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髮男子輕鬆避開襲來的大石頭,騰身飛掠而起,落在中年文士的屍體前,不禁皺起眉頭,矮身一探其鼻息,發現此人已經身亡。
在確認中年文士沒有救活的可能後,他心念一動,將屍體收入空間袋中。
作爲一名執法者,尤其是負責命案的“刑捕”,綠髮男子身上配有一個特殊的空間袋,專門用於裝殮屍身或其他有關物品。
近半個月來,在古木村附近,尤其是通向縣城的驛道上,先後發生了數起劫財害命的兇殘案件,死者當中有普通財主,也有低階夢修者。
對於此案的發生,村主大人感到十分憤怒和惱火,下令全力追查。然而,經過多日縝密的查探,始終未能捉拿到賊犯,這件懸在頭頂的要案讓古木村所有刑捕變得茶飯不思。
綠髮男子緩緩直起身,面容冷若冰霜,他扭頭朝邊遙逃竄的方向看了一眼,目中寒芒一閃,便縱身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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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廣袤無邊,滿眼都是高林巨木,枝葉遮天。
邊遙滿面慌色,他不停地調轉着方向,灰白色的身影在樹木間左閃右繞,疾步狂奔。
剛纔,他只匆匆瞥了一眼那名身穿官服的綠髮男子,便感覺到此人比中年文士還要厲害,也更加難以應付。想到自己若被此人追趕上,絕對難以脫身,心中自然十分慌張,在奔逃的同時,亦在急思對策。
突然,邊遙閃身避入一棵樹後,靠樹身坐下,並快速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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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髮男子疾走如飛,黑色的身形頻頻閃動,快速穿梭在林木間搜尋目標,身形所過處,似有驟風掀起地面的落葉。
倏然,斜前方閃出一道灰白色的身影,往西南方向逃去。
發現了“兇賊”的行蹤,綠髮男子眼眸一轉,迅速擰身轉向,驟然提速追去。
林中樹木繁多,生長較爲密集,其中又不乏粗壯的參天巨木,這在一定程度上妨礙了行動,並影響到速度。
綠髮男子的速度還在中年文士之上,邊遙自然更加不及,好在身法十分靈活迅捷,不停地左突右竄,對方想要在短時間裡追上倒也不是太容易的事,不過雙方的距離卻在不停地拉近。
半刻後,眼看雙方的距離已縮減至五丈左右,綠髮男子的嘴角剛浮起一絲笑意,就見“兇賊”突然往前方一棵大樹後面閃去,沒有再現身。
綠髮男子頓時心生疑惑,不由提高戒備,並未直接奔向那棵樹,而是迅速轉繞着逼了過去,結果至近前卻並未發現人影,心中大感意外!親眼看見“兇賊”竄入樹後,而且並沒有看見他上樹,現在卻神秘消失,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眼前的這棵樹是森林內常見的一種翠木,直徑約五尺,粗糙的樹皮呈深灰色,樹身也並無其他異常。
綠髮男子斜豎着冷眉,臉上佈滿了疑雲,雖說他並不認爲“兇賊”會躲藏在樹後面與自己玩繞圈的把戲,但他依舊疾步圍着樹身繞行了幾圈,這才徹底打消了這種有些可笑的想法。
作爲一名刑捕,綠髮男子的追蹤與偵查能力自然不俗,他圍着樹身細細查探了一番,甚至還竄上樹頂認真查看,結果均未發現有絲毫痕跡可循。
靜靜立在樹下沉思了片刻,綠髮男子想到最後一種可能,方纔自己所追的那個身影或許是一具夢分身,但是很快他就否定了這種極不切實際的想法。有本事使出夢分身的人,又怎麼可能害怕自己?
出於某種存私的考慮,他並不打算傳訊通知其他人,決定憑靠自己的能力來擒獲賊犯,然後將其押回村裡。
思來想去,綠髮男子的面色變得沉靜下來,忽然將左手的拇指尖伸至口前一咬,並快速在右手五指上先後一抹,將鮮血沾在指尖處,然後蹲下身,展開右掌輕輕按覆在地面,緩緩閉上眼睛。
綠髮男子是一名後期夢狂,其性情沉穩,嫉惡如仇。十九歲那年,因體內那稀薄的木族血脈意外覺醒,而被帶入木家的“幽谷”修行,但最終因爲資質所限,沒有大的提升空間,不得不離開。
在離開幽谷前,綠髮男子得一種木族特有的追蹤術,那便是通過與樹木的溝通交流,在一定範圍內感知出敵方的位置。
綠髮男子緊閉雙目,保持着蹲姿,那頭淡綠色的長髮無風自動,在腦後飄揚舞灑,似在發出一種無聲的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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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裡之外,某棵高樹下。
邊遙忽然睜開眼睛,發出嘿嘿一笑,然後快速從地面躍起,往東北方向飛奔而去。
方纔在情急之下,他想到利用夢分身將綠髮男子引開,好爲自己逃跑製造機會與可能。這招誘敵之法,他至今已經使用過多次,屢試不爽!
半個時辰後,邊遙計算着逃了這麼遠的路,應該已經徹底擺脫綠髮男子,於是放緩了速度,臉上的慌色亦消斂不見。
先前因進入狂態,導致身體不適的異狀未曾完全消除,在快速奔行中未曾察覺,如今陡然間慢下身來,卻又開始感覺到渾身上下出現絲絲痠痛。
繼續向前奔行了一段距離,邊遙斜身停靠在一棵樹旁,決定歇息少時再上路,先是食用了幾枚靈果,然後低眉思考起一些問題來。
原本他想通過驛道去往縣城,現今出了這種意外狀況,無論如何也不能再上明道行走,只能藏身在森林裡趕路。
思及此處,他無奈地取出地圖細觀一番,又擡頭看看頭頂的太陽,卻只能判斷出大致的方向,低嘆中不禁連連搖頭,顯得悶悶不樂。
冬林寂靜,給人一種冷漠無趣的感覺。
僅停歇了半刻不到,邊遙就壓抑不住內心的煩躁,騰地站起身來,大步往前行去,越走越疾。
約莫一刻後,邊遙正快步奔走着,忽然聽見身後有動靜傳來,急忙扭首回望,就見一道眼熟的黑色身影,正極速向自己奔來,霎時驚變失色!
“兇賊!我看你還能往哪裡逃!”綠髮男子怒聲喝道,猶如驚雷的乍喊聲在寂林中響起,隱隱帶着幾分肅殺之意。
邊遙被這喝聲吼的一怔,面容現出幾分訝異,一時竟愣在原地,出乎意外地沒有扭頭狂奔。
之所以沒有撒腿便逃,當然不是因爲被來人的喝聲嚇住,而是心存另一種思量和考慮。他心知既然被追上,逃脫的機會已經很渺茫,乾脆收起逃跑的念頭,好好解釋一番。
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邊遙望着快速逼近的綠髮男子,忽然開口大聲說道:“我不是兇賊!是他想要殺我……”
然而,話還未說完,他便不得不閉上嘴巴。
隔着數丈遠,綠髮男子倏然騰空躍起,身形仿若飛鴻急掠而來,探掌就欲擒拿邊遙,根本就不願聽他多言。
邊遙往後急退兩步,踏步側移,閃身避過。
綠髮男子一抓落空,順勢落於地面。直至此時,他纔看清楚“兇賊”的面容,萬沒料到自己所追之“兇賊”竟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不由冷聲說道:“想不到你年紀不大,卻是這般貪財歹毒!”
邊遙盯着綠髮男子,臉上的神情微微有些緊張,對方那身黑色的官服,以及上衣胸前所繡的那個“捕”字,尤爲刺目顯眼,令他十分不喜。
即便如此,他還是很好地隱去了臉上的憤懣之色,沒有將心中的不滿表露出來,只是認真解說道:“我不是兇賊!我也沒有觸犯律例,是他先要殺我,還想搶奪我身上的東西,我是被逼無奈才動手。”
“既然如此,那你便束手與我回村,等此案查實後,自然會還你清白!”綠髮男子冷着臉面,厲聲說道,一副不容多議的態度。
“那可不行!”邊遙斷然拒絕對方的提議,旋即又試探地說道:“我可以將從他身上所得的空間袋交給你。”
自從助夜屍子刺殺王爺獨嘯天之後,他便一直害怕與官家的人打交道,總擔心自己身份暴露而招來危險。況且對於古木村最近發生的劫殺案,他也並不知情,只認爲中年文士已經身亡,死無對證之下你們還能怎麼調查清楚?誰曉得會弄出個什麼結果來?
“既然你要自討苦吃,那我只好動手將你擒拿回去!”綠髮男子話剛出口,身形驟動,驅掌便朝邊遙襲過去。
見對方一言不滿便再次動手,邊遙怒急之下也不願再作多言,退閃之際,甩手朝前一指,三柄利劍瞬間破空而出,朝男子飛刺過去。
綠髮男子冷笑一聲,踏步移形,閃身避過劍襲。
面對強敵不依不饒的進逼,邊遙只得運用虛夢幻影術,利劍和石頭不停交替着變幻而出,阻止男子靠近身前,一邊向遠處奔逃。
對此,綠髮男子不停閃動身形,輕鬆瀟灑地躲過那些攻擊,嘴角緩緩勾起,溢出一絲嘲笑的意味。暗想就憑你的修爲境界,像這般不停地使用虛夢幻影術,過不了多久便會耗光靈力,到時我輕易便可將你擒來,既不需耗費靈力,還能也省去一些麻煩。
在閃身躲避的同時,綠髮男子心中又不禁生出幾分感嘆。他已看出邊遙大致處於夢狂初期境界,在這種年紀便修煉至夢狂境界,千人裡面才能挑出一個,心想此子倒也算是個修煉之才,只可惜踏上了歪道,竟然幹起劫財害命的事。
時間緩緩推移,不知不覺,一刻便已過去。
到這時,邊遙已經發出了數百次虛幻攻擊,卻未現出絲毫靈力不足的跡象。
估算着過去的時間,以及這名少年發出虛幻攻擊的次數,綠髮男子的眼神不禁現出一絲異色,暗暗感到驚訝!心想就算是自己,也早該耗光一身靈力,此子體內的靈力爲何如此充沛?
就這樣,在退逃與追逐中,又過去了半個鐘頭。
綠髮男子感到震撼心驚!神情也越漸凝重,心思這少年莫不是身懷特殊功體?想到此處,倒不再急着擒他,存心想要看看邊遙到底有多少靈力?
半個時辰過去了,時間已推近午時。
綠髮男子心緒錯亂,臉上的驚愕早已消失,似乎已經變得麻木。在他的認知中,恐怕只有那些夢尊強者,纔有足夠的靈力來支撐釋放如此多次數的虛幻攻擊!看來此子天賦異資!
邊遙漸漸感到有些疲乏,在森林中奔逃,他不僅需要時刻留意並避讓前方的樹木,還要回身釋放虛幻攻擊,既耗體力又費心神。不知不覺間,腳下的速度開始變慢,手上的動作也緩了下來。
綠髮男子臉上倒是未露絲毫疲態,他將邊遙的情況看在眼裡,判定他的體力和靈力即將不支,目光開始閃爍,決定不再拖延下去。
下一刻,綠髮男子驟然提速,身形霎時飄忽,猶如一道黑色疾風,呼吸間便逼近邊遙身前,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身形逐漸變得模糊而不可捉摸。
縱然此刻身體疲乏,卻不願就此束手被擒。邊遙心念一動,烏沙劍瞬間出現在掌中,他強提精神,緊持短刃在揮劃疾舞!
削砍之勢快如電;割刺之威疾破風!
邊遙周身兩尺之內,儼然已經形成一道嚴密的防護圈。
因爲想要生擒活捉,綠髮男子的手指雖然數次觸到邊遙的身肩,卻又在轉瞬間被他疾揮而至的劍刃逼退。
“木發千縛!”
綠髮男子低喝一聲,迅疾如魅的身影驟然一停,雙掌猛然拍合,身後的頭髮瞬間暴長變粗如柳,如綠蛇般朝前射出兩丈多長,數百根淡綠如新柳的髮絲,疾速纏向邊遙。
突如其來的異變,從未見過這種情景,驚得邊遙身形微微一滯,揮刃的動作不由一緩!
眨眼之間,那些詭異如柳的綠色長髮已經竄至身前。
邊遙揮劍急割,短短呼吸間便削斷了十幾根,然而這根本無濟於事,當他發覺不妙想要轉身逃跑時,已經來不及。
數百根粗似綠柳的長髮已經將他牢牢縛住,全身上下都被捆了個結實,掙扎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