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放開衛長蕖。
她將牀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裙抱起來,親自遞到衛長蕖的手中,笑容滿面道:“趕緊穿上,讓娘瞧瞧。”
衛長蕖從江氏手中接過那套紅如似火的衣裙。
剛起牀,還未來得及穿戴,此刻她身上只着了一套極輕薄的裡衣,只要將外衣套在外面即可。
悉悉索索將盤扣,羅帶繫好,片刻鐘的時間,衛長蕖已經穿了江氏親手做的衣裙。
她膚色白皙,眉眼明麗,很適合穿紅色和紫色的衣裙。
紅如似火的衣裙包裹着衛長蕖纖小的身軀,很好的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曲線。
腰細如柳,不及盈盈一握,絢麗的紅色,將她襯托得更加明麗動人。
些許裙襬散開,垂落在地板之上,像一朵旋開的花朵。
江氏看着衛長蕖,眼裡露出一抹驚豔之色,慈愛的笑了笑,滿意道:“蕖兒穿上這身衣服,可真合適,真漂亮。”
“娘,因爲這衣服是你親手做的,娘做的衣服,我穿上自然漂亮。”
衛長蕖靠到江氏的身邊,輕輕拽着她的胳膊,嘴角含着淺淺的笑容,
“你這丫頭,盡會說些好聽的話哄娘開心。”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江氏卻也因爲衛長蕖剛纔的話,更加開心,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衛長蕖的及笄禮於午時之後舉行。
一家人剛用過早膳食,江雲貴,馮氏便攙扶着江老爺子,江老太太進了宅院。
如今,兩家人隔得近,常來常往的,串門,商量事情,極爲方便。
進了宅院,馮氏,江雲貴就將江老爺子,吳氏扶去了花廳,讓二老在花廳裡歇着。
安頓好老爺子,老太太,夫婦倆擔心江氏一人會忙不過來,就趕緊幫忙準備笄禮上需要的物什。
楊氏去作坊走了一遭,將要緊的事情都安排好,也趕緊抽身,回宅院來幫忙。
又有春桃,春禾姐妹幫襯着,準備東西便不費事兒,五六個人忙了近半個時辰,便將笄禮上需要的一切物什都準備好了。
笄禮與冠禮一樣,在這個時代屬於重要禮宴,貧苦人家沒錢,沒有辦法,只能草草了事,但是一般官宦人家,或者是有錢的大戶人家,遇上家中女兒及笄,皆會大肆操辦,邀請親朋好友登門觀禮。
按照江氏,江老爺子,吳氏的意思,衛長蕖的笄禮,那是要大肆操辦的。
因衛長蕖覺得麻煩,更是覺得,請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上門觀她的笄禮,沒多大的必要,苦苦勸說了江氏,江老爺子,吳氏一陣子,一大家子人這才同意按衛長蕖的意思操辦,只請平素走得近的幾家人登門觀禮。
另外,衛長蕖還專程吩咐,給凌璟,顧惜昭,秦氏,以及醉香坊送去了請帖。
因衛宋禮學的事情,衛長蕖總覺得有些愧對秦氏的心意,是以,這一陣子,衛長蕖很少再往縣衙跑,此番,吩咐素風送了請帖去縣衙,她還真不敢確定秦氏會來。
晃眼的功夫,已經接近午時。
衛長蕖不太懂笄禮上的事情,便只能任由江氏,吳氏等人幫她的安排。
笄禮在正堂舉行,接近午時,江氏,楊氏,馮氏幾個女人便催着衛長蕖去正堂。
衛長蕖在她三嬸,二舅媽,娘,姥姥,姥爺,二舅等一羣人的簇擁之下,浩浩蕩蕩的到了正堂。
進了正堂,衛長蕖掃眼一看。
正堂內設得有主人席,主賓席,觀禮席,地上還鋪了一塊大大的蒲葦墊子。
衛長蕖剛隨衆人進了正堂,素風便走到她的身邊,稟道:“小姐,世子爺和顧三公子到了。”
正堂正對着宅門,素風的剛稟完,衛長蕖轉眸,朝門口看去,只見凌璟,顧惜昭,以及上官玉兒已經進門了。
一如往昔,凌璟依舊身着一襲月錦銀袍,容顏如玉,飄逸出塵。
衛長蕖看向他的時候,他亦看向了衛長蕖,兩人的視線相交在了一起,她含笑,他亦勾了勾脣角。
三人身後,除了驚雷,閃電,樂青之外,還跟了八個護院打扮的男子。
八人擡了四隻大木箱,緊步跟在凌璟的身後。
衛長蕖盯着那四隻大木箱看了兩眼,很快想起了凌璟曾說過的話——蕖兒,待你及笄,我便上門提親。
這人還真是說到做到,當真在她及笄之日,提着東西上門來提親了。
衛長蕖嘴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隨即,一抹甜蜜感自心底處油然而生。
“娘,凌公子,顧公子,上官姑娘來了,我去門口迎接一下。”
衛長蕖走到江氏的身邊,與江氏打了一聲招呼,這才領着素風,穀雨二人朝門口走去。
顧惜昭見衛長蕖迎面走來,他搖晃着手中的玉骨折扇,盯着衛長蕖那張明麗的巴掌小臉,笑得無比的風騷。
待衛長蕖走近,他搶先開口,道:“小丫頭,你總算是成年了。”
話語停頓,側目看了凌璟一眼,再看看他身後的四隻大木箱,繼續道:“你若是再不成年,估計有的人怕是等不起了。”
凌璟勾脣一笑,不言,對於顧惜昭方纔所說的話,他不可否認。
他等這一日,確實已經等了很久了。
等了許久,盼了許久,終於等到眼前這個小丫頭長大,及笄了,今時,他終於可以上門提親了。
顧惜昭沒聽到凌璟做聲,挑着一雙桃花目,很是詫異的盯着他。
這黑心肝的竟然沒有反駁他的話,擡頭望望天,莫非,今日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
上官玉兒見了衛長蕖,上前兩步走到衛長蕖的身邊,高興的拽住她的胳膊,道:“蕖兒,恭喜你及笄。”
一句恭喜的話說出口,不等衛長蕖道謝,她竟然又沉下了一張俏麗的小臉。
“蕖兒,你竟然是今日及笄。”
這什麼意思?她今日及笄,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衛長蕖見上官玉兒沉着一張俏麗的小臉,擰巴着彎彎的眉毛,模樣有些垂頭喪氣,還有些挫敗,她很是不解。
她及笄,這小丫頭片子怎麼是這副表情?
衛長蕖也不問,等着上官玉兒繼續往下說。
上官玉兒糾結了半天,然後纔對衛長蕖道:“蕖兒,你竟然今日及笄,你竟然比我大。”
衛長蕖黑線……
望着上官玉兒,敢情這小丫頭片子剛纔又擰眉,又嘆息,原來竟是在糾結這個問題。
衛長蕖覺得好笑,想起第一次見面,這小丫頭片子口口聲聲稱呼自己爲小丫頭,便打趣道:“玉兒姑娘,如今,你該知道,誰纔是真正的小丫頭片子了,嗯?”
打趣完,衛長蕖嫣然一笑。
淺淺的笑容自嘴角處暈開,慢慢浮上雙頰,像一朵鮮花般盛放在那張明麗的巴掌小臉上,絢麗的笑容直達眼底,瞬息之間,那雙清明透徹的皓目,灼灼生輝。
一襲紅衣,隨風輕揚,令衛長蕖整個人更加明麗,嬌豔動人。
上官玉兒見衛長蕖笑,瞪大一雙水盈盈的眸子,足足愣了半響,才口直心快驚呼,“蕖兒,你太漂亮了。”
其實,真正論長相,衛長蕖並不及上官玉兒,只是她真心笑起來的時候,笑容十分絢麗。
她的笑,直達眼底,具有很強的感染力,尤其是一雙眸子極其明亮,透徹,是以,上官玉兒方纔纔看呆愣了。
雖然衛長蕖與上官玉兒僅見了一面,但是卻很瞭解她的性子,知道她性情爽朗,心直口快,想到什麼便說什麼,是以,聽了她方纔那句讚美的話,衛長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顧大公子,玉兒姑娘,宴席已經備好了,請隨我入席。”
說完,轉了轉眼眸,將視線移到凌璟的身上,與他四目相對,笑了笑。
自打進了宅子,凌璟的視線就凝注在了衛長蕖的身上,看見她笑,他自然明白,她是在特意邀請他。
今時今日,他與她之間,已經不需要太多的言語。
哪怕是對方的一個笑,一個細小的眼神,他們亦能彼此明白,心領神會。
衛長蕖將凌璟,顧惜昭,上官玉兒請進了正廳,並將三人安排在了主賓席上。
其他賓客,例如王老實一家,村長趙德全,萬來福,蘇成,衛長鶯兩口子,以及趙,陳,衛三位族老均到齊了。
衛長蕖轉動眼眸,目光淡淡的掃過正堂,最後,兩道視線落在主賓席的空位置上。
那個位置,是她吩咐給秦氏安排的。
舉行笄禮的吉時將近,這個時辰了,秦氏還未登門,看來,因爲她拒絕了宋禮學的情意,怕是真的傷了秦氏的心。
衛長蕖盯着那空位置看了兩眼,隨即,便收隱了方纔的情緒,嘴角上揚,明麗的巴掌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
感情的事情本不可強求,若是秦氏真因她拒絕宋禮學,而就與她心生隔閡,那麼,她也沒有辦法。
衛長蕖的笄禮,是賈志遠主持。
賈志遠見衆賓客已入席,吉時快將至,便站在了主人席的旁側,準備開始主持大禮。
就在這時候,一道聲音自宅門處響起,清晰的傳進了內堂。
“哎喲,蕖兒啊,秦嬸子來晚沒?”
衛長蕖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正見秦氏,宋禮學母子倆進了宅院。
秦氏一邊走,一邊道:“這路上,馬車不慎陷了坑,我和學兒費了好半天力氣,纔將車軸子給擡了出來,這才耽擱了時辰。”
衛長蕖見是秦氏和宋禮學,心裡微微冒出一絲喜色,勾了勾脣角,臉上的笑容越發明麗。
秦氏待她很好,此番,秦氏能來,衛長蕖是打心底感到高興。
“娘,賈先生,笄禮稍停片刻,秦嬸子與宋公子來了,我去迎一迎。”衛長蕖向江氏與賈志遠打了聲招呼,邁開步子,便向門口走去。
快步走到秦氏的面前,衛長蕖脣邊含笑,道:“秦嬸子,宋公子,你們來了,快裡面請。”
“嗯。”宋禮學衝着衛長蕖,謙禮的點了點頭。
“長蕖……”輕輕喚了衛長蕖的名字,想要說什麼,話卻卡在了喉嚨上。
雖說已經放下了,但是見了衛長蕖,宋禮學依舊覺得自己的心在隱隱作痛。
他強行壓制住心中的痛楚,話語停頓了半響,才接着道:“長蕖,恭喜你成年。”說出來的話,很是苦澀。
衛長蕖瞧見宋禮學嘴角處的一抹苦笑,自然能理解他此時的心情,此番,能陪秦氏一同前來,真是難爲他了。
莞爾一笑,道:“多謝。”
說完,轉眸看着秦氏,含笑道:“秦嬸子,大熱的天趕路,你累壞了吧,趕緊隨我去正廳歇一歇,笄禮馬上便要開始了。”
說罷,便邀着秦氏與宋禮學母子二人朝正堂而去。
秦氏聽說笄禮還未開始,看着衛長蕖,臉上浮現出濃濃的笑容。
“趕上了就好,趕上了就好啊,今兒馬車陷進坑裡,可耽擱了好長的時間,嬸子就擔心會錯過。”秦氏一邊隨衛長蕖去正廳,一邊拉着衛長蕖的手,笑容滿面道。
她與衛長蕖說話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一星半點也未與衛長蕖見外。
衛長蕖看着秦氏,將她臉上濃濃的笑容收入眸底。
那笑容自秦氏內心深處發出來,笑得直達眼底,笑中更帶着濃濃的暖意,衛長蕖看在眼裡,心裡卻感到特別舒服。
“秦嬸子,你不怪我?”衛長蕖忍不住問道。
秦氏拉着衛長蕖的手,輕輕在她手臂上拍了拍,惋惜的嘆了一口氣,道:“長蕖啊,嬸子怪你做啥,雖然嬸子很喜歡你,但是感情的事情,勉強不得,只能說,你和學兒沒有緣分罷了。”
衛長蕖沒想到,秦氏竟然想得如此明白,並且半絲半毫都未曾責怪過她。
“秦嬸子,謝謝你。”
“長蕖,說胡話了吧。”聽見衛長蕖道謝,秦氏含笑,怪瞪了她一眼,假啐道。
“這有啥好謝的,雖然你和學兒沒緣分,但是在嬸子的心裡,你還是和原來一樣的,既然當不了嬸子的兒媳婦,那麼嬸子便將你當作閨女待。”
話說到此處,秦氏突然停了下來,拉着衛長蕖的手,神色認真的看着衛長蕖,換了詢問的口吻,道:“長蕖,你願意做嬸子的閨女不?”
眼神渴望的看着衛長蕖,深怕衛長蕖會拒絕。
衛長蕖知道,秦氏一直想要生養個女兒,只是礙於身體原因,一直未能如願。
見秦氏眼神渴望的看着自己,衛長蕖點了點頭,“只要秦嬸只不嫌棄,我自然是願意的。”
聽衛長蕖答應,秦氏欣喜的笑着,臉上露出濃濃的喜色。
“不嫌棄,不嫌棄,長蕖啊,嬸子能有你這麼個聰明,能幹的閨女,心裡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嫌棄呢。”
“這事兒就這麼說定了,等做完你的笄禮之後,我便和你娘商量此事。”
“嗯,都聽秦嬸子的。”衛長蕖順着秦氏的話回答。
一邊說,一邊走,三人很快就進了正堂。
進了正堂,衛長蕖直接領着秦氏,宋禮學去主賓席。
江氏見衛長蕖領着秦氏,宋禮學走進正堂,趕緊從席位上起身,笑容滿面的走到他們母子二人的面前。
宋禮學在十里村待了一段日子,他對衛長蕖的心意,江氏這個做孃的,是瞧得清清楚楚得。
衛長蕖拒絕了宋禮學,江氏心裡或多或少有些過意不去。
此番,衛長蕖及笄,秦氏母子能來,江氏心裡與衛長蕖一樣高興。
“宋夫人,宋公子,大熱的天趕路,肯定熱壞了吧,趕緊入席歇息歇息,喝碗涼茶解解暑。”江氏笑道。
秦氏見江氏語氣客氣,便放開了衛長蕖,主動握住江氏的手,熱絡道:“江家大妹子,蕖兒及笄乃是大喜事,就算再熱的天,我們母子也得趕來。”
“江家大妹子,我喚你一聲妹子,你也甭跟我客氣,還管我叫什麼宋夫人,往後啊,你就只管喚我一聲老姐姐就行。”
江氏見秦氏心裡沒有半點隔閡,並沒有因爲宋禮學的事情,而稍加疏遠衛長蕖。
“誒,秦大姐,快別站着了,趕緊入席,有什麼話,坐下再說。”秦氏如此熱絡,江氏也不跟她見外,直接順着秦氏的意思,喚了秦氏一聲大姐。
嘮嗑了兩句,吉時已到,衛長蕖,江氏便邀着秦氏,宋禮學入了席。
待賓客都坐定之後,賈志遠按涼國民間風俗開始主持笄禮儀式。
首先,是家長向衆賓客一番簡單的致辭。
衛文遠早逝,致辭之事,只能由江氏這個當孃的來做。
該說什麼話,賈志遠已經提前囑咐了江氏,江氏只需按着賈志遠的囑咐,簡單向衆人致辭一番即可。
江氏一番簡單致辭之後,衛長蕖纔在衆人矚目紫之下,緩緩步入到正堂中央。
她紅衣飄然而立,脣邊含着淺淺的笑容,站定,轉身,向着各個方位的賓客行了揖禮。
與衆賓客見了禮,然後傾下身子,跪坐在正堂之中的蒲葦蓆之上,隨着她傾身跪坐,那紅如似火的衣袂鋪落一地,像一朵盛開的血色玫瑰。
凌璟一派慵懶,優雅的坐在主賓席之上,他右手持着一隻茶杯,時不時飲上兩口,一雙璀璨的鳳目始終盯着衛長蕖的方向,柔和的目光在衛長蕖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繾綣。
待衛長蕖入了笄者席,接下來,賈志遠便按照涼國民間的風俗主持了下面的儀式。
衛長蕖不太瞭解涼國的笄禮儀式,賈志遠說什麼,她便做什麼,一套流程做下來,倒是未出任何僻陋。
在衆賓客的矚目之下,花了將近三刻鐘的時間,一套流程總算是走完了。
衛長蕖從蒲葦蓆上起身,站在正堂之中,向各個方位的賓客謝禮。
此時,她已經換了一個精緻的髮髻,髮髻上插着江氏親自替她準備的頭飾,三千青絲及腰,如墨似綢,雙目皓明,巴掌大的小臉上浮着淺淺的笑,一身紅衣豔麗如火,令她整個人絢麗無比。
凌璟挑着一雙絕美的鳳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衛長蕖,將他絢麗,纖小的身影納入眼中,珍藏在深邃的眸底之下,勾脣,溫如玉潤的輕笑。
他早就知道,他的小丫頭是最絢麗,最優秀,最特別的。
秦氏見禮成,看着衛長蕖,越發笑得合不攏嘴。
“蕖兒,過來,到嬸子身邊來,讓嬸子仔細瞧瞧。”說罷,秦氏向着衛長蕖招了招手。
衛長蕖衝着秦氏莞爾一笑,徐步走到她的身邊。
秦氏退下手腕上的鐲子,牽過衛長蕖的手,當着衆人的面,親自將那鐲子套在了衛長蕖的手腕之上。
衛長蕖沒有拒絕,任由秦氏將那鐲子套在自己的手腕之上,她知道,此時此刻,在秦氏的心中,已然將她當成了女兒待。
“嗯,不錯,蕖兒戴上這鐲子,剛好合適。”給衛長蕖套上鐲子之後,秦氏滿意的點頭道。
江氏見秦氏如此厚待自個的閨女,又想起了宋禮學的事情,她心裡微微嘆息了一下,覺得更是過意不去。
“秦大姐,你對蕖兒這般好,我真不知道該咋感謝你。”
秦氏轉眼看向江氏,笑了笑,道:“這有啥好感謝的,蕖兒這丫頭心腸好,聰明,能幹,我喜歡。”
想到方纔與衛長蕖商量的事情,還是自己向江氏開口,比較好一些。
心裡打定主意,秦氏笑了笑,又繼續道:“江家大妹子,我想與你商量個事情。”
“秦大姐,有啥事情,你儘管說就是。”江氏回答得極爲乾脆。
秦氏也不和她拐彎子,直接開門見山道:“江家大妹子,我和蕖兒有緣,第一次見着這丫頭,我就覺得特別有眼緣,打心眼裡喜歡,你看呢,我也沒個閨女,就想與你商量着,認蕖兒做幹閨女。”
害怕江氏會不同意,說話間,秦氏細細的觀察着江氏臉上的神色。
見江氏臉上始終帶着笑容,秦氏這才放心一些。
待秦氏將話說完,江氏笑容滿面的接過話,看着秦氏,道:“我當什麼事兒呢,秦大姐,只要你不嫌棄,從今往後,蕖兒便也是你的親閨女。”
“有你這麼娘疼着,愛着,那是蕖兒的福氣,我這當親孃的,高興。”江氏半點未曾猶豫,一口便答應了秦氏的要求。
秦氏聽江氏答應,心中甚喜。
她將視線移到衛長蕖的身上,欣喜得一把將衛長蕖抱在了懷中,激動道:“蕖兒啊,你往後就是孃的乖女兒了。”
“娘。”衛長蕖將頭靠在秦氏的身上,順着秦氏的話,叫了她一聲娘。
一聲娘落入秦氏耳中,秦氏眼眶子微微有些溼潤,更是抱緊了衛長蕖,將她疼得跟心肝寶貝兒似的。
“誒,誒,誒,”秦氏心裡激動,連連應了衛長蕖三聲,輕撫着她的後背,道:“蕖兒,孃的好閨女。”
在場衆人,瞧見秦氏將衛長蕖收作了幹閨女,心裡也跟着高興,樂呵,尤其是老衛家三房,以及江家的人。
相擁了片刻,秦氏纔將衛長蕖鬆開。
宋禮學見自個娘認了衛長蕖做乾女兒,心裡並未感到多意外。
喜歡的人,突然變成了自個的妹子,心裡多少有些泛苦澀,看着衛長蕖那張明麗的巴掌小臉,他暗暗心痛了片刻,然後隱藏了臉上苦澀的情緒,勉強牽起一抹笑容,道:“蕖兒,以後咱們便是兄妹了。”
衛長蕖見宋禮學同自己說話,勾了勾脣角,微微一笑,道:“大哥,往後,小妹要就勞你多照顧了。”語氣輕鬆,還夾帶了幾分調皮的意味。
以往,衛長蕖對宋禮學的態度,總是客氣加疏遠,從未如此刻這般與他說話。
宋禮學瞧見衛長蕖臉上一抹俏皮的神色,微微一愣,心情放鬆了不少,隨即,也跟着她笑了起來。
笄禮做完,春桃,春禾,秋香,秋霜幾個丫鬟進正堂收拾了物什。
席宴進行到一半,凌璟突然站起身來,朝着江氏,江家的人所在的席位走去。
江氏見凌璟走了過來,趕緊放下手中的筷子,望着凌璟道:“凌公子,可是有啥事情?”
“嗯。”凌璟衝着江氏點了點頭。
“伯母,我今日是來提親的。”看着江氏,直接開門見山道。
悠悠淡淡的話音在正堂之中響起,足以令在場所有賓客聽見,所有人皆同時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扭頭,側目,目光皆落在了凌璟的身上。
江氏方纔忙着招呼其他客人,並沒有注意到,璟爺今日前來,還帶了四隻大木箱子。
雖然早早知道,凌璟對自個的閨女一心一意,上門提親,那是遲早的事情,但是事情來得這般急迫,江氏心裡還是狠狠得震驚了一把。
“啥,提親。”江氏雙目瞪圓,望着凌璟那張絕世出塵的臉,驚呼出了聲。
“對,提親。”凌璟肯定,以及確定的回答。
話畢,衝着門口招了招手,吩咐道:“將東西都擡進來。”
一聲吩咐,緊接着,便見八名護院擡了四隻大木箱,進了正堂。
四隻大木箱同時被打開,衆人瞧見了,頓時齊齊倒抽了幾口冷氣,只見四隻大木箱中,皆裝的是些珍珠,翡翠,瑪瑙,貓兒眼,祖母綠,還有銀兩,整整四大箱子,這得值多少錢啊。
雖然這些都是些俗物,但是凌璟卻要讓所有人知道,衛長蕖在他心中的地位。
江氏,江家衆人皆看傻眼了,愣是半天沒回過神來。
衛長蕖倒是沒有傻眼,但是她盯着箱中的珠寶,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抽搐了幾下。
這人,提個親而已,竟然送了四箱珠寶來,搞得跟個暴發戶一樣。
顧惜昭坐在主賓席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晃着他那把騷包的玉骨折扇,好整以暇的看着凌璟,等着看他接下來的表現。
上官玉兒吃得差不多了,正單手支着下巴,同樣是眼巴巴的盯着凌璟看,嬌俏的巴掌臉上,隱隱透出欣喜,好奇之色。
看了一會兒,她伸手拽了拽顧惜昭的袖子。
顧惜昭一時沒注意,被上官玉兒拽得身子微微晃了晃。
“瘋女人,你又想幹什麼?”顧惜昭蹙眉,什麼不悅的盯着上官玉兒。
“臭流氓,我不就是輕輕拽了你一把嗎,你兇什麼兇,哼,半點氣度都沒有。”上官玉兒瞪了顧惜昭一眼,沒好氣道。
輕輕拽了他一把,是這樣嗎?輕輕拽他一把,能將他的身子拽得晃悠了幾下,他真懷疑,眼前這個瘋女人是投錯胎了,男人的靈魂,裝進了一具女人的身子。
敢說他兇,敢罵他沒氣度,真是好得很。
“瘋女人……”顧惜昭挑着一雙魅人的桃花目,狠狠的瞪着上官玉兒,氣得臉色下沉,話語哽在了喉嚨上。
哽了半天,才憤憤道:“你這個瘋女人,本公子今天就不該帶你來。”
上官玉兒聽了顧惜昭的話,很不以爲意的翻了翻白眼,“去,你不帶本姑娘來,本姑娘還不知道自己來嗎。”
“你……”顧惜昭氣得牙癢癢,簡直想跳腳。
“你什麼你。”沒等顧惜昭“你”完,上官玉兒拔高調子,搶了他的話,道:“瞪什麼瞪,是沒見過像本姑娘這樣漂亮的女子嗎?”
“臭流氓,你與那什麼凌璟不是一起長大的嗎?你看看人家,絕世出塵,溫文爾雅,芝蘭玉樹,對蕖兒這般好,嘖嘖……”盯着顧惜昭嘖嘖嘆息了幾下,繼續損道:“你再看看你,小肚雞腸,尖酸刻薄,瑕疵必報,行爲猥瑣……”
上官玉兒姑娘噼裡啪啦說了一大堆,完全看不見顧大公子一張俊臉已經沉出了水。
說凌璟溫文爾雅,芝蘭玉樹,這瘋女人的眼睛是被狗屎給糊上了嗎。
罵他小肚雞腸,尖酸刻薄,瑕疵必報,行爲猥瑣……今日這瘋女人出門,定是沒有捎上眼睛珠子。
想着今日是衛長蕖的及笄大禮,此刻,若是與眼前這個瘋女人鬥嘴,有些不太地道,顧惜昭忍了忍,忍了又忍,狠狠的咬着牙關,總算是將方纔那股惡氣給壓了下去。
“瘋女人,多謝你對本公子如此忠懇的評價。”
說這句話的時候,顧惜昭氣得連眉心都在跳動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暫時忍一忍,等出了這扇宅門,他在好好的與這個瘋女人算總賬。
上官玉兒巧笑一下,望着顧惜昭,十分不怕死的道:“好說,好說,不客氣,小意思。”說完,還順帶哥倆好的拍了拍顧惜昭的肩膀。
顧惜昭的眉心繼續跳動……有種想吐血的衝動。
江氏,及江家的人愣了片刻之後,才從驚愣之中回過心神。
江氏盯着眼前四箱珠寶,道:“凌公子,你提親,咋……咋送這麼多東西來?”
在十里村,普通人家上門提親,無非就是請個媒婆上門去問上一問,家境好一點的,上門的時候稍上一塊豬肉,家境不好的,就直接空手上門,像璟爺這樣的,還真是頭一回見着。
四大箱珠寶,這哪裡是提親,比人家下聘,迎親還搞得轟動。
凌璟神色認真的看着江氏,悠悠道:“伯母,這是我對蕖兒的一片心意。”
“錢財只是俗物,在凌璟的心目中,蕖兒纔是一顆璀璨的明珠,世間再珍貴的珍寶,都抵不過她的一瞥一笑。”
當着江氏,江家衆人,秦氏母子,以及所有人的面,凌璟直言不諱。
他悠悠淡淡的話音在衛長蕖的耳邊響起,一字一句的撞擊在衛長蕖的心尖兒上,她的心隨着他的話語,泛起絲絲漣漪。
江氏,江家衆人,秦氏聽了凌璟的話,皆不知道說些什麼。
其他賓客,驚愣的同時,皆眼巴巴的看着凌璟。
凌璟見江氏不說話,繼續道:“伯母,將蕖兒交給我,你大可以放心,有凌璟一天,絕對不會讓蕖兒掉一滴心傷的眼淚。”
一字一句,皆是凌璟的肺腑之言,他說話時,神色極度認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認真。
“請將蕖兒嫁給我,我會用一生一世的時間,呵護她,愛護她,若水三千,只取一瓢,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凌璟說完,耐心等着江氏的回答。
江氏沒想到,凌璟竟然當着如此多人的面,說出這一番感人肺腑的話。
一時之間,望着凌璟,驚愣更甚。
良久,江老爺子見江氏依舊驚愣,不作聲,趕緊提醒道:“霞兒,凌公子在等着你的回答呢。”
老爺子畢竟年歲大一些,經歷的事情多一些,驚愣了片刻,便穩了心神。
經過老爺子一番提醒,江氏回過神來,緩了緩,看着凌璟,道:“好,凌公子,我答應將蕖兒許配給你,只盼你遵守今日的承諾,好好的待蕖兒。”
江氏話音方落,凌璟脣角浮起一抹濃濃的笑意。
他發自心底笑出來,笑容直達眼底,笑得如沐春風,笑得天地失色。
“請伯母放心,今日的承諾,凌璟會永生永世銘記在心,不忘,不負。”
話畢,他眼眸微轉,將視線移到衛長蕖的巴掌小臉上,含笑,情深繾綣的看着她,暗暗的描繪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脣,將她的容顏烙刻在自己的心上。
凌璟看過來的同時,衛長蕖亦挑目,迎上了他的目光。
四目相對,深情款款的目光相接在一起,相互淡然一笑。
宋禮學見衛長蕖與凌璟的婚事定下來了,暗暗的垂下雙目,眼神裡透出一抹落寞之色。
秦氏覺察到宋禮學神色有些失落,傷感,便將手伸到他的手邊,輕輕在他的手臂上拍了拍,“學兒……”
秦氏想說些安慰的話,語氣一頓,想說什麼,卻有找不到合適的話語。
感情的事情,一旦陷入了,就如同被困沼澤,越是掙扎,就越陷得深。
秦氏微微嘆息一口氣,只盼望宋禮學能早日放寬心懷,放下感情,解脫出來。
宋禮學聽見秦氏微微嘆息之聲,揚起眼眸來,勾了勾脣角,勉強牽起一抹苦澀的笑容,道:“娘,不用擔心,我沒事的。”
“凌公子待小妹如此深情厚誼,我這個做大哥的,替她感到高興。”
聽了宋禮學的話,秦氏稍微放心一些,輕聲對宋禮學道:“學兒,你看得開就好,看得看就好啊。”
“請娘放心,兒子看得開。”說罷,又是苦澀一笑。
與秦氏聊了幾句,宋禮學端起面前的酒杯,對秦氏道:“娘,今日,小妹雙喜臨門,我做大哥的,理應去敬她一杯,表示祝賀。”
“嗯,去吧。”秦氏點頭道。
宋禮學與秦氏招呼了一聲,便端着酒杯走向衛長蕖。
衛長蕖見宋禮學持着酒杯走過來,衝着他微微一笑,“大哥。”含笑喚了宋禮學一聲。
“誒。”宋禮學含笑答應一聲,走到衛長蕖的面前,舉起手中的酒杯,道:“小妹,大哥祝你和凌公子一生幸福,白頭偕老。”說完,仰頭喝下了杯中的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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