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平息,龍馬平靜下來,左右掃視谷底的藤蔓和山崖上的老樹,並沒有要變成小姑娘的意思。
小乙則爬回自己常駐的左肩,前足捧紫色寶石喀嗤喀嗤進食,不知道是不是要補充一下剛剛消耗掉的體力。
這小傢伙雖然得勝歸來得意洋洋,但好像也沒有邀功請賞的意思,想來是知道何易身上窮得一塊金玉也拿不出來的緣故。
小山谷中暫時安靜了下來,不一會兒就聽見了蟋蟀青蛙的鳴叫聲。
何易收起柴刀坐在老樹根上,輕撫龍馬鬃毛,安慰可能受到驚嚇的寶馬。
這“鳴山七聖”作爲附近的霸主,被擊退之後附近應該也沒有什麼危險的東西了,他心下權衡了一下,從懷中取出了那隻半尺長的白色丹瓶。
過了二十多個時辰了,那狐妖應該能夠控制住自己神嬰上的傷勢了吧?
他輕輕拔開瓶塞,定睛一看,只見瓶口白氣溢出,宛若剛剛開爐的丹鼎,丹氣四溢。緊接着,一縷散發微光的白氣從瓶口飛了出來,擦着他的鼻尖在空中飛舞一圈,落地凝成一名身着白色留仙裙,約莫二九年華的妙齡女子。
那白氣飛出之時隱隱可見九條長尾形狀,而狐妖化形的女子亦是有着傾國傾城之貌,與傳聞中的九尾狐妖完全吻合。
“多謝恩公搭救,小狐感激不盡。”狐妖化形後立刻柔柔朝何易欠身作了個女兒揖禮,虛弱道了謝。
何易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對她的美貌倒是不甚在意,不過見她氣息微弱,面色慘白,料想傷勢定然未曾恢復多少,於是便回道:“姑娘不必多禮。你現在傷勢如何?我這還有幾丸丹藥,不知能否幫得上你。”
說話間,他已從須彌環裡取出了最後一個白色丹瓶。
現如今他的身上已經僅剩下這最後一瓶丹藥了。這丹珍貴,所剩也並不多,如果無效的話,他也不想再拿來浪費。而且龍駒服用過後的異常反響也給了他一記警鐘,不敢再將丹藥隨意送人。
這丹丸出現的一瞬,跪臥在地的龍駒很明顯躁動了一下,顯然對方纔的“興奮劑”還有些後怕。不過在狐妖的眼中,情況卻又完全不同。
“這是……”虛弱的狐妖凝眸看向他倒在掌心中的白色丹丸,隨後大爲驚訝,掩口驚道:“飛仙爍流丹!這可是上品仙丹,小狐不敢要。”
嘴上雖說着不敢要,但她的眼神之中卻是充滿了渴望。
這是上品仙丹!略有預料的何易並未表現出太多的震驚,他淡定將掌心丹丸遞給狐妖,收起丹瓶,說道:“服下吧,你肉身消亡,若不能扼住神嬰傷勢,恐怕一身道行都會毀於一旦。我既然幫了你,便不介意多幫一點。”
事情不做便罷,既然做了就要有始有終,做得徹底,這是他一貫的原則。
“這……”狐妖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抵擋不住仙丹的誘惑,伸手接下丹丸,連連說道:“多謝恩公賜丹之恩,您的恩情小狐永銘於心,它日若有報答的機會,小狐萬死不辭。”
她的肉身尚未重聚,此時丹丸看似是從
那櫻桃小口中服了下去,實際卻是穿過幻影,被她小小的本命神嬰吸收。
這個白狐妖仙的說話風格讓何易不禁回想起了當初在山海界遇見的化神仙人白鶯鶯。比起後者,這狐妖修爲更高,已經達到了陰陽境初期的層次,就算何易自己也不敢保證能夠戰勝全盛狀態下的白狐。
白鶯鶯的單純他記憶猶新,但這白狐,卻讓他隱隱覺得有些做作,不像是真的那麼嬌柔可憐。
修煉到陰陽境,正常來說至少也有數千年道行,換成仙界都是幾千天之久。經歷漫長修行,修士知禮知節那是正常,但看不出何易的修爲一口一個“小狐”自居,就有些不合情理了。
服下飛仙爍流丹的白狐做出盤膝打坐的姿態,正在吸收丹藥的效果。她那有些虛幻的身體在青苔地上顯得一塵不染,格外清麗脫俗。
龍駒眼睛裡露出疲憊之色,還在左右張望,不知道看些什麼。身前多出一個人來並未讓它覺得有什麼不對,還是一副平常模樣。
何易見龍駒不停亂瞄,便順着它的目光看了過去。
山崖上方長着一片老樹,那些老樹盤根錯結在崖邊,一眼就給人以飽經滄桑的印象。老樹上結了一些黑褐色的堅果,何易並不認識,也沒有察覺什麼異樣。不過龍駒的目光一直注視那邊,那古樹怕是有什麼問題。
他輕身一躍,直接跳起十餘丈高落到山崖上方,凝神左右掃視起來。
心識散開籠罩數十丈,他將這叢古樹裡裡外外瞧了個遍,卻並未發現任何異常,於是又回到了原先地方,拍拍龍馬的頭,安慰道:“沒什麼危險,你安心休息就是。”
龍馬咕嚕一聲趴在地上,閉上了眼睛,終於不再左看右看了。
時間點滴流逝,何易不知白狐吸收丹藥療傷需要多久,乾脆也不閒坐着,把握時間原地修煉了起來。
自從對太初混沌經有了新的認識之後,他對大劫的渴望越來越強烈,無時無刻不在想趕緊達到歸一巔峰,好探索那神秘的真相。
至高仙界濃郁的天地靈氣從四面八方涌來,從周身毛關竅穴灌注進去,而後被煉化運轉,緩緩吸收。隨着對心法領悟的精進,他的修煉速度比以前提高了不少,如今看來,原來需要二十天左右的靜修現在十來天就足夠了。
一次大周天的運轉,時間並不是很長。當何易結束靜修的時候白狐早已完成了療傷過程,並且虛幻的身子也凝實了幾分,外表上很難看出是血肉之軀還是虛幻影子。
發覺何易的動靜,本在逗弄龍駒的白狐轉過身來,嫣然一笑,說道:“謝謝你的飛仙爍流丹,我的傷勢好很多了。”
她的氣色,氣息,的確比方纔好上了很多,這一點何易看得很清楚。只是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情卻讓他額角隱隱作痛,感覺青筋不住浮起,有種很想撞牆的衝動!
此時龍馬身前的地面上放着一堆山崖上方古樹結的黑色堅果,白狐就蹲在那裡,時不時抓起一把堅果喂進龍馬嘴裡。而那匹跑起來威風凜凜的神駿龍馬,則乖巧得如同寵物狗一樣開心咀嚼着堅硬的果實,還不停用頭顱去蹭狐
妖的身子。
原來龍駒一直看向古樹,是因爲它想吃那些堅果!
何易心中萬馬奔騰,想起剛纔龍駒趴在地上有氣無力的樣子,不由生出一種把自己埋進地裡的衝動。
飛得比陰陽境天仙還快的神馬,竟然還要吃東西啊?
一直以來在他的認知裡,這匹寶馬都是跟修仙者沒有多大區別的生物,並且在之前的時間裡,龍駒也的的確確一口東西都沒吃過!
世界觀,在崩塌……
看見何易臉上的異樣表情,狐妖不由問了聲:“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只是在思考修煉的事情。”何易尷尬撇開話題,爲了彌補一下自己對龍馬的虧欠,趕緊跳到山崖上方,將那一片古樹的堅果洗劫一空,全部堆放在龍馬跟前。
“一次摘這麼多,它可吃不消。”狐妖笑了笑,抓起一把堅果餵給馬兒。
“那就帶着路上吃。”何易很淡定的想到了回答的話。
忽然他心中一動,留意到狐妖此時的表現與方纔區別頗大,不但稱呼變了,連說話的風格也不一樣了!從嬌柔可憐的少女,變得成熟從容了起來!
難道是因爲剛剛纔發現他的真實修爲?
這種事不便直白詢問,何易無從開口,乾脆問道:“狐仙姑娘,你和金宵宮是什麼關係,之前那位老者爲何要殺你?”
銀髮老者說過他殺白狐是“家事”,這其中應該有一段故事纔對。
見他發問,狐妖暫且停下餵馬,起身拍去手上的堅果碎屑,衝他規規矩矩行了個禮,說道:“謝謝恩人的救命和贈丹恩情,我無名姓,只叫小狐,還未請教恩人姓名?”
沒名字?一個妖仙,竟然連名字都沒有?
何易詫異,但未明表,只是答了自己名字,而後說道:“你已謝過兩次,不必再謝我了。我只是有些好奇那位前輩殺你的緣由,還有那金宵宮,又是什麼地方?”
小狐沉默少頃,理了理思緒纔回道:“金宵宮是火經郡境內數一數二的仙道名門,也是我出生的地方。當代宮主正元道長修爲精深,與燎侯交情匪淺,宮內又有天仙數十位,在這一郡之地是個無人敢招惹的大勢力。追殺我的那位前輩是金宵宮的三長老正雲道長,半步跨入生死境的修爲,論實力在火經郡可以排進前十。他要殺我,是因爲,是因爲……”
話說到這,小狐便猶豫了起來。
何易對別人的隱私沒有多大興趣,他只是對金宵宮這個名字有些好奇,同時有點疑惑這狐妖前後的行爲風格變化而已。見小狐踟躕不言,他當下便擺手道:“不方便說就算了,我只是隨口問問。”
“也……不是什麼難言之隱,就是……”小狐又頓了頓,少頃才呼一口氣說道:“只因我無意中聽到了有關金宵宮傳承的秘辛,三長老怕我泄露口風所以纔想除掉我,追殺了我數萬裡。”
“你不是金宵宮的一份子麼,他讓你保密就行了,幹嘛要痛下殺手?”何易聞言反倒更加疑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