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帝天凌這麼說,在場所有人都愣了愣。
習芒沉默了一會兒,睜開了他的眼睛,他那墨綠色的眼眸,此時已經不再清明,而是渾濁不堪,看樣子還需要一些時間去恢復。
他張口道:“是我……欠了你一條命麼?”
帝天凌摸了摸自己的手,搖頭道:“沒有,你並沒有欠我什麼。可是阿漓覺得她欠你很多,所以我救你一命,也算是能抵過她心裡一些歉疚。”
“抵過一些歉疚?”習芒驀地苦笑了一聲,“歉疚……”
“藥店!”東池漓猛地繞過來,踢了一腳帝天凌,惱火道,“鳥人才剛剛從鬼門關前走一趟,你就在說什麼東西?我不需要你幫我償還,少說兩句!”她心裡卻有着不能說出口的話,因爲怎麼都償還不盡。
這樣的話,眼下說出來,自然是會傷習芒心的。
習芒便道:“沒關係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習慣了。”
東池漓心裡又是一陣抽痛,無言面對習芒。
無邪或許是見氣氛有些奇怪,便拉起了習芒的手,哭哭啼啼道:“習芒叔叔,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習芒偏頭看着無邪:“傻,你不需要內疚,不需要。你看看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不是嗎?”
無邪一聽,越發的心酸,趴在習芒的手上就嗚嗚咽嚥了起來。
習芒看着東池漓和帝天凌,揉了揉無邪的頭髮,驀地問道:“無邪啊……你看這些年我將你照顧得這樣好,都快成爲你的後爸了,你覺得我和你爸,究竟誰更好呢?”
後爸?
誰更好?
東池漓震驚而無語地看着習芒,都到了這種時候了,習芒竟然還能說出這種話來,分明就是想要調解氣氛。
東池漓還真是服了習芒!
而帝天凌則是怒視着習芒,後爸?沒想到習芒竟然在這種時候,還敢當着他的面對東池漓居心不軌!
但東池漓和帝天凌都非常期待無邪的解答。
習芒脣角微微地勾了起來,竟有一種陰謀得逞的快感。
只見無邪擡起頭來,淚眼朦朧地看着習芒,又看了看帝天凌,眼中盡是掙扎,掙扎了一會兒後,無邪小聲地答道:“爸爸更好。”
帝天凌的臉色頓時霽月光風,宛若花開冬雪的一縷暖陽。
習芒猛地瞪眼:“你說誰?”
無邪哆哆嗦嗦,哽咽着道:“是……是爸爸。”
東池漓選擇看向一邊,對無邪的回答,不抱任何的態度。
習芒握起了拳頭,不滿地問道:“爲什麼?我都將寂虛寒羽給你了,還照顧你,照顧得好似我親生女兒一樣,你竟然說你爸爸更好?”
帝天凌的眼眸又好似噴火了一樣:“我看你能說這麼多話,是不是身體已經大好了?既然已經好了,就給我馬上從牀上下來,滾出去。”
“我不。”習芒硬是賴在牀上,不動彈。
一旁的東池漓掏了掏耳朵,然後遲疑地問道:“你方纔說什麼?寂虛寒羽?”
無邪點頭:“習芒叔叔在不久前,給了我一對寂虛寒羽,我現在就可以御空而行了。”
東池漓更是驚駭:“你竟然又給出了一對寂虛寒羽!難怪你這麼虛弱,難怪你能被無邪重傷那麼多次!”
“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習芒白了一眼東池漓,“什麼叫做我虛弱,被無邪重傷?分明是在冰雪領域內,我處處讓着她。”
無邪忙不迭地點頭。
習芒擡起手來,點住了無邪的額頭,又問道:“無邪,爲什麼是你爸爸,不是我?分明我在你身上付出的心血,絲毫不輸給他。”
無邪低下頭,沉默了許久,方纔說道:“因爲……是爸爸救了你。”
帝天凌的臉“唰”地就青了。
習芒稍微愣了愣,就高興地指着帝天凌:“你聽見了沒有,是因爲你救了我!所以說,還是我好!”
東池漓忙在一旁道:“如果是因爲這種原因的話,那無邪可沒有確切地說誰好,你們兩個就不要這樣了,這有什麼好爭的?既然你沒有事,那我們就走了,你在這裡好好休息。”
說着,東池漓推着帝天凌,又要來拉無邪。
無邪卻道:“媽,我再待一會兒,等等我就走,我還有一些話,想要跟習芒叔叔說,我一定會好好感謝他的。並且,習芒叔叔照顧了我那麼久,爸,媽,這次就由我來照顧習芒叔叔吧。”
東池漓猶豫了一會兒,但瞧見無邪那懇切的模樣,知道無邪此時心裡依舊是因爲重傷了習芒的事情而愧疚得很,便點頭道:“好,那你先留着吧。如果太打擾他,就自覺離開冰屋,知道嗎?”
無邪擦了擦眼淚,忙不迭地點頭:“知道了。”
東池漓這才和帝天凌一起離開了玄寒冰屋。
陽光似乎恢復了燦爛。
這些日子以來,雖然四周的溫度很高,可世界在東池漓的眼中,幾乎是黑暗的。
東池漓知道,方纔習芒心裡一定是難受的,卻還要用這種“玩笑”一樣的話,將氣氛調解起來,二十萬年未見,他真的變了很多很多,變得更加會爲他人着想了。
東池漓不由得偏頭看向帝天凌。
帝天凌恰好也看了過來,瞧見了東池漓眼中的波動,便沒好氣道:“你夫君我辛辛苦苦救回了他,你竟然用這種眼神看我?怎麼,開始嫌棄你夫君不顧及他人心情了?”
“哪會?救回了我生命中重要的鳥人,感謝你還來不及呢。”東池漓抱住了帝天凌的肩膀,拉着他往自己在大夏樓的住處走,“你不需要顧及他人的心情,顧及我的就行了,我就是這麼自私的女人。走走走,回屋去,你這幾天可累慘了,我給你來一套漂亮的馬殺雞,讓你舒服舒服!”
“馬殺雞?”
“就是給你捏捏肩膀,捶捶背。”
“那感情好。”帝天凌笑了笑,旋即往東池漓的手中放了幾顆丹藥,“吃下去吧,這幾天我也沒跟你商量,就取了你大量的血。”
“怎麼就這幾顆?再多給一點啦。”
“現在沒那麼多,過兩天就給你煉藥,不是還有接風宴麼?”
“啊,接風宴。”東池漓驀地正經了起來,“掐着日子算,無常、曹丹青和遠征軍大概還有三天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