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時

『我得到了一些重要線索,這次行動說不定能找出我們尋找已久的‘答案’……只是,小玥他……』

熟悉的男聲從房門後似有若無地傳來。

『……阿一,我知道你在擔心小玥的事,但再怎麼說他也已經長大了,很多時候難免有自己的主張,你也別太糾結了……』另一個女人的聲音輕輕響起,似乎在安慰着對方。

一股懷念而又哀傷的情感縈繞着心緒,兩道身影透過虛掩的房門縫隙,在眼前若隱若現。

『別擔心,我們這次準備得非常充裕,相信可以將‘噬’一網打盡。』

男子溫柔地笑着,而在看清男子面容的那一刻,胸口卻突然如刀割般難受,每一聲心跳,都帶起一陣難以言喻的痛楚,足以撕心裂肺。

『我需要再做一下最後的準備……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男子送走了那名女子,隨後又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似的,轉過頭,將目光投了過來。

『你……都聽到了?』男子的眼中帶着無奈。

你要去哪……你又要去冒險了嗎?

『這次行動非常危險,小玥你就好好留在這裡等我,千萬別跟過來,答應我好嗎?』

好,我不跟過去,我保證!求你……求你不要走好嗎?

心中的呼喊振聾發聵,然而嘴邊的話語卻是截然相反。

『唉……你這孩子,要聽話啊。』男子搖了搖頭,語氣十分堅定。『就算你再怎麼求我,我也不會帶你去的……時間也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男子輕輕嘆了口氣,轉身準備離去。

別走……求你回來!!

痛苦中急急伸出了手,向着那道背影抓去,然而就在指間觸碰到對方的那一瞬間,畫面砰然而碎,那個熟悉身影也在破碎的畫面中化爲星屑,消失在黑暗的虛空之中。

“謝哥哥——!!”

樓玥猛地睜開雙眼,茫然地看着空無一人的辦公室,意識似乎仍然留在了剛纔的夢境之中。

胸口痛得無法呼吸,顫抖的手指覆上了面頰,樓玥一個人坐在偌大的辦公室之中,將頭埋在了雙手之中。

『他回不來了……』

恍惚中,一個聲音從耳邊響起,樓玥緩緩擡起頭,只看見一個白衣少年默然地站在自己面前,冷冷地注視着自己。

『如果你那天沒有擅自行動,他也不會爲了救你而死,是你害死了他。』白衣少年面無表情地說着。『殺害謝哥哥的那顆子彈,可以說是你……樓玥打出的也不爲過。』

“我知道……我都知道……都是我的錯!”樓玥看着面前那位和自己有着極其相似面容的少年,顫抖着說道。“所以……我一定要完成的他心願……將‘噬’徹底粉碎!哪怕付出這條性命!這也是我……唯一的贖罪方式。”

樓玥咬着牙,漆黑的瞳孔中忽然閃過一絲異樣的血色之光,殷紅,而又透露着某種不詳的妖異。

『呵,‘贖罪’?你以爲你還有‘時間’嗎?』白衣少年那平靜的臉龐忽然流露出了一瞬極其不協調的扭曲之色,白皙的皮膚上又開始纏繞上絲絲詭異的血色紋路,與此同時,他那稚氣的聲音中似乎隱約夾雜着另一個冰冷無情的聲音。

『把你的身體給……唔……不!還不行!!』

白衣少年突然痛苦地低下了頭,抱着頭自言自語着。

『我已經……快壓不住‘它’了!‘時間’……已經進入倒計時……』

少年擡起頭,看着樓玥瞳孔中那微微盛起而又迅速淹沒在漆黑之中的妖異紅光,眼中似乎浮現出了某種決絕。

『如果有一天……我終將消逝,我會在那一刻來臨前……親手將你……送入地獄!』

“嗙啷——!!”

刺耳的聲音將樓玥從迷濛的意識中陡然喚醒,只見手邊的水杯已在地板上摔了個粉碎。

樓玥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氣,等到再次擡頭時,那名白衣少年已如空氣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時間’……”樓玥無力地靠在椅背上,看着手中那隻被小心珍藏已久的古銅色懷錶,眼中難得出現了一絲動搖。

“‘時間’已經不夠了,如果再不抓緊……我……”

『滋滋……滋滋……』

衣袋中忽然傳來了手機郵件的提示,樓玥放下懷錶,掏出了手機翻看着,瞳孔中的神色再次恢復了冷靜與堅定。

“『最後的線索』……嗎?那恐怕也是我……『最後的機會』。”

樓玥喃喃自語着,隨即便像下定了某個決心,起身匆匆去。

葉喻小心翼翼地走入這座“怪異”的實驗大樓,心中忐忑不安。

眼前的大堂中央,有兩道巨大的雙螺旋玻璃管道互相交錯着,從一樓拔地而起,貫穿着整座實驗大樓,管道中似乎還流動着片片泛着金光的瑣碎薄片,不知是什麼東西;而圍繞着這兩根螺旋管道的,則是一排排鱗次櫛比大小不一的玻璃盒,盒中那些形態各異的動物標本此時正在淡綠色的液體中幽幽漂浮着,黑洞洞的眼睛直直“注視”着每位來者,看得讓人心裡發毛。

“看你這樣子,應該是很少接觸到標本吧?”見到葉喻那抽搐的表情,引領着葉喻的那名沉穩男子不由微微一笑,順手扶了扶鼻樑上的黑框眼鏡,說道。

“嗯……的確,沒什麼機會……”

葉喻慌忙從那排詭異的標本牆中移開了視線,卻也不知道該往哪看,因爲他發現這座龐大的實驗大樓內,竟然到處都擺放着各色動物甚至臟器標本,空氣中那隱隱約約的福爾馬林氣味鑽入鼻孔,恍惚間竟然讓人有種錯入了恐怖片片場的錯覺。不過身邊的這名安靜沉穩的黑衣男子倒是對此絲毫不以爲意,似乎早就習以爲常。

“沒想到……傳說中特別事務調查局北區的辦公大樓,竟然是這樣一個地方……”

葉喻輕聲說着,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什麼,於是連忙轉向那名男子解釋道:“啊,並不是說這裡不好,您可別誤會啊,朱局長。”

“呵呵,沒關係,每個第一次來我們北區的人都有這種反應。”朱玹笑着擺了擺手,說道。“我們北區和其他三個分區不同,主要致力於血鑰石相關的生物學研究,因此我們分局的大樓也幾乎成了一個大型生物實驗室。”

“生物實驗室……和血鑰石相關?”葉喻聞言,瞬間聯想起之前自己被人莫名綁架到某座實驗室抽血的情形,臉色頓時一變。

“你不用擔心,叫你來我們這並不是要利用你做人體實驗。”像是看出了葉喻的擔憂,朱玹開口解釋了一句,同時伸手指了指大樓中央那兩根雙螺旋玻璃管道。“話說,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不……不清楚……”葉喻將視線重新投向大樓中央,輕輕搖了搖頭。“但是看這造型,倒有點像脫氧核糖核酸分子……也就是DNA?”

“呵,你說得沒錯,這是DNA分子的雕塑,同時也是一塊『紀念碑』。”朱玹慢慢說道。

“『紀念碑』?”

“是的,紀念在這所實驗室中,爲血鑰石的研究而貢獻出生命的動物們。”朱玹看着那兩道泛着金光的螺旋玻璃管,嘆息道。“人類生物學的進步是建立在無數實驗生物的生命基礎上的,雖然殘酷,卻也是無可奈何的必經之路,而我能做的,也就只能是建一座『紀念碑』,爲它們念一曲‘往生咒’而已了……”

葉喻循着朱玹的視線再次向玻璃管道中仔細望去,這才發現管道中那片片金色薄片竟然是用光技術呈現的具象化漢字,那些流動的漢字串聯在一起,組成了一曲往生佛經。

“所有生命都值得尊敬,尤其是人命,這也是我們這所有人的宗旨,因此請你相信,我們是不會做綁架活人進行實驗這種惡行的。”朱玹收回了視線,看着葉喻認真地說道。

“朱局長,一切都準備好了。”

正說着,一位年輕的研究員忽然跑了過來,一邊對朱玹彙報着,一邊興奮地上下打量着葉喻。“啊……他就是那名『驅逐者』嗎?真是不錯,不錯啊……”

“你……你好……”葉喻被對方那熱情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只能公式般地擠出一絲笑容,打了個招呼。

“知道了,我們馬上過去,你先下去吧。”朱玹對那名年輕研究院點了點頭,後者才總算依依不捨地從葉喻身上移開了視線,三步一回頭地離開了。

葉喻還沒來得及舒口氣,便又突然感受到了另外幾道炙熱的目光,轉頭一看便發現周圍不少研究員正偷偷摸摸地注視着自己,眼中有好奇,更有着某些不同尋常的興奮。

“北區的同事們……還挺……特別的啊。”葉喻冷汗直流,尷尬地說道。

“呵呵,你別介意,我們這的研究者對『驅逐者』有種特殊的感情。”朱玹微笑着,眼中卻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之色。“因爲曾經也有一名『驅逐者』給了大家很大的幫助,血鑰石的研究能做到這種程度,也離不開『那個人』的貢獻……”

那個人……應該就是那位前中央‘血鑰石特別搜查組’的組長,謝承一吧?葉喻想着。

“好了,我們該辦正事了,跟我來吧。”朱玹搖搖頭,好像無意再繼續此話題,隨即帶領着葉喻朝着一處隱秘的走廊深處走去。

“話說回來,您還沒有告訴我,要我來這裡究竟要做什麼呢?”葉喻問道。

“需要你用你的能力去解開一個秘密,同時找到有關‘噬’的『最後的線索』。”朱玹說着,終於在一間實驗室門口站定住了腳步。“進去之後,你就知道了。”

葉喻嚥了口唾沫,猶豫片刻後終究還是邁開了步子,跟着朱玹進入了這間神秘的實驗室。

一臺似曾相識、插滿金屬軟管的透明圓柱形設備正靜靜地呈現在葉喻面前,透過設備表面的玻璃罩,一顆淡紅色的大腦正在那機器內部的液體中幽幽漂浮着,如此熟悉的情形甚至令葉喻產生了一絲恍惚。

“你終於來了。”

冷靜淡漠的話語忽然響起,葉喻猛地回過神,愣愣地看着正向自己慢慢走來的樓玥,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

“這個時刻終究還是來了。”樓玥注視着葉喻,看似平靜的漆黑瞳孔中似乎隱約閃過了一瞬不同以往的情緒波動。

“我需要你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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