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三刻,紅衣如約出現在御花園的波瀾亭。
這是水湖旁邊,因爲是春季,湖裡荷花都還沒開,只是湖邊柳樹抽了些新芽,亭子旁邊是密密的花叢,高高的竹叢,把亭子遮了一半去。這倒是個安靜地方。
沒等多久,正主就來了。
看着六王爺走過來,紅衣把手背到了背後。在亭子裡輕輕地踱着步。
“阿悅。你來了。”六王爺走進涼亭,笑了笑,看着紅衣。
紅衣側着頭,眨巴眼睛:“六皇兄這是?約阿悅出來……有什麼事嗎?”
“阿悅,你這幾日,怎麼樣?”六王爺只這樣問了句模棱兩可的話。
“嗯?很好啊。天氣不錯。”紅衣沒反應過來,用了一句萬能的回答語。
“五步蛇那天,被嚇壞了吧。”
原來是說蛇的事情。那事兒早在齊越遠解決之後,她就給忘記了。
“沒事兒啊,那蛇沒咬人。”這事兒用得着單獨這樣問,要是這事兒,剛剛當面慰問不就得了嘛。
“聽高公公說,皇上最近都很忙。已經兩個晚上沒歇息過了。”不知道六王爺想說什麼,就聽他又扯到了齊越遠身上。
兩個晚上沒睡覺?是這樣嗎?紅衣原本微微揚起的眼角不知覺的低了下來。
這人是瘋魔了嗎,工作狂啊。熬夜一晚上對身體的損害都是極大的,更何況這人……兩個晚上沒睡覺。
“宮裡現在沒人欺負你吧?”六王爺接了這一句。
是覺得皇上忙起來沒時間管她了,怕她被人欺負。
可是,這事情也沒必要拿到這裡來說。
“還好。”紅衣禮貌地微笑,禮貌地點頭。
“阿悅,你這三日,沒有正經地跟我說過一句話。你是不是生氣了?”六王爺臉上原本還算明朗的神情,立即變得沉重起來。
紅衣聽了這話,心裡直打鼓。這好像真的是有什麼奸/情。
紅衣仔細想了想系統跟她說的話,馬上就梳理出了一條線。
謝明珠帶着記憶重生,卻對閨蜜林悅悅沒有一點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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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珠明明身體健康,卻不過兩年就病痛而死。
謝明珠死後,六王爺娶了林悅悅,
要說中間沒鬼,誰信。
“六王兄,言重了。”紅衣下意思地往後退一步,拉開彼此距離。
“阿悅,你是不是因爲血玉鐲?”六王卻上前了一步:“你要是因爲血玉鐲的事情,我這就再給你打造一個。再不然我可以給你討回來。”
血玉鐲?
“不必。”那個鐲子居然是六王爺送給林悅悅的。紅衣覺得自己被雷了一把。
紅衣忽然覺得在婚禮上那種赤/裸裸火辣辣的注視感又上來了,一下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此地不宜久留。
“六王兄,這是關於你封地淮陽的奏摺。皇兄說,等會很忙,你們走時就不必去見他了,奏摺上說的事,他囑咐你好好打理一下,阿悅就先告辭去跟皇兄覆命了。”把奏摺給了六王爺,叫了小詩從亭外進來,扶着她離去了。
獨留六王爺拿着那奏摺,看着亭外柳樹,神色莫名。
等六王爺走後,亭邊的重重花影密密竹叢動了一下。走出一個人來。
紅衣從波瀾亭走出來後,面色一直很凝重。再看旁邊的小詩,雖然一直站在亭外,什麼都沒聽見,但是整個人非常緊張,埋着頭走路,眼睛都不敢亂看。
“小詩。”紅衣停下了步子。
“啊,嗯,公主?”小詩擡起頭看了紅衣,才一眼之後,又馬上低下了。
“鞋子很好看?”頭都快低到鞋面上了。
“啊?沒,沒有……”小詩聽了,這才勉強擡起了頭來。
紅衣這才往前走。
先去了齊越遠那裡。
果然在看奏摺。之前沒聽到六王爺說,她還沒注意到這傢伙兩晚上沒睡覺了。現在一看,眉目間確是掩飾不住的疲色。
就在進來這會兒,她還看見他揉太陽穴了。走過去一看,手邊是一壺濃茶。
“皇上,悅公主來了。”高公公在他身邊稟告着。想着皇上能放一放這些摺子,歇一下。
齊越遠就擡眼看了一眼了事,充分表示了我看見你了。然後就接着看奏摺。
這是大牌啊。一般還不理人。
紅衣就坐在了旁邊,皇宮太大走得累,順手倒了杯茶喝。
“公主,那是……”那是皇上剛纔喝過水的杯子。
看了高公公的神情,紅衣自然猜到他的意思了,當即看一眼,不過沒什麼,以前一起下墓的,總有山窮水盡的時候,同喝一個杯子的時候多了去了。
可是紅衣就自動忽略了那個前情提要,現在可沒有山窮水盡。
紅衣不管,齊越遠也沒管,高公公自然也沒多說什麼了。畢竟他也只是在人手下討生活的。少說話多做事總沒錯。
“你這個茶太濃了。”紅衣不僅喝,喝完了她還要提意見。
“那奴才去給公主重新泡一壺?”高公公開了口。
“有勞高公公。”紅衣表達了謝意。“小詩,你去搭把手。”
小詩聽話的跟着高公公出了門。
“聽說你兩晚上沒睡覺了啊皇帝大人?”支走了人,紅衣纔開始說起正經事。
齊越遠擡眼看了看她,又閉上了眼,擡手捏了捏額心。
“黑眼圈都出來了。我說你也太拼命了。”紅衣不得不歎服。
“那麼拼命做什麼。慢慢來嘛。”紅衣說着,倒了杯茶,遞給齊越遠。
“不宜久留。”
聽了齊越遠說的這句話,紅衣的眼神凝了凝。不宜久留,過久必損。
“你知不知道系統坑了我們。謝明珠的事情,它只說了一半。”紅衣覺得,這一點是最大的變數,因爲剩下沒說的那一半,纔是最重要的。
“謝明珠之死,蹊蹺得很。”紅衣身上的寒意上來了,謝明珠的死要真是林悅悅動的手,那謝明珠重生的願望之一,紅衣不用想都能猜到。而在不久之前,她還對着謝明珠笑意盈盈,謝明珠居然也是不動聲色。
哪裡會是系統說的小白花一朵?
“六王約你出去,有關?”齊越遠很快猜到其中的緣由。不過原本就是蹊蹺的,這件事暴露出來得深一些罷了。
“林悅悅和六王的關係,只怕沒那麼純潔。”
“嗯。”波瀾不驚。
“系統任務是幫謝明珠完成心願。可是她的心願到底是什麼都沒弄清楚。”要真是報復什麼背叛者,那是不是要來個自我贖罪什麼的去給謝明珠瞧啊。紅衣突然想起白娘子對法海的三拜九叩,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來一遍。
“我們一起。你要信我。”
紅衣轉眼看了正經地注視着她的齊越遠,聽了這番話,心跳卻是漏了一拍。他這是覺得,自己不夠相信他?他們是合作伙伴啊,怎麼會不相信他。
“我自然是信你的。”
齊越遠眼光深幽,對她這句話不置可否。她的信任,總是建立在她自己的能力上的。要是她有能力承受背叛帶來的後果,她會選擇相信。要是她沒有那個承受背叛的後果的能力,她會選擇不相信。
不是建立在內心的選擇和直覺上。只是單純取決於她自己的能力。這樣的話,與其說是信任,不如說是包容。
可是他想要的,不僅僅是包容。
如果沒有彼此的信任,他們連走出這個系統掌控的最基本的都達不到。
小詩看着端着茶托站在門外的高公公,有些茫然。不是要泡茶給公主喝嗎?怎麼就站在外面不動啊。
高公公看着小詩就差點問出來,就差拿手指戳她腦袋了。還有沒有點眼力見兒了。要不是公主格外的喜歡她,怎麼能在這個位置上呆那麼多年。
“公主和皇上有事情談呢,在外面等等。”
“哦。奴婢來端茶吧,公公您歇歇。”
高公公笑了笑,把茶遞了過去,還好,也不算全無腦子。
殿內的紅衣看着那壺濃茶,輕輕嘆了口氣:“急不來的。你強迫症收一收吧。看看你這黑眼圈,今兒早些睡,別熬夜了。容易早衰的,到時候,就不能好好討媳婦了。”
“小詩。”紅衣在殿內喊了一聲,她知道他們就在外面。
小詩跟着高公公,端着茶進來。
紅衣本來想着回自己宮裡,但還是想着今天謝明珠來宮裡,應該是碰上一面好一些,再仔細看看到底是不是像自己猜的那樣。便讓人帶路,去了謝二皇子的蓮姿宮。
蓮姿——憐子。
一般來說皇宮取名忌諱頗多,“蓮”諧音“廉”,不是個說得過去的宮名,果然是個質子住的地方。
說是個宮殿,但是設置很是簡陋。門口連個通報的人都沒有。
不過靠近此處,倒是聞到了一陣特殊的香味,藥草香。
走進一看,果然這地方是晾曬着不少的藥草。大大小小的簸箕裝着,有花有草的。一陣苦苦的香味。
原來這個謝二皇子會醫術。
紅衣想起了系統設置的那項醫術值,依舊是零,不由得開始頭疼。
由着兩邊的晾曬架子走進去,到了屋子門口,紅衣敲了敲門。
“進來罷。”挺溫潤的聲音。
“謝大哥,是我。”紅衣走了進屋子,看見了在桌案前寫東西的謝溫華。
“悅公主。”謝溫華擱下了筆。眉眼中帶着驚訝。
“謝大哥,怎麼就你一個人,明珠嫂嫂和六王兄呢?”紅衣朝着他微笑,餘光不經意地打量着屋裡。屋內擺設精緻些,比較惹眼的就是一架古琴了,琴身是青色,看着簡素些,可那五根黑黑的琴絃又格外透着一種異樣的大氣。
“他們二人一起在御花園走了會兒,累了就回府了。”
聽了謝溫華這句話,紅衣心裡咯噔一聲。
一起?
謝明珠也去了御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