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現在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是不是也該消氣了?”
少年始終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似乎什麼都聽不進去,油鹽不進。
沈博眼睛一瞪,沒想到他這樣屢教不改。
張紅在旁邊一邊給沈博拍後背順氣,一邊故意做一副退步的樣子對沈博道:
“好了好了,阿則現在年紀小,你說幾句就是了,難道你還真跟他置氣要把他打死不成?這次,我新買的那些衣服被他剪碎了,我相信阿則不是故意的。畢竟,因爲他母親的事情,他跟我之間有誤解,這個結一時半會是解不開的,我心裡也懂!”
張紅在旁邊一直在佯裝老好人,沈越澤看多了張紅這樣表裡不一的模樣,所以此刻真是越看越噁心。
他冷冷的懟了張博一句:
“你們還要繼續麼?如果不罵了,就別打擾我複習了!”
“你!”
明明知道現在不是最好的還嘴時機,可他就是忍不住!
沈博剛剛打了沈越澤那巴掌,是他第一次打沈越澤,他心裡其實是有些愧疚的,但沈越澤看起來卻很無所謂的樣子,真真是激怒了沈博。
他一把把沈越澤推開,沈越澤根本沒有任何要反抗的意思,完全放鬆了身體,任由他的推搡。
所以沈博這一推,再加上他本來就沒有想反抗的意思,所以直接把他推到了地上。
沈越澤的頭剛好磕到了牀腳。
鮮血順着額頭,一路往下流。
沈博自然也看到了。
他皺起眉頭,正要說話,這時張紅大叫一聲:
“誒呀,阿則你怎麼樣了,沒事吧?!”
她跑過去一副很關心沈越澤的樣子要把他扶起來,卻被沈越澤冷冷推開:
“我不用你假好心!”
張紅本來要扶沈越澤的手突然僵在了半空。
沈博指着沈越澤,這下更生氣了:
“好!你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根本不用我們管你了是不是?”
沈博冷笑了一聲:“行啊,我倒要看看如果沒有我管你,你能不能在這個社會上活下去!從今天開始,張紅,你每週就給他十塊錢,他不是很硬氣覺得根本不需要我們的幫助自己也能活的好好的麼?我們就睜大眼睛看看他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
說完,沈博就拉着張紅走了。
張紅一開始還想勸勸沈博呢,但說了兩句之後就被沈博罵了,於是她也理所當然的閉上了嘴。
沈越澤見那兩個人走了,扶着額頭,有點身形不穩的從地上爬起來,走到門口把門關上。
他的房間自帶一個衛生間,所以他走到鏡子前,只見鏡子內自己的額頭有一條鮮血猶如蜿蜒的小溪一樣,順着額頭流到了嘴角。
沈越澤彷彿不知道痛似得。
他抽了幾張紙滿不在乎的把額頭的血簡單擦去,然後又用冰水清洗了一下,最後才用毛巾擦乾淨。
他連傷口都沒有包紮一下的意思。
畢竟,像是今天這種事情,他相信既然今天可以發生第一次,以後肯定還會發生第二次。
只要張紅跟沈夢兒在這個家一天,沈家就會不得安寧一日。
沈越澤疲憊的倒在牀上。
他不願跟張紅還有沈博吵,不是他還掛念着所謂的父子親情,而是他根本就沒有那個心思也沒有那個力氣。
爲了無關的人,何必浪費自己的力氣?
現在,張紅說什麼,他就是什麼。
這樣的父親,還配叫他的父親麼?
沈越澤冷冷的嗤笑了一聲,手在枕頭底下摸了摸,本來是想找藏在枕頭下他與母親還有妹妹相片的,突然手摸到了正在震動的手機,他拿起來一看,是小肉丸打來的電話……
沈越澤眼眸暗了一下,這一晃神,大概就又過去了十幾秒。
但即使十幾秒過去了,手機還依舊在震動。
沈越澤想了想,然後接通:
“喂?”
“誒呀,越澤哥你終於接電話了!”
小肉丸在電話那頭似乎是等急了,終於聽到他的聲音,一下子開心的不得了。
小傢伙吱呀吱呀的,很快就高興的笑了起來。
“越澤哥哥,我有一個好消息想分享給你聽!”
小傢伙的聲音聽起來就很歡快。
沈越澤把手機放到耳朵旁邊。
“說吧,我在聽。”
“唔,我跟你說了之後你可不要告訴其他人哦!爸爸說,這件事現在不能告訴太多人。”
席御臣是怕這件事如果突然曝光,會導致樂多雅受到一些莫名的傷害。
畢竟現在網絡暴力的確太可怕了。
席御臣也不想讓自己的女人被那些流言蜚語給打擾。
沈越澤嗯了一聲:“你說吧,我不告訴其他人。”
“我媽媽懷孕了哦!她要給我生一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越澤哥,我馬上就要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小肉丸的聲音永遠都是那麼輕快。
好像無論什麼時候,她都保持着一顆童心。
很多人,往往隨着年齡的原因,丟掉了這顆童心,但是小肉丸不一樣。
所以沈越澤每次看到她開心或者是聽到她充滿笑意的聲音時,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妹妹。
因爲星月也是這樣的啊!
“越澤哥哥,你可以理解我的喜悅嗎?”
“我能理解。畢竟……我也有一個妹妹。”
“啊,對啊!你之前跟我說過你也有一個妹妹的!那你妹妹呢?她去哪了?我怎麼總是見不到她啊!”
沈越澤從來沒有跟小肉丸說起過他妹妹沈星月的事情。
因爲星月的事情對他來說,就是一場忘不掉的噩夢。
他不願意在別人面前提起來。
但是說來也奇怪,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在他感覺最疲倦最心累的時候,聽到小肉丸的聲音後,他的心情竟然正在一點點的轉好。
小肉丸在電話那段非常期待:
“越澤哥哥,你還在聽麼?”
“我的妹妹叫沈星月。如果她還活着的話,現在大概跟你一樣大了吧……”
少年的聲音很清冷。
彷彿是那天上的明月。
明明近在咫尺,可卻又讓人感覺遠在天邊。
小肉丸怔住了。
如果還活着的話?
那也就是說,越澤哥哥的妹妹沈星月已經……死了麼?
小肉丸在電話那頭突然變得笨拙起來。
因爲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沈越澤。
她在腦袋裡使勁的想啊想,最後卻只能傻乎乎的道:“越澤哥哥,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妹妹她不在了!”
“妙嘉,你還記得布魯斯麼?”
“布魯斯?我當然記得!那隻小兔子啊!”
小肉丸窩在被窩裡,小腦袋點啊點。
她認識沈越澤,不就是因爲當時看到他在埋葬布魯斯麼?
記得當時她看到一個少年蹲在草叢裡的時候,可被嚇了一大跳呢!
沈越澤嗯了一聲,少年的聲音,總是那麼惆悵……
“布魯斯是我妹妹最喜歡的寵物,那是我媽媽在她剛出生的時候就送給她的。星月很喜歡,每天都要抱着小兔子睡覺,後來,我媽媽因爲得了胃癌離開了,張紅帶着沈夢兒嫁進了沈家,我妹妹當時也就四歲,沈夢兒拉着她要去外面玩,結果……我妹妹被撞倒了。”
當他放學回家的時候,看到星月渾身是血,筆直的躺在公路上的時候,他的心裡是發狂的,是崩潰的。
自從母親死後,星月是他唯一的親人!
而且媽媽在死之前也囑咐過他,要讓他好好照顧星月。
可他不過是去上學那麼點時間罷了,星月就出事了……
沈越澤覺得這件事不簡單,想讓沈博把附近的監控調出來。
最起碼要找到那個肇事逃逸的司機!
可是沈博卻在張紅的勸說下放棄了。
張紅說,星月已經死了,就沒必要把這件事鬧大了。
而且當時沈博正好要去法國開演奏會,於是,他妹妹星月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了……
沈越澤始終認爲這件事與張紅脫不了關係。
不然她當時爲什麼要竭力的掩飾,想把這件事遮掩過去?
沈越澤閉上眼睛,兩行清淚不知道什麼時候竟從眼角流了下來。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讓他哭。
但是,事情總有例外。
而星月就是他的例外。
小肉丸在電話那段沉默了好久。
然後她道:
“我不知道那個張紅跟沈夢兒是誰,但不管星月是怎麼離開的,我想她肯定都不希望看到你爲她這麼難過。”
電話那端,是死一般的寂靜。
小肉丸可以聽到電話那頭的呼吸聲,可是卻沒有人在說話。
小肉丸沉吟了幾秒,然後她自告奮勇的道:
“越澤哥,我前兩天從格恩那邊聽到一首歌,很好聽,不然我唱給你聽啊?”
小肉丸沒有想太多,她就是單純的想安慰一下電話那邊的少年。
時間彷彿過去很久,然後她聽到了一個輕輕的嗯字。
“一切都是天賦,想貼身的地圖
說好不盲目,說好不認輸
沒有祝福就給自己祝福
沒有禮物就把自己當禮物
一切都會結束
像走過的夜路……
答應我你一定要幸福
幸福的笑幸福的哭……”
少女的聲音輕快空靈。
這是專屬席妙嘉的聲音。
這一夜,他的耳邊,全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