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坡上,拜月教主‘石傑人’向着‘石公虎’大禮參拜,石公虎也即是阿奴口中的‘大石鼓’。
拜月教主是石公虎的義子,石公虎將之養大到一十五歲。
看着向自己磕頭的拜月教主,石公虎指着他大喝道:“你這是在諷刺我嗎!”
拜月教主臉不紅心不跳,款款起身言道:“是義父給了我生命,我是真心感謝義父。”
“哼,畜生!”石公虎半點也不買賬,拒人於千里之外,果然如同他的外號一樣,脾氣臭的跟個敲不響的石鼓一樣。
“少給我耍你的鬼伎倆,”石公虎怒道:“我教你害人了嗎?我教你殺人了嗎?我教你妖言惑衆傷害無辜了嗎?”
石公虎指着拜月教主的鼻子臭罵。
這一幕正好被路過的祝誠看見了,他並沒有現身,因爲那樣會很尷尬,不過他倒是樂意做個吃瓜觀衆。
不過這一幕當真有意思,一個元神修士指着一個大乘修士破口大罵,這或許是破天荒頭一遭吧。
有意思,有意思。要不是怕被人發現,祝誠真想抓一把瓜子在旁邊邊嗑邊看。
“沒有,”拜月教主搖頭道:“我也從來沒有做過那些事情。”
“你敢說你沒有做!那天你在軍營所做的一切你怎麼解釋!”石公虎恨不得衝上去抽拜月教主幾個耳刮子,這個孽障到今天了還不覺得自己有錯,真是無可救藥。
聽不懂了呢?
沒事祝誠有靈鏡,召喚出靈鏡,鏡面上就浮現出十幾年前軍營的事來。
彼時拜月教主還只是一個十五歲少年,隨着義父石公虎在軍營中鍛鍊,那一日石公虎回到府中卻是親眼目睹了拜月教主連殺十名軍士。
眼神中毫無波瀾,平靜的可怕,那是他第一次殺人啊。
“傑人……”石公虎顫抖着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這就是自己寄予厚望的義子嗎,他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可怕。
“義父,孩兒沒有做錯,”石傑人指着地上屍體道:“這個每次出征時都強搶民女,這個常常搜刮民脂民膏,這個臨陣脫逃,這個禍害鄉里……”
石傑人一一列舉了十人罪名。
“目無法紀,不顧國家死活,他們統統都該死。”石傑人正色地看着石公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石傑人沒錯。祝誠看了視頻力挺石傑人,可他是站在觀衆的角度上想問題,當時在場的石公虎可是石傑人義父啊。
十五歲就殺人不眨眼,說別人目無法紀,難道他濫用私刑就不是目無法紀了。這麼下去等石傑人成年豈不是要成爲一個禍害天下的大魔頭,但凡被他抓到一點錯處就被其處以極刑,這根本就是矯枉過正。
“你給我過來。”暴怒之下的石公虎拉着石傑人飛出了府外,不讓外人察覺,又暗自命手下人秘密處理了那十人屍體。
石公虎將石傑人帶到了一處小山坡,他要打醒義子,要將他揪回到正確的道路上來。
“啪!你個畜生,我今天就用你的命來償還他們的命。”石公虎狠狠地給了石傑人一個巴掌,並用希冀的眼神看着石傑人。
只要他認錯,只要石傑人認錯,石公虎就會原諒他,然後給他灌輸正確的價值觀與處理方法。國有國法、軍有軍規,這些目無法紀、不顧國家死活的人該依國法、軍規處死,而不是濫用私刑。
可石傑人當時年少氣盛,而且聰明人向來有自己的堅持,所以當時他跟石公虎頂了牛:“這些人坑蒙拐騙、恃強凌弱根本死不足惜。”
“你住嘴!”聽了這個回答,石公虎再一巴掌打在石傑人臉上,打的他牙齒都掉了一顆。不怪他心狠,教兒子他用的是治軍的方法,嚴格、嚴厲、鐵石心腸,只有這樣才能打造出錚錚鐵骨。
“這也不是你殺人的理由。”
“我殺的不是人,真正的人不會不仁不義,不會貪圖利益,不會忘恩負義,我這是替天行道。”石傑人直視着石公虎那失望的目光。
“執迷不悟,我殺了你,我殺了你。”石公虎痛心疾首,一掌拍在石傑人的腦袋上。
“啊!”石傑人慘叫一聲被打倒在地,抱頭哀嚎。
以石公虎當時的實力莫說是個腦袋了,便是一塊巨石一掌之下也能拍飛,石傑人還能哀嚎就說明石公虎並未全力出手。
看着倒地哀嚎的石傑人,石公虎痛心地伸出了手,不管怎麼樣那都是自己養育了十五年的孩兒啊,虎毒不食子他怎忍心下手,他只是想打醒這個孩子,不然他會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呀!”
豈料,石傑人趁着石公虎分神之際撲將上來,如惡狼一般撲在石公虎身上,張開嘴就咬向石公虎耳朵。
“啊!”石公虎慘叫一聲,身爲武將的他不自覺地就將石傑人甩了出去,石傑人順着小山坡滾落下去生死不知。
“傑人!傑人!”石公虎捂着幾乎快要掉下來的耳朵,衝着山坡下大喊卻沒得到半點回應,他急匆匆地衝下山坡找遍了所有地方就是沒找到石傑人,哪怕是屍體也沒有找到。
在石傑人被石公虎擊了那一掌之後,石傑人就已經死了。‘這世間人性已經泯滅,這世間已經沒有愛了’。
做父親的應該毫無保留地去愛護、保護自己的孩子。
“唉,果然是大石鼓,誰都看不到他的心,永遠藏在那副堅硬、冰冷的石殼下。”祝誠微微搖頭,這一對父子都是一樣的臭脾氣,兩人哪怕任何一方做一個讓步,也不會將事情鬧到今天這種地步。
“你到現在都還不肯認錯嗎?”石公虎怒喝道。
“我今天的回答跟當年的一樣,”看着石公虎那怒氣衝衝的模樣比之十幾年更爲氣憤,拜月教主笑道:“你又想殺我了,動手吧,千萬別像上次那樣把我留下。”
拜月教主閉上了雙眼,彷彿在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我根本無法面對,一個我至親至愛的人把我打成一個魔頭,那我能怎麼樣?你說我能怎麼樣?被你們打成魔頭的人只能喪盡天良,做你們口中所謂的壞事。”說到這,向來處變不驚的拜月教主,流下了他認爲毫無用處的東西‘眼淚’。
看吧,這就是人類,竟然會有眼淚這種懦弱無能的產物,原來我也是個懦夫。
石公虎看着引頸受戮的義子,聽着他那一番話,高高舉起的右手又放了下來。
他下不去手。
“這都是你我之間的事,我們自行了斷,不要再牽扯旁人了。我欠你的今天就還你。”石公虎知道拜月教主不過是故作姿態罷了,十個自己也不會是他對手。
當年我殺了你一次,今天我就讓你殺我一次。
拜月教主睜開眼,用手優雅地拭去眼角淚水道:“你失去了一個絕佳的機會,失去了一個拯救天下的機會。”
“少廢話,你動手吧。”這回換做石公虎閉上了眼睛,因爲他也無法面對,自己養大的孩子要殺自己。
拜月教主走上前,一如孩提時那般拿起石公虎的手,而後在他的手被親吻了一下。
別看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吻,卻是石公虎的催命貼,拜月教主在石公虎體內下了‘粉身碎骨咒’,只要石公虎邁出一步,他立即便會形神俱滅。
“你爲什麼不直接殺了我?”石公虎也知道自己中了咒,他不明白,拜月教主這麼做的意義在哪兒,要說折磨的話可有比這咒狠毒一百倍的詛咒。
“我只是想看看,如你這樣的人,是否有人會珍惜你。義父,希望有人會愛惜你,保重啊。”
拜月教主一步一步,縮地成寸以極快的速度離開了小山坡。
祝誠旁觀了整件事,他大皺眉頭,他在想要不要救一救這位大石鼓。
石公虎再是有錯可畢竟也只以嚇唬居多,他沒想到十五歲的孩子會起逆反心理。
初爲人父,經驗不足。
就在祝誠猶豫之間,有兩對男女尋來了小山坡,還真是巧了這四人祝誠都認識。
李逍遙、林月如,唐鈺、阿奴。
“義父!”
“石長老!”
“大石鼓!”
他們見到石公虎都十分高興,他們全都以爲石公虎遇害了。
“別過來!”看着要衝上來抱住自己的唐鈺,石公虎立即喝停住了他。
他心道:“那個畜生果然說話算話,並沒有爲難他們。”這也是他引頸受戮的最大原因。
“義父,你怎麼了?”唐鈺察覺到石公虎神色有異。
石公虎小心謹慎地吞嚥了口口水,板着臉對唐鈺道:“孩子,義父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從來沒有誇過你,你很出色將來必成大器。”
“義父!”唐鈺心知大事不好,如石公虎所說他從來沒誇過唐鈺,現在卻說出了‘必成大器’這四個份量極重的評價來,定然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來。
“別過去,大石鼓被下了咒。”阿奴擅長施咒,看出了端倪急忙拉住要衝上去的唐鈺小寶。
“那快解咒啊,快解咒啊。”唐鈺着急道。
“是粉身碎骨咒。”阿奴低下了頭。
“粉身碎骨咒!”唐鈺立時絕望了,他雖不會施咒但也知道這粉身碎骨咒的厲害,此咒不可逆。
中咒者就像那麪粉堆積的山一般,但凡有一陣風來都能將之吹散,形神俱滅。
“記住,要以忠肝義膽保護國家。”石公虎告誡道。
“義父,大石鼓,石長老。”面對生離死別,四人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別哭!淚水是最無用的東西,他就是想看你們痛苦,不能讓他得逞。”石公虎口中的他指的是拜月教主。
言罷石公虎便虎軀一震要自行了斷,臨死之際他卻是發出了一聲感慨“悠悠天地,奈何獨立蒼茫”。
………………
“大石鼓,人家還是沒忍住。”阿奴抽泣着抓着石公虎衣襬,搖啊搖啊搖。
“義父!”唐鈺流着淚一把抱住了石公虎,這是他很想很想做,又不敢做的一件事,今天情緒到了也自做了出來。
“阿奴,你可把我們嚇死了。”李逍遙與林月如埋怨道,害的他們都哭了,雖說眼淚不值錢,但這麼大人了還哭鼻子可是很丟人的。
“阿奴沒有騙人的,那真的是粉身碎骨咒,可是爲什麼?”
爲什麼石公虎沒有死?
祝誠出手了,以他如今掌握的造化之力,將那粉碎的身軀再度凝實,是再輕而易舉不過的事,而他之所以出手是因爲他見到了有人愛惜石公虎。
悠悠天地,奈何獨立蒼茫。石公虎認識到了自己的渺小,自己的不足。
他不僅沒有死,還因爲生死間的感悟境界突破了,那困擾他多年的元神期瓶頸就此打通,從今而後他便是此世爲數不多的大乘期修士。
“多謝道友出手相救。”石公虎向着祝誠原先所在方向躬身一禮,只是那裡哪還有祝誠人影,他是那專做好事不留名的蜀山高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