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數點星芒,悄然綴現於昏暗的天幕。
荒陂上,一處野木林內,傳出陣陣快疾的腳步聲。透過交錯雜亂的樹幹,依稀可見兩條人影,正快速奔行着。
“天快黑了,你真打算連夜趕路?”暮輕歌突然問道。
“我只想離那個古怪的村莊遠一點,要不然,夜裡無法安心歇宿。你不覺得這個地方很怪異?”邊遙說着話,腳下的速度稍稍放緩。
“此地風俗原本就比較特殊,就算遇見什麼奇怪的事情也屬正常。”暮輕歌淡淡說道,好似並未將此前看到的情景放在心上。
邊遙沒有說話,他雖然自認膽量很大,卻一直對鬼邪之類的物事感到犯怵。反觀暮輕歌,他對那些所謂的鬼怪之事,完全沒有害怕之意,甚至毫不避諱。
漸漸地,大地被暗色浸裹,夜空閃起更多的辰星。
又不知何時起,耳旁除了匆匆腳步聲外,四周已聽不到任何動靜,就連蟲鳴都沒有,十分反常!
察覺到異常,兩人心中不免起了疑慮,逐漸慢下腳步。
往前奔出不遠,邊遙身形猛然一滯,眼瞳驟然緊縮!
微弱星光下,就見一個人影趴伏在前方,紅衣紅髮,歪斜的頭顱高昂着,面部糜爛扭曲,五官嚴重缺失。乍然一看,那姿勢和模樣就像是一頭爬行異獸,尤顯猙獰恐怖!
“這算什麼東西?”邊遙下意識地倒退了兩步,雙目死死盯着前方,駭然說道。
一旁,暮輕歌神色不變,惟眼神冷厲無比!
他緩緩朝前走了幾步,凝目細看了幾眼,冷笑道:“這應該這就是那人所說的屍鬼!”
邊遙突然注意到,屍鬼的雙目沒有眼珠,只剩兩個黑乎乎的窟窿,卻彷彿能夠看透人的內心,瞧出自己的心慌!
說起來也怪,那紅衣屍鬼雖然趴在那兒,攔住兩人的筆直去路,但身形卻是一動不動,只有腹中不時傳出奇怪的“咯咯”聲響。
人與屍鬼,形成對峙之勢,氣氛越發邪異,衝擊着不安的人心!
驀然,一陣夜風襲來,摻着絲絲陰冷之氣。
悄然間,眼前以及四周圍,莫名升起了淡淡的霧氣,轉眼便在整個野樹林中彌散開來。
枝葉輕輕搖晃,飄忽的暗影,仿似厲鬼,亂人心神。
“怎麼辦?能不能殺掉?”邊遙只感到頭皮發緊,胸口起伏不定。
“你可以試試。”暮輕歌說道,語氣沉穩、而又平靜。
邊遙面色一陣陰晴,他急欲逃離此地,可盯着屍鬼躊躇了半晌,卻不見有任何動作,最後怪聲怪氣地說道:“要不我們繞開它,這種怪東西還是別碰爲好!”
暮輕歌沉默了一會,開口說道:“想要繞開,恐怕有些難!那人不是說過,被屍鬼纏上是件麻煩的事!”說着話,他擡起了右手,凝起雙指。
倏然,一道白色氣芒,自暮輕歌雙指之間逼射而出。
一瞬間,劍氣穿透屍鬼的頭顱,擊射在乾硬的地面,霎時爆起無數碎土!
再看紅衣屍鬼,毫無損傷,劍氣攻擊對它無效!
驚愕、訝異!不可置信的表情,同時出現在邊遙與暮輕歌的臉上。
恍然之間,霧氣竟開始轉濃,遮住了夜空,星光開始黯去。再看四周林木中,竟有熒熒綠光隱現,詭異無比!
邊遙心知有異,念頭一動,烏沙短劍瞬時浮現於掌中,同時暗暗凝聚精神力,隨即擡起左手,猛然朝前一甩指。
剎那間,一塊高長皆達數丈的巨石,憑空出現在屍鬼上方。
“轟隆!”一聲震響,巨石砸落下來。
眨眼後,那塊幻釋出的巨石,消散於無形,屍鬼也不見了蹤影。
原地,只留下一篷暗紅色的瘴氣,並快速轉化爲霧氣形態,成團翻涌蠕動着,卻又聚而不散。
突然,那團紅霧好似有了生命,迅速朝兩人飛移過來。
“快跑!”邊遙大喊了一聲,緊握着烏沙刃,撒腿奔向旁邊的樹叢,慌急而逃。暮輕歌面色微變,身形一動,緊緊跟隨其後。
樹林中,兩人難以擇路,全憑感覺左拐右繞,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詭譎的紅色霧團,在後方緊追不捨,越追越近。
危急之時,暮輕歌身後的那柄裹布劍,突然散發出一抹淡藍之光,一閃即逝,神秘莫名!
這時,紅霧已欺至暮輕歌背後一尺處,卻好似受到一股無形的阻力,無法再近寸毫!
紅霧乃由屍鬼瘴氣所化,彷彿具有意識。它在確認無法接觸到暮輕歌的身體後,竟棄轉目標,急速朝前方的邊遙追去。
幾息後,霧團猛然一衝,覆裹住邊遙的身體,化作暗紅色的瘴氣,迅速滲入他的皮膚。整個過程,幾乎發生在呼吸間,加上黑暗的林中環境,跑在後方的暮輕歌,並未發覺異常。
霎時,邊遙聞到一股清涼的淡腥味,他方欲屏住呼吸,腦中卻忽然陷入一片迷糊。隨即,他的腳步出現錯亂,踉蹌着奔出幾丈遠後,竟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直愣愣地呆立在那兒。
暮輕歌及時止住身形,臉上露出不解,他扭身朝身後及四周看了看,並未發現異常,不禁疑惑道:“怎麼了?”
邊遙沒有反應,仍舊站着一動不動,彷彿被鬼邪定了身。
見此,暮輕歌生出警意,稍作猶豫後,便移步慢慢朝他走去。
一丈,半丈,三尺……
剎那間,異變陡生!
沒有任何徵兆,靜立不動的邊遙,突然原地逆身一轉,反握掌中的烏沙劍,對準暮輕歌的胸口疾刺而去!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暮輕歌心中一驚,側身往斜旁一閃,險險避過致命的攻襲!
突襲失敗,邊遙轉身盯着暮輕歌,面容茫然,眼眸卻透出邪異之光,口中還發出古怪的“咯咯”聲響,看起來十分詭異!
寒芒忽閃,邊遙再次揮刃襲來,攻勢凌厲,不毫不留情!
見此情形,暮輕歌心知他已被屍鬼附身,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卻未拔劍相迎,而是不停地躲閃。
突然間,邊遙口中傳出一聲惶恐至極的怪叫,隨即就見一層紅色瘴氣,從他的身體溢出,似要逃逸一般!
然而,一層漆黑如霧的神秘物質,緊隨着追竄而出,瞬間就將紅色瘴氣吞噬一淨,眨眼又消隱無蹤。
下一刻,邊遙垂下手臂,停止了攻擊,眼睛仰倒於地。
事情的發生和轉變,太過突然,且快到讓人來不及察覺!
方纔,暮輕歌只顧着躲避攻擊,壓根就沒有看清邊遙身上的變化,更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卻能隱隱猜到,附在邊遙體內的屍鬼,似乎在突然間遭到了滅殺。
濃霧逐漸散去,夜幕再次顯露,繁星閃爍無聲。
邊遙倒在地上,身體一動不動,好像昏睡了過去。
兩丈外,暮輕歌盯着他,靜靜地看了一會,然後走過去推了推,又喊了幾聲,卻未能將他喚醒。
心中雖有疑問,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好在性命無憂。
暮輕歌思索了片刻,乾脆在旁邊坐下,又將負劍抽出,插入地面,開始閉目打坐,等待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