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幽禁
繼曉臉色微微一變。
同那少年四目相對，只見對方眼神果決沒有半分猶豫。
祝又樘靜靜地與之對視着。
蓁蓁說得極對，如今城中氣氛特殊，利弊共存，民心初得安穩，正是“生事”的好時機。
而繼曉如今又被逼入了極尷尬的境地。
是以，暗中與明面，都不能留給對方趁機作亂的機會。
更何況，由此表明朝廷態度，亦是安穩民心的方法之一。
結果或是相同的，過程亦十分重要。
有些損傷與動盪，能避免還需儘量避免。
“確是有一事想求師父幫忙……”
“殿下這麼做，是要定貧僧的罪嗎？”
見自家師父不說話，遂又拍着馬屁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師父的法眼。”
當初他選擇再等一等，不就是爲了觀測形勢麼？
清羽一步步緊跟在其側。
“嘿嘿，兩不耽誤嘛。”王守仁命人上了熱茶來，親自倒了一杯奉上。
王守仁緊接着又道：“再者說，此番並非是師父主動插手，而是到了最後關頭，有人求得師父出面相助，師父即便應下，也只是順從天意罷了——當今太子殿下意不只在於止亂，更欲在於止亂之中，減消傷亡，如此不正是佛家的好生之德嗎？”
王守仁便將大致情況說了一遍。
這句話讓繼曉回過神來。
無名大師擱下茶盞問道。
蘇家公子並無實證在，雙方各執一詞，然因繼曉也無確切證據能夠證明當日清早不在城中，是以此案唯有容後再審。
這小子憑空想象的能力遠在他之上啊。
無名大師動了動眉毛。
“得了，王家公子閉門格物的消息傳得到處都是，但凡爲師還沒聾透，想裝作聽不見怕是都難。說吧，可是有事尋我？”
小時雍坊王家公子的院子裡，卻是出奇地安靜。
次日，繼曉前往京衙與蘇家公子對質，自是又引起了一陣熱議。
華帳靜靜垂着，帳內傳出昭豐帝均勻而略重的呼吸聲。
王守仁正端坐於書房當中，凝神望着窗外的梅樹。
“你既都能看出是最後關頭了，爲師也不見得能幫上什麼忙……”
祝又樘下意識地搖頭。
“還是看一看吧。”
不過……他竟莫名覺得有些道理？
趁着殿內的皇帝此時無法開口說話，小老虎便開始迫不及待地將獠牙露出來了……
他這梅也格了數日了，總不能就這麼打水漂了吧？
聽着這冷硬而不留絲毫情面的話，察覺到四下太監宮女與侍衛投來的隱晦目光，繼曉緩緩垂眸。
只不過，依眼下情形來看，計劃還須再提前些了……
而他倒是許久不曾體會到這般處境與滋味了。
……
有些事情，已是到了越快解決越好的時機了。
少年平靜反問：“吾代父皇理政多年，如今父皇患病無法理事，難道國師認爲，此等區區依規矩來辦的小事，吾都做不了主嗎？——還是說，國師自認身份特殊，非父皇親允，便可置身於大靖律法之外？”
“微臣聽福公說，殿下的肩膀受傷了，不知傷得重是不重，可需微臣替殿下察看上藥？”
這便是執意要幽禁且明目張膽派人監視他左右的意思了。
“可您來都來了——”
局面不知怎地就陷入了這名爲“去也行，不去也行”的尷尬境地當中，師徒二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
“據吾所知，父皇之所以需要國師進宮誦經，是因難以入睡之故，而眼下父皇已經熟睡，相信明日也用不着國師入宮了。”祝又樘道：“當然，若是父皇有意傳召，吾也斷沒有道理阻攔——是以，國師只需在府中等候傳召旨意便是。如遇父皇召見，自會有人護送國師進宮。”
他還要趕回東宮處理其他事情，京中近來四處都不安穩，需要處理的問題遠比表面看到的要多。
祝又樘折身回了殿中。
無名大師默了默。
他竟被說得有些心動了。
繼曉笑了笑，道：“可殿下怕是不知，貧僧明日一早，還需入宮替陛下誦經。”
一時間，官宦後宅，茶樓街尾，所談最多的便是此事，繼曉在百姓心目當中所謂神佛降世的印象可謂是岌岌可危。
“殿下言重了。既是殿下之意，貧僧自當遵循。”
然下一瞬，腦中卻突然響起女孩子的提醒。
王守仁臉色一喜，當即回過了頭去：“師父！”
殿中，明太醫行了出來。
繼曉壓下心中冷笑，緩聲問道：“殿下私自做主監禁貧僧，不知是否請示過陛下旨意？”
但也愈發讓他肯定自己的決定果然沒有錯——
“那爲師去一趟便是了。”
雖說沒有定論，然國師府被官兵嚴加看管之事，仍讓人不禁揣測良多。
此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被風帶起的涼意。
“不嚴重。”
只是……
“吾只當方纔已經說明白了，待到案情真相明朗之後，若確與國師無關，自然會還國師自由。”
直到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再者——
繼曉表面一派平靜，內心實則因計劃一再被打亂而躁怒之感叢生。
“怎麼，你這到底是學人格物呢，還是使苦肉計逼爲師現身呢？”胖和尚在一旁的椅中坐下，哼哼着道。
程然經過短暫的詫異之後，鄭重應下：“微臣——領命！”
“可師父先前說自己已到了圓寂之時，如今卻仍留於世間，興許正是爲了今次之事呢——”
宮人正動作極輕地清理着殿內狼藉。
哪怕就當走走過場？
劉福上前來向行禮，未言其它，只朝着祝又樘微微點了點頭。
“這些事情，本不必我來多做插手……有人亂世，便有人救世。我這世外人，貿然插手反而不妙。”
他聲音平穩溫和地說着，而後施了佛禮，緩緩離開了此處。
王守仁紋絲不動，不曾回頭，連眼神都無絲毫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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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無名大師微微嘆了口氣。
或許他與他那位師弟，也該見上最後一面了。
王守仁聞言，立即拱手一禮，道了句“多謝師父”，另又吩咐僕從好生招待，自己則是轉身大步離開了書房。
“你做什麼去！”無名大師忙喊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