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深邃的地下溶洞內，六名輪迴者望着溶洞頂部，神情緊張。
“不是說只要扮成鐵扇公主和紅孩兒的模樣，那頭牛就會乖乖聽話麼？！”一名長相嬌豔的女性輪迴者，罵道：“偏偏這法子要和那頭牛睡一覺！老孃都被牛睡了，還沒法拿下唐僧肉？！”
“輪迴空間裡售價一輪迴點的那份攻略應該是沒錯的，這次出了岔子，取經人隊伍的實力太強了。”一個矮小的男人嘿嘿笑道。
他的目光毫不收斂地打量着假鐵扇公主，而對方也沒在意，反而放的很開。
“接下來只有放棄取經人了，找車遲三妖的隊伍獲取積分返回。”嬌豔女說道。
她話說道這裡，卻感覺周圍變得有些亮，連矮小男人臉上的褶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阿彌陀佛。”
佛號傳來的同時，嬌豔女毫不猶豫地將一把漆黑匕首插入虛空，諸多陰影組成的詭譎怪物不斷從裂口涌出。
“善。”
蘇霖扔出一枚血紅十字架，這是之前從白骨精那裡搶來的玩具。
十字架落在地上，猩紅血液涌出，一座暗影城堡在空間的另一端出現，數不清的蝙蝠匯聚成一個個冒紅光的人影。
“代價準備好了麼？”
中間那名身穿高領禮服的人影傳出信息。
“去，把他們全乾掉。”蘇霖指着前方說道。
“代價.”人影語氣有些不滿，可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蘇霖轉過身，背後顯化十二道雙翼，透露出無與倫比的神聖感。
“什麼代價？”
“你這猢猻，爲什麼不殺了俺?”
“貧道只是想讓你腦子清醒點。”
“.”
牛魔王看着那金色巨猿不斷縮小，最終變爲一名兩鬢斑白的清秀道人模樣，沉默許久。
“如何，平天大聖？”孟奇問道。
“你倒是變的跟那猴子一模一樣。”牛魔王甕聲甕氣地說道：“一模一樣.我還以爲是他回來了。”
孟奇不言，繼續看着躺在雲端呈大字的牛魔王，又是一陣沉默。
“不殺我麼？伱們殺了俺有好處的吧。”
“貧道不需要這等好處。”
“你倒是跟那羣騙子有點不同。”
牛魔王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感情波動，但這句話之後，他選擇繼續說道：
“俺知道那猴子死了，也知道俺的夫人、牛聖嬰、小弟都死了，俺知道他們都是在騙俺，可從有一次開始，那羣人變成他們的模樣，俺不知道爲什麼，就心軟了。”
“俺之前整天和朋友兄弟喝酒吃肉，今天去這個龍王宮，明天去那個魔王洞，沒怎麼顧過家，就想着”
“萬一是真的呢，萬一他們都回來了，俺只想這次當個好牛，多陪陪他們，可每次的猴子都差了很多，直到今日看見你。”
牛魔王雙眸灰敗無神，右手虛握，將混鐵棍喚回，撐着自己的身子從地上站起來。
“俺不喜歡天庭，他們讓俺保持記憶，無非就是想讓俺替他們做事，讓殺取經人的時候就殺，讓放的時候就放。”
混鐵棍指向孟奇，他身上的氣息雖亂卻積蓄着渾厚妖力。
“可是，你如果想讓俺幫你們做事，那可打錯主意了，要麼殺，要麼滾。”
孟奇無奈地搖搖頭，朝向天外的某個位置看了眼。
眨眼的功夫，一道清光閃爍，拂塵率先敲在了牛魔王的腦袋上，庚金之氣銳利順便將長棍敲落
“你這憨貨，怎麼敢對敢對”太白金星偷偷看了眼孟奇，見對方微微頷首，他撞着底氣說道：“怎麼敢對天尊出手？！”
牛魔王張開牛嘴，愣愣地望向太白金星，孟奇哪怕不用讀心術都能看見對方那滿屏的問號。
“太白金星，你怎麼敢在上面看這麼久？”孟奇笑道。
太白金星背脊一緊，頓時轉身行禮：“啓稟啓稟天尊，我是忘了拿人蔘果，所以半路返回天庭拿果子去了，忘記這憨牛不知您的身份，請天尊降罰！”
“罰你什麼？”孟奇反問道：“罰你借我之手，讓牛魔王勘破心魔？行了，別演了，貧道還不至於小氣到這種地步，若要讓那聖僧知道，你少不了脫層皮。”
太白金星收起慌亂，但臉上仍舊有無奈之色。
“還望天尊恕罪。”太白金星埋頭道：“可平天大聖越陷越深，這纔不得已借您之手，幫扶一二。”
擔憂牛魔王？
這個世界的天庭能照顧一個牛魔王，爲何不讓照顧牛魔王一家老小？
牛魔王雖然強，價值恐怕也沒那麼高
這太白金星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子，自己無論問還是不問，都會遂了他意。
孟奇打量太白金星片刻，想了想，直接道：“何意？”
太白金星把頭埋的更深了一些，說道：“起初天外的影響還比較輕，那時.”
那時的孫悟空一行人雖然已經遭遇襲擊而身隕，但也不像現在一樣完全搶救不回來，而是在使用天帝遺留的至寶重啓三界之後，才發現了一個問題。
九九八十一難，凡是死在輪迴者手中的那一‘難’，便會被某種天外的力量所掌控。
“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平天大聖一家老小已經”
取經人師徒一開始雖然是由輪迴者扮演，但那時天庭採取的是以“難”截殺，防止之前的功德消散，後將長安改造，以人道之力鎮壓。
眼瞅這樣耗着不是辦法，他們決定主動做些改變。
“身份被奪，那就奪回來，三藏聖僧他們將自我靈光、魂魄、肉身投入被奪走的法寶，使其融爲一體，每一次重啓西行.”
就有一部分靈光與魂魄徹底融入輪迴者的身軀，逐漸改造對方，與對方的命運徹底融合，誰也無法察覺。
那不是奪舍，屬於逐漸獻祭部分自我。
按理來說這個計劃沒什麼問題，如果一切順利還可以保留部分靈光與魂魄，等三界迴歸正常進入輪迴溫養。
奈何靈山的輪迴者也擁有某種寶物，當唐僧師徒的命理與取經的輪迴者徹底融合後，就會被第一時間察覺。
“傳承還在，也就是說，孫悟空他們還有救？”孟奇拿出金箍棒，卻沒法從裡面找到任何東西。
“第四十五次西行的時候，就什麼都沒了，和前面那些失敗的天外之魔們一同消逝了”太白金星的話讓牛魔王剛亮起的微光熄滅：
“法寶裡的只是殘存的情緒本能還有神通，因爲三藏法師本就是佛門選出來的主要儀式之一，帶着袈裟、錫杖走完西行路，半數功德也能作爲引子，啓動上古以來的準備。”
輪迴者死後就什麼都沒有了，等於說，之前逝去的輪迴者每次都會永久帶走原本的唐三藏等人。
孟奇從思考中走出，忽然說道：“你每次都不把話說完，就這麼防着我等？”
恐怕，就算他的身份坐實，也會被懷疑狀態有問題，鎮元子便是前車之鑑。
“我等不敢賭也只能賭。”太白金星擡起頭，自嘲地笑了笑：“三界之物，包括我等性命，任由天尊與聖僧取之，拿之。”
他手中出現一張方木丹盤，轉身以呈獻的姿態遞到身後之人的面前。
“人蔘果、蟠桃只是小物，只可惜存量不多，以供路上解渴之用。”太白金星深吸一口氣，說道：“還請聖僧前往靈山，完成西行！”
蘇霖拿起丹盤掠過太白金星，淡淡地說道：
“貧僧的九轉糖豆你都沒帶，沒有誠意，搞不定的情況下，貧僧會回自己的靈山大雷音寺。”
太白金星身子一顫，剋制激動，道：“謝天尊、佛祖、天帝、司命垂憐！”
“該回去訓一訓金角銀角了。”孟奇轉身道：“閉口禪似乎不錯。”
雖然也是他們這羣人有意而爲之就是了。
比起未知，無關緊要的信息，無論真假，總歸也能讓人安心一些。
“平天大聖，你這一難也結束了，回去吧。”太白金星看向牛魔王說道。
牛魔王落寞地看着遠方火焰山的方向，說道：“回去？回哪去？” 太白金星想了想，說道：“那便隨我回天庭罷。”
“繼續給你們當棋子？”牛魔王明顯有些不屑。
西遊是他們搞出來的，若不是西遊把他們扯進去，他一家不會牽扯進去，猴子也不會落這個下場。
合着就連那大鬧天宮，都是蓄謀已久的一場戲。
牛魔王突然覺得這一切都很可笑，無論是自己，還是這天下的一切，這個世界希望了，那又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他擡起腳朝東邊走去，不知道去哪，也許找個農戶家地方當牛耕地也無所謂。
“牛魔王，其實有你沒你，對大局都沒有影響。”
太白金星的話從後面傳來，尖酸刻薄，牛魔王卻沒有在意。
“除了那大唐皇帝，你是天庭之外唯一有記憶的妖。”
都無所謂，怎麼都好牛魔王心想。
“之所以讓你留着記憶，不是你有多麼特別，有多麼重要，而是大聖捨生之前曾說過.”
“託我等照看你這結拜大哥。”
腳步停頓，深深的陷入泥地。
哞——！
九環錫杖落下，隨手送了一位迷途的妖魔前往西天。
“吵半天了，物管在幹什麼？”蘇霖左手堵住耳朵看向身後位置，右手亮起一團極致的光芒就要投擲而出。
孟奇抓着蘇霖的手，驚道：“還天佛？你是一點佛門的靜心和包容都沒有啊！”
之前的營造這麼久的形象別塌房了啊！
你自己塌房不要緊，可別帶着兄弟們們一起塌房行不行？！
“我已經夠包容了。”蘇霖嘗試掙脫，面無表情地說道：“否則半個小時前就該動手了。”
魔鬼
路明非縮了縮脖子，不經意地瞥了眼克萊恩，‘這就是你說的正常？’
‘比平時正常多了。’克萊恩給他一個你少見多怪的眼神。
哞——！
神聖的光明中染上一絲漆黑災厄。
“哥們，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
“你見過凌晨三點的大學宿舍麼？”
這牛叫聲好比有個打鼾的室友對着擴音模式的話筒開啓了自動播放，同情對方就是在殘害自己。
“嘖。”蘇霖散去手中的光，說道：
“接下來要當心了，除了天庭靠着土地山神這些監控攝像頭查看信息，靈山那邊整合的輪迴者隊伍多少是有點麻煩。”
“基本可以確定，這團戰副本變成了，對面團，戰，我們。”
“A級隊伍中的輪迴者實力上下限差距都挺大的，強的那些加上部分奇奇怪怪的道具，能造成不小的破壞力。”
蘇霖說這話的時候看向韓立和克萊恩。
韓立微微頷首：“立不善殺伐，卻也懂得如何保身，若有危險，無需顧慮我。”
“放心，我跑的時候會把立哥護至源堡裡面，你們總不能指望兩個隨從。”克萊恩彈起一枚金幣，“只是不知道那些殘存下來的大能在謀劃什麼。”
論起內鬥的藝術，還得看咱們地球神話譜系相關的世界，都這個時候了或許還有多方勢力在暗中較量。
看上去有許多爲了大義而做出的犧牲，可在此之前，大禍臨頭的最後一天到來前，明裡暗裡的鬥爭肯定是少不了的。
不過那些都無所謂了。
這個世界最具有主動權的不是靈山那羣輪迴者和波旬，也不是本土殘存的那些大能，而是他們這羣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亂入者——輪迴空間特邀嘉賓。
“誰知道呢，我只是一個冷血的任務機器。”蘇霖說道：“我現在等着過劇情，要是精彩我還可以去虎撲上面給他們打個分。”
太白金星肯定不敢做出那種承諾，是他背後有人才如此說，講道理，這吸引力可比輪迴空間給的三瓜兩棗甜多了。
雖然三瓜兩棗也不嫌多就是了，做輪迴空間的團戰任務順便接點私單很合理吧。
蘇霖不怕有人賴賬，這個世界沒人可以賴他賬，三清來了也不行。
“上次在白玉京的現代世界，大電音酒吧門口你借了我37.5買宵夜。”蘇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
孟奇臉色一黑，摸了摸自己現在的袖袍掏出一個手機，看了眼上面的零格信號：“下次還你，差不了你的！”
三清確實賴不了賬。
蘇霖突然有些好奇，道：“那鎮元子的袖裡幹坤挺特別，還有聽三清講過混元道果，你怎麼不拷問出來學一學？說不定又有一家新的公司轉到名下。”
雖然那一家公司只有一些零碎的剩餘資產，說不定還有債務，趕不上現在這家空殼公司。
“那一界的仙神某不喜歡。”孟奇想了想，看向蘇霖說道：“此界仙神過往之事尚且不論，但”
他看了眼自己手裡的金箍棒，嘴角浮現一抹笑意。
“至少我的脾氣還能接受，能做到捨身補天而非攫取萬靈精華供養，倒是比那外來的鎮元子好上不少。”
“倘若是以衆生爲食供養己身，那等混元道果，學了也是雞肋。”
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孟奇還是覺得在有“富裕”條件的情況下，沒必要在乎那鎮元子持修之法。
“你呢？”孟奇也有些好奇地問道：
“倘若是你在另外一界看到了一個瘋狂而墮落，放牧億萬生靈的上帝殘餘，容納就能繼承諸多好處，但代價是正常的上帝會被影響，你會怎麼選？”
蘇霖驚了：“還有這種好事？！”
“額你倒是不怕另一位上帝的影響，也很正常。”孟奇笑道。
“不要白不要，瘋狂上帝影響的是正常上帝，我怕他個屁。”蘇霖理所應當，道：“反正我是蘇霖。”
蘇霖
孟奇一愣，旋即笑道：“是啊，你只是蘇霖，而我是孟奇也是元始。”
道不同，合而不同。
“我什麼時候能參與這種話題？有那味了。”路明非在後面破壞氣氛道：“但兩位大佬有沒有感覺.這天越來越冷了。”
冷到不正常。
“宅男身體虛很正常，孟奇，你看是不是那個洞。”蘇霖問道。
陡崖之下，兩林松柏之間，深澗之中水結冰，而一個掛着冰棱的洞穴出現在衆人眼前。
“不確定。”孟奇取出一個裝滿橘子的果筐，徑直朝洞穴內一扔。
“四大洲及九山八海所屬的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天庭的兵力都已撤出。”
“天之傷暫且堵住，十殿閻羅與五方鬼帝有奏，靈山魂魔這一次提出想要借用黃泉與幽冥神職。”
“那死人河已從地府朝人間蔓延，天地間的新生之魂也逐漸變少”
一道道打扮各異，虛幻卻威嚴的身影分立於兩側，陸續將三界六道之事稟報上來。
頭戴十二旒冠冕，袞服印有天地萬物的偉岸身影於那無窮高處的座椅上閉目聆聽。
“啓稟陛下，魂魔已在靈山準備好接收取經人的準備，波旬說，契約上還要加一個條件，那個唐三藏必須歸他所有。”
“告訴他們，所有條件，只要不影響西行大計都可以滿足，但不是現在。”
鎮天元帥領命退下，太白金星領着牛魔王來到殿上，令其站在入口處。
“妖族也來人了，領他去打開天牢，再召集天兵天將與還未戰死的八部仙神前往靈山”天帝緩緩睜開雙眼，從時空歲月的長河中撈出一本古冊，悠悠說道：
“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