睛說瞎話了!你們剛纔的舉動難道是與本少俠鬧着玩的?要不是洞中不便,我早使和你們大打三百回合了。”聶風不以爲然的說道。
“誰叫你半夜三更闖入,不知道要你做些什麼,我們是出於自衛!”蠍子乙說道。
“少俠若是不信,隨本小姐去看一看便知曉了。那怪物不是三界內的,所以我們的法力無法將其擊毀。”
“果真有如此蹊蹺之事?”聶風一聽見三界之外的怪物,好奇心油然而生。
“隨本小姐去看看便知!”那蠍子精說着便向山下走去。聶風與其餘幾位蠍子精跟了上去。
只見那蠍子精順着仙居外小溪旁陡峭的懸崖向下爬去,聶風也順着千年紫檀藤向下攀越。一杯茶工夫,他們來到了懸崖最底端。那羣蠍子精帶聶風來到一個洞前。這洞洞口很小,直徑大約半丈。那蠍子精躡手躡腳地從洞口走了進去,聶風跟在後面。
這蠍子洞深曲得很,慢騰騰地又走了一杯茶才工夫,那蠍子精在一塊大石頭旁突然停下了。她回頭示意聶風前去。聶風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咬牙走了過去。
一隻近三丈來高一丈來寬身上長滿綠色盔甲的怪物臥於裡面,樣子有些像恐龍,卻比其更加醜陋更加可怕。一個大嘴巴,裡面還有一個看似軟骨形成的小嘴巴。滿口鋒利的虎牙,冰藍色的大眼睛,鋒利的前爪,粗壯而強健的後肢,全身還散發着青煙。那蠍子精看得心驚膽戰的,聶風看着雙腿也馬上發軟起來。
於是他們遂離開了蠍子洞,回到了仙居。
“你那蠍子洞口才一丈來寬,爲何能進去如此大的怪物呢?”聶風奇怪的問道。
“廢話!那怪物豈是爬進來的。是一道激光之後,一眨眼間出現的。”蠍子甲說道。
“所以才說是三界之外的!少俠現在明白我們的苦衷了吧?”蠍子乙說道。
“既然數實,本少俠也是守信之人,這仙居就暫且留給你們住吧!柳三笑你們聽說嗎?”聶風問道。
“反正我們也住了。當然,就是那個闖蕩三界、斬妖除魔的柳三笑吧?”蠍子甲說道。
“正是!看來那怪物果然是三界外產物,否則柳三笑早趕到了。這樣好了,你們一邊住在仙居一邊留意那怪物的動態,本少俠下山找柳三笑去。記着千萬不要輕舉妄動!”聶風說道。
“看在你去找柳三笑的份上,本小姐姑且聽從你一回便是!”蠍子甲說道。
“告辭!”說畢,聶風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