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命那麼快就下來了?甚至都沒徵詢你的意見?”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看着手中的文書,眉頭緊鎖,隨即轉頭望向蜷縮在座椅之中的少女。
“中央對我們局的人事任命雖然不需要徵得我的同意,但也一般也不會跳過我直接下發文書,而這次卻如此來勢洶洶,恐怕那幫人的勢力滲透得比我們想象中要深……”少女冷靜地說着。
“而且我們這剛一出事,上頭就直接裁撤了樓玥的職務並空降新人,想必是早就盯上了他,也許……從監管會他們同意我們監控袁玲那次開始,那幫人就已經開始醞釀了,即便沒有這次的事件,他們也早就想好了其他藉口。”
少女說着,垂下了眼簾,聲音中有着些許自責。
“這件事怪我,我應該早點察覺到的……”
“怎麼能怪你呢?如果不是你先聲奪人,在調查官考試中挫敗了他們的計劃,恐怕現在要面臨的形勢要比現在更爲嚴峻。”
男子微笑着俯下身,像哄孩子一般伸手輕撫着少女那烏黑柔軟的長髮,輕聲說道。“你已經做得夠好了,別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少女輕輕嘆了口氣,擡起頭,看向身邊的那位男子。
一對淺灰色的瞳孔正溫柔地注視着自己,而一觸碰到那雙眼眸,少女心中的不安便似乎稍稍消減了些許。
“之前的調查官考試,真是辛苦你了。”少女看着眼前這位有着異域之相的男子,輕聲說道。“多虧了你的幫忙才能順利揭穿軍部那邊的陰謀,而且還數次救了葉喻……”
“既然是你的請求,我自然不會拒絕。這次以‘馬丘茲’的身份親身參與了一回後,我發現調查官考試還是挺有意思的。”男子哈哈一笑,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可惜我在人前只能時時刻刻以易容的姿態出現,畢竟我的真實相貌一旦被人看見。麻煩可就大了……尤其是對於小玥。”
“在我這裡,你可不必再僞裝了。”少女注視着男子,慢慢說道。
“哈哈,也是……”‘馬丘茲’說着,伸手將臉上的人皮面具小心地揭了下來。
沒有了充滿異域氣息的高聳鼻樑與眉骨,面具下的男子呈現出的是一張屬於中原人士的臉龐,少了些許凌厲的英氣,卻又多了種沉穩和淡然;而面貌中唯一沒有改變的,則是那雙淺灰色的瞳孔。
少女凝視着那張無比熟悉而又隱隱陌生的臉龐,眼中似有一瞬哀傷之色閃過。而這細微的變化沒有逃過男子的眼睛。
“對了,小玥他……怎麼樣了?”似乎是想回避着少女的目光,男子背過了身,順便岔開了話題。
“暫時被限制在寓所內修養。”少女低下頭,移開了視線。“不過在身體承受了那麼大負擔之後,好好修養並不算壞事,而且我也已經爲他爭取免去了牢獄之苦。”
“那孩子……還是太執拗了。”男子輕輕搖了搖頭。“他體內的血鑰石原本就在時刻消耗他的壽命,而每一次使用血鑰石,便會加速這種消耗……”
“是啊……他自己又何嘗不知道這種事?但一碰上有關‘噬’的事。他便會失去冷靜……”少女揉了揉眉心,頗爲無奈地說道。“三年前的那件事,對他的打擊太大了。”
“那是他的心結,沒那麼快能解開的。”男子嘆息道。“他恐怕始終認爲當年的事故是他的失誤造成的。所以在潛意識裡一直在爲自己的‘過失’贖罪,不論是對於‘噬’的事也好,對於和‘那個人’擁有同樣體質的葉喻也罷……而要克服這種心結,終究也只能靠他自己。”
男子喃喃說着。擡頭望着自己映在窗戶鏡面上的那張面容,再次嘆了口氣。
“對了……葉喻他怎麼樣了?我聽說他被監管會的人帶走調查了?”男子突然想到了什麼。
“……對。因爲周甚平臨死前曾宣稱將血鑰之鐲所藏的地點告訴了葉喻,而現在‘龍鬚匙在我們手上。周甚平的生物數據也已拿到,只要能知道血鑰之鐲確切的保管地點就能完成回收,所以監管會他們自然不會罷休……不過葉喻他自己卻堅稱周甚平什麼都沒有告訴自己。”少女回答道。
“那你怎麼看?”
“葉喻沒理由替周甚平隱瞞什麼,所以我相信他的說法,只是……監管會那邊卻依然存疑。”少女緩緩說道。“而且由於葉喻那特殊的驅逐者體質,他們也沒有動用血鑰石對其搜腦,所以只能用最原始的辦法,不斷地審問他。”
“不知道的事,就算再怎麼審問也是沒有結果的啊……”男子眉頭皺了皺。
“是的,但監管會他們又不願放過他,所以……”少女頓了頓,伸手在椅背上掉出了一塊虛擬屏,而在屏幕上,葉喻的檔案赫然在目。
“特別事務調查局……助理?”男子讀着檔案上的信息,臉上露出了驚訝之色。“他們把葉喻安排進了特別事務調查局?”
“是我安排的……也是和監管會博弈後的最好結果。”少女解釋道。“作爲罕見的驅逐者,也作爲目前唯一可能擁有血鑰之鐲線索的人,監管會是不會允許他脫離自己視線的,與其讓他被監管會帶走軟禁,不如讓他留在我可以掌控的範圍內……”
“監管會他們也同意了?”
“勉強同意了,但前提是……他將被調往某位指定的人手下‘照看’。”少女說着,眼中劃過一絲冰冷。
“指定的人?難道就是……”
“就是那位新任東區分局局長。”少女直接道出了答案。
“果然……”男子再次看了眼任命文書,皺了皺眉。
“不過,監管會他們似乎並沒有察覺葉喻的體質發生了變異這件事,而且他們目前也沒精力太過關注於葉喻,所以也只對他保留了最低限度的監控,這是不幸中的萬幸……”少女看着男子說道。“你當初救他的時候應該也已經發現他體質變化的事了吧?”
“嗯……他不但擁有驚人的痊癒能力,還能在某些狀況下激發出驚人的力量,只是他現在對於這種力量還不能自如地把控……”男子嚴肅的說道。
“他的變異可還不止如此。”少女說着又調出了一段視頻。呈現在了虛擬屏之上。
視頻中呈現的,赫然是葉喻在調查官考試中,獨自一人在那座復刻版樓蘭古墓現場行動的場景。
“我想,他的另一個能力也被激發了出來,而這個能力搞不好……會成爲極其危險的存在。”少女注視着視頻中葉喻的一舉一動,眉間似有一絲憂色。
“你……已經驗證過了?”男子眯起眼睛,順着少女的視線觀察着視頻中的葉喻。
“不離十。”少女堅定地說着,擡頭看向男子。“目前葉喻自己顯然並沒有意識到這些,而我們更不能讓任何其他人知道,尤其……是那位新任東區分局長。”
“那位新分局長既然是那幫人派來的。恐怕不是省油的燈,但目前我們對他的底細還不清楚……需要我暗中調查嗎?”男子從視頻上移開了視線。
“我這次找你過來,就是要拜託你這件事。”少女點了點頭。“我覺得此人在這種時候被安排過來,除了節制我們之外,似乎……還有其他緣由。我很擔心一直以來的平衡就此打破……”
“別擔心,包在我身上吧。”男子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同時伸手掏出了一枚白色的面具,戴在了臉上。
“呵,我果然還是更喜歡戴着張面具。”男子低下頭。對少女笑道。
“別老是板着一張臉嘛~你要記住,你始終不是一個人,除了我,小玥蘭珝他們也都是你的後盾。更別說這次考試還招進來不少可靠的新人呢,不是嗎?”
“……”少女愣了一下,似乎想努力地笑笑,卻又怎麼也笑不出來。最終演變成了一種糾結的表情。
“哈哈哈~別太勉強自己了。”面具男笑了,再次伸出手揉了揉少女的額頭。“好好休息吧,等我的消息。”
說完。面具男身形一閃,消失在了房間之中。
“勉強自己……嗎……”少女幽幽嘆了口氣,看着屏幕上葉喻的照片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搖搖頭,伸手關掉了屏幕。
葉喻拖着疲憊的身體,站在了宏偉的市政大樓前。
數個月之前,他也曾站在這同樣的位置,仰望着市政大樓。那時的他初次成爲國家官員,心情有忐忑,更有期待……而如今,再次被迫成爲國家官員的他,心情卻已大相徑庭。
葉喻擡起手,看着那根緊緊箍在自己手腕上的黑色環狀物體,心中苦笑。
在經歷了數個日夜的集中審問無果之後,他便被突然告知成爲了特別事務調查局的助理,沒有原因,不容拒絕,手上還被強制戴上了這個定位器……其中用意,葉喻心知肚明。
這場遊戲,你就替我玩下去吧。
這便是周甚平臨死前告知自己的話語,也是他對衆人聲稱的所謂“血鑰之鐲的下落”。
即便自己重申了無數遍,那些審問者依然對自己半信半疑,而作爲驅逐者,在無法被血鑰石讀腦驗證的情況下,自己的大腦已然成爲了“薛定諤的貓箱”,外界根本無法對自己的所述真實性進行明確判定,也因此讓自己的立場變得極爲微妙。
周甚平……你是故意的吧?爲什麼要這樣做?
葉喻哀怨地想着,但也並沒有過多沮喪,既然自己莫名加入了特別事務調查局,那倒也是歪打正着,畢竟自己當初參與調查官考試,也正是想借此加入特別事務調查局,追蹤“噬”的下落。
葉喻深吸了一口氣,步入了市政大樓。
樓玥他……會在辦公室嗎?他知道我加入局裡的事嗎?那些審問我的人似乎不是局裡的……他們到底是誰?
葉喻胡思亂想着,在經過數道複雜手續後,他終於站在了特別事務調查局東區分局局長辦公室門口。而讓他匪夷所思的是,先前接洽他的那些人全都是生面孔,連小顏也不知去向,這讓他心裡不由生出了一絲不安。
“進去吧,今天報道的新人都已經在裡面了。”引領自己的那位女秘書面無表情地丟下一句話,便不再理會葉喻,轉身離去。
還有其他新人……?
葉喻疑惑地推開了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男一女兩道眼熟的背影。
“喲,你終於來了。”
背影轉了過來,葉喻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龐。
“楊允一?筱露??”葉喻愣愣地看着眼前那兩位曾與自己同生共死的夥伴,頓時又驚又喜。
“別發呆啊,快進來。”筱露小聲催促着。“局長已經等你很久了。”
“啊,對不起!”葉喻回過神,連忙閃身進了辦公室。“非常抱歉來晚了,樓……”
葉喻突然沒有再說下去,因爲他在兩人身後,看到了一個陌生人。
“你……你是……誰?”葉喻看着坐在局長座椅上的那名陌生男子,心中的不安頓時如洪水般席捲而來。
“樓玥已經被革職了。”座椅上的男人看着一臉茫然的葉喻,嘴角微微勾起,細長的雙眸中流露着意味深長之色。
“初次見面,我是特別事務調查局新任東區分局長——齊宇。”
【兇罪迷離篇】完。
作者注:留了一些坑在新篇章裡解,新人物,新故事,新舞臺,各種陰謀即將鋪開,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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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罪迷離篇】正式告一段落,整體篇幅比我一開始規劃的要多很多,因爲作爲承上啓下的篇章,要交代的事不少……
新篇章下章開啓,會有個新的故事(但整體主線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