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見過，雲侍妾是個謹慎的，又是個有野心的。她不會不知道，誕下王府長孫，對她的地位是提升會有多高。肯定會非常護着，非常緊張。
可偏偏是流了。
看來謝明珠的主母位置，穩得很，哪裡還需要人來保護啊。
紅衣一路回到皇宮，進了宮門。宮人攙着她下來，夜色一深，打上了夜燈。
“燈給我，你們下去吧。”紅衣住了腳步，問宮人借了一盞燈。一個人慢慢走在路上。
走着走着，紅衣把燈舉到眼前，弄熄了。又舉步在沒有光的道路上，她想，她現在，算不算是一條道走到黑？
剛到自己宮殿門口，就看見了不應該在這裡的人。
謝溫華。
很少看見這個人皺眉，現在卻這樣站在她宮殿門口，看着她手上的一挑黑燈。
“謝大哥。”紅衣現在臉色不是很好，還微微透着白。可見到謝溫華，還是儘量露出一個微笑。
謝溫華遞了一個盒子過來：“這是怡心丹，靜氣養神的。”
“我用不……”
“彆着急拒絕。藥丸做出來，總是要人吃的。”謝溫華聽出了拒絕之意，但還是堅持遞了過來。
紅衣沒接，卻嘆了口氣，臉上的微笑也消散了。“謝大哥，你覺得明珠，是個什麼樣的人？”
“明珠？善良，單純。”頓了頓，又道：“她現在身爲皇家婦，依舊不忘本心。很堅強。”
謝溫華又往前遞了遞藥盒：“其實，不一定說人在什麼位置，就一定是什麼人。就像公主你，雖然有公主之名，但爲人謙卑有禮，凡事親力親爲，做到的是一個醫徒的本份。所以，你是什麼人，醫徒？公主？”
紅衣想了想，微現了一個無力的笑，還是接過了那藥盒：“多謝……醫公子。”
謝溫華一愣，隨即輕笑：“天色不早，公主早些歇息。在下告辭。”
紅衣進了宮門，踩進門的一瞬間，忽然覺得這門實在是大，門也非常高。大到沒邊沒際的，就像進去了就出不來一樣。
“公主你回來啦！”小詩從裡面走出來接她，拿過她手上的燈籠，滿面笑容，笑得暖洋洋的：“公主，剛剛高公公給你送了盒安息香來，好上乘的呢！您回來了，奴婢這就去焚上！”
紅衣點頭：“嗯。”今天很累很累了，她只想早點休息。
其實說實話，她今天見到的也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情。
可是……她突然沒法說服自己，這是一件小事。懷胎三月，整張牀上都是血，雲侍妾蒼白的臉，叫得嘶啞的嗓子，乾裂的嘴脣，被扯脫的頭髮。明明那麼慘烈，那麼觸目驚心，她在裡面那麼痛，可爲什麼外面的人就能毫無心理壓力的慶幸！
人命關天不是麼？可是這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她的任務是保護謝明珠。
“公主，沐浴的水準備好了。”小詩進來，看着趴在梳妝檯上望月亮的紅衣，也往外瞧了瞧，月亮沒多亮，星星也黑黑的，感覺明天可能會下雨。再把眼睛往回收，公主卻已經閉上眼睛了。
“公主，您就不該往宮外面跑那麼遠的。”小詩有些憂心地抱怨着：“都累成這樣了，趴桌上睡了都。明兒就不去了吧。”
紅衣站了起來，隨意應了一聲：“嗯。”輕呼了一口氣，朝着耳房走去。
第二天一早，還沒來得及思考去不去的問題，就聽見系統提示了。
“叮——任務【護明珠】開啓，目前任務完成度，0％。”
任務開啓？護明珠……難道是謝明珠出事了？！
“黑白配，是謝明珠出事了？”
“……”裝死。
紅衣驚覺不對，急忙往齊越遠那裡趕去。
還在上朝的時候，不過應該快下朝了，這個時候趕去朝堂那邊，應該能遇上他往回走。
“六王與王妃還真是情深意重啊。”剛到朝堂外，果然趕上下朝。大臣們都紛紛往外走，這時候紅衣就聽見有人在議論了。便躲在柱子邊悄悄地聽。
“就憑着六王和王妃的鶼鰈情深，兩國邦交便可深固！”
“哈哈，不錯。”
“想當初，本相把奏摺忘在府中，夫人也會給本相送奏摺文書！”
“得了吧，陳老頭，你夫人是讓小廝跑腿人在相府的吧。明珠王妃可是親自送到殿外讓太監遞進來的！能一樣？”
“怎麼不一樣，你說說怎麼不一樣了！我說你這尉遲莽夫——”
……
送奏摺？親自送到殿外？紅衣聽着，心上稍稍放下，眉頭也不再緊蹙。轉身踏進了大殿。
“皇上。”紅衣剛進殿，就看見齊越遠在揉眉間，他微閉了眼，眼眶下淡淡的青色，露出一絲疲憊。身邊沒有任何人。
紅衣見他這樣，忙走到書案前，看着他：“怎麼就這樣累了。”說着，從袖內拿出藥盒，遞出一枚怡心丹：“吃粒怡心丹，提神。”
齊越遠看着她，拿了藥吞下。
“我聽系統……”
“出事了。”齊越遠打斷了她的話。
“謝明珠？”
“被綁架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不是說她還早上送奏摺進宮？”
“昨晚。今早是爲了騙過大臣和瞞過南國那邊。叫了人來僞裝，戴着面紗。”
“那……”紅衣哽住，怎麼辦？“有線索嗎？”
“報——南國二皇子求見陛下。”守門太監尖利的通報聲傳了進來。
“傳。”
紅衣聽了，和齊越遠對望了一眼，然後看向門口。
謝溫華走了進來，步子很穩很重，卻又很急。
“南國二皇子拜見越國陛下。”謝溫華穿着正裝，一拜到底，行的大禮。
“二皇子請起。”
“謝大哥。”
“悅公主。”謝溫華看了一眼紅衣，馬上又看向了齊越遠，面上的表情非常凝重：“請越國陛下援救吾妹，明珠王妃。”
“此話何解？”齊越遠擡眼看着他。
明明是不輕不重的一眼，紅衣卻看見了不一樣的味道，雷霆萬鈞如芒在背。
“溫華此舉冒犯。可明珠是我國至寶，馬虎不得。”謝溫華拿出了一張紙條。
紅衣看了一眼那紙條，再看了看齊越遠。紙條，這隻怕是謝大哥收到什麼消息了。
齊越遠起了身，下去接過紙條，看了一眼便把紙條遞給了在旁邊身高不夠的紅衣。
紅衣接過紙條，粗粗看了一眼，做了個大致判斷：“左手字……紙只是普通的文紙。墨……淮墨。”紅衣說着，給齊越遠投去求證的一眼。
“三個月的紙，十年的墨。”
紅衣絲毫不懷疑齊越遠給的答案，這個人聞土都能判斷一個墳墓的時期，五百年內單位能精確到五年之內。這些東西，當然不是問題。
“左手字？”謝溫華又看了看那張紙。
紅衣點了點頭，以前在家中，還在盜墓的時候，齊越遠有他的優點，她也有一手絕招，就是刻章仿字作假，幾乎能以假亂真。
這個字跡，雖然工整，但是工整得有些刻意了，而且筆鋒朝反方向微斜，這個特徵，就是慣用右手寫字的人，用左手寫出來的。目的只有一個，掩飾自己的真實筆跡。
“他爲什麼要掩飾字跡？”紅衣看着齊越遠桌上的奏摺。會不會是某個認識的人，怕被認出來，所以纔會掩飾筆跡。比如某個大臣？畢竟她們都生活圈子就是這些人熟一點，也會知曉筆跡。
“武臣奏摺，有門人代筆。”齊越遠一下子就知道紅衣在想什麼。她想看看奏摺，是不是有某個大臣的筆跡和紙條上的一樣。可是有一部分大臣，因爲字不工整或是其他的原因，會讓人代筆。那就不好認了。
“若再見一次，難道悅公主能認出歹人筆跡？即使是正常右手字？”謝溫華聽了兩人的對話，很驚訝。通過左手字看右手字，這能力未免有些令人害怕。
“儘量，不一定，靠直覺而已。”紅衣的三個詞，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虛僞的女人。”系統君又出來刷存在感。
“滾。”
“這上面說，玉明山頂救明珠，請陛下早出援兵。解明珠之危。”
這就是系統說的生死大劫，過了就完成？問了系統，可是這廝正經時候就裝死。
“別以爲你不說我就不知道，”紅衣跟系統交流：“要不是這個，你早就嘲諷了：你以爲怎麼容易過呢？愚昧的女人。”這一激，可是系統還是沒開口。
“可上面說，要你謝二皇子親自去，不許帶兵，否則撕票。”紅衣提醒着，隨即提議：“我一起去吧，人多力量大，我醫術也勉強能用了。到時候也方便照顧明珠嫂嫂。”
“紅衣你一個女子……”謝溫華自然要開口拒絕。
“朕一同去。”
“嗯，我們三個去。爲了明珠嫂嫂的安全，不帶護衛爲妙。畢竟賊人都喪心病狂的綁架外國友……明珠王妃了。多帶了人到時候激怒這種亡命之徒，反而不好。我們三打一，勝算很大的。”
紅衣這個提議在謝溫華看來，錯漏很多。可是放到現在，也是變數最少最爲穩妥的方法了，畢竟皇上在，皇上是不會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
玉明山頂……紅衣覺得這個人果然是喪心病狂。太尼瑪高了，選在這麼高的地方也是真心的，體力不錯啊。
連夜趕着上山，紅衣沒想到，除了自己和齊越遠兩個爬山老司機，謝溫華居然也是咬牙跟沒歇氣，緊緊跟上了。
“謝大哥，歇歇嗎？”紅衣還是問了問。
齊越遠卻不停，依舊朝前走，半步不等人。
“不必。”謝溫華喘了一口氣，還是緊緊跟着，半步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