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者的時間很不值錢,一次閉關,一次參悟,就可能過去很久很久。
何易在小瀑布便練習風火刀帆,全情投入之下一晃眼便過去了大半年。這大半年裡,水潭邊的石頭和地面飽受折磨,連樹林都被毀了一大片。李慕爲了不打擾他,也無奈離開了那裡,留他一人着魔般揮刀出刀。
半年後,刀法前六招勉強算得上入了門,他才收起柴刀,開始參悟七步登仙術。
這道術對他來說實在太過高深,即便他一次又一次的觀想當日上玄道尊在他腦海裡留下的那一段情景,也還是很難觸摸到那一境界。
走路本身很簡單,但七步登仙術卻是利用“走”來引入虛空大道。七步路里,只有第一步毫無道境,第二步開始,虛空大道一點點加深,直到最後融入虛空,一步上萬光年。
何易看過小說,看過不少別人關於空間的理解,這可以說是一種優勢,最少這讓他更容易入門。不過了解是一回事,真正去融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不停嘗試,可每次都只能走出兩步,並且第二步的韻味也相差很多,完全不能像上玄道尊那樣舉重若輕,暗合天道。
參悟了一個月無果,他暫且停下研究七步登仙術,轉而看向天演策。
天演策的作用究竟是什麼,他不得而知,但每次拿着它,心念投入其中去看那宇宙大爆炸的一幕時,總會讓他有一種淡淡的怪異感覺,就好像有什麼事情在自己身上發生過,而自己卻不知道一樣。他仔細檢查過自己身體的情況,確實沒有發現異常之處,這不由令他更加奇怪。他是個洞玄修士,沒有理由無故產生幻覺,既然感覺有怪異之處,那就一定有某些事情正在發生。確定自己的想法,他便擱下其它事情,整日握着天演策殘卷,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宇宙大爆炸。
那水波般的反應每次都會出現,但他自己是看不到的。直到半年後的某一天……
一襲白衣的蕭寧劃過天空,直直落在被何易毀得不像樣的小水潭邊。林炎之依然還沒回來,這是她第一百七十四次逃跑失敗,百無聊賴來找人發牢騷的。
可她還未落地,就看到沉浸在宇宙爆炸中的何易渾身散發着奇異的波動,定睛一看,就見一圈圈水波般的漣漪在他身邊盪漾着,那模樣,簡直就像正在施展七步登仙術的道尊。
這一發現,讓她垮下了臉,十分不悅。
七步登仙術,她是第一個傳承者。可是許多年來,她卻半點得不到要領,至今也只能走到第三步。若是能悟透五步的話,這小小靈虛早就困不住她了。
而看何易的模樣,和那層層波動,似乎已經摸到了虛空大道的真髓。
良久,星空演變再次結束,何易的心神被迫回到了身上。
一睜眼,他便看到了蕭寧氣鼓鼓的表情,和類似怨懟的眼神。
“你找我?”
“對,快把你的道術感悟告訴我,我要是學會五步,順利離開這裡,一定給你豐富的回報!要不然……”她用烏黑髮亮的眸子盯着何易,恨不得把他的感悟給挖過來吃掉。
何易聽得一片茫然。瞭解這位姑奶奶性格的他倒沒有因爲她的無禮而生氣,只是皺眉道:“我尚未摸到道術的邊緣,還談
不上感悟。”
“少騙人,我纔不傻。剛纔你身上都是虛空波動,跟師父走路的時候一模一樣。”
蕭寧眼簾裡明光一閃,一副你騙不了我的樣子。
“什麼虛空波動?我剛纔根本不是在參悟七步登仙術。”何易還是沒有明白。
“你!你裝糊塗!”她眉毛一豎,跺腳氣道:“你不告訴我,我就讓掌門師侄找你麻煩!”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見她生氣,何易也毫無辦法。這姑奶奶可是出了名的能鬧,掌門明機子已經被她揪着鬍子教訓了不知道多少三代、四代弟子了。至於那些二代弟子,更是有過被她拖到天境神山,準備面見始祖的經歷。雖然最後被她的大師兄空塵仙人攔下,但那份刁蠻已經讓無數人領教清楚了。
想了想,爲了避免麻煩,他還是勸了句:“道術的感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得到始祖傳授的時間很短,瞭解的東西比你更少。你要是真的那麼想出去找炎之,不如好好修煉,早日參透三大魂術。”
按照她這活潑性子,恐怕這十年來沒少逃跑過,如果把逃跑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修煉上,也許達到化神巔峰了也有可能。畢竟她在天天頑鬧的情況下,也都順利渡劫化神了。這種天賦,普天之下除了林炎之,根本無人能及。
“不用你教訓我,最後問你一次,到底說不說出你的感悟?”她微微眯着眼,一絲危險的光芒閃過。
“……”何易完全無法理解她的思考方式,但又不想得罪她。惹點麻煩還好,要是惹哭了,或者氣大了,自己將來也不好跟炎之交代。無語了半天,他還是隻能回一句:“我真的沒什麼感悟。”
“好,這可是你自找的!”
蕭寧怒哼一聲,忽然伸手摘掉了髮簪,解掉了腰帶!
何易眼皮一抖,暗道不妙。
果然,她散了發,解開束腰,隨即引起一股水流將自己頭髮打溼,然後就運起化神法力,朝天大喊了一聲:“掌門師侄~有人欺負我~~~”
清亮聲音明明很好聽,可當它傳遍幻夢仙河的時候,所有弟子的反應都是立刻捂住耳朵。
不知道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惹到那姑奶奶了……
所有人輕嘆着,爲那不知名的同門而默哀。
“我的老祖宗誒……”
通玄大殿裡,盤坐在蒲團上,一襲八卦道袍的中年道士明機子苦着臉,不情願的睜開了眼。
“明心師弟,你去吧。”他衝着左側年輕俊朗的青衫男子眨了眨眼。
“掌門師兄,不是愚弟不想去,只是愚弟這就要閉關衝擊萬象了,還是你自己去吧。”明心做遺憾狀,回了話後立即入定裝死。
“那個……青衣師叔,要不您……”明機又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另一邊的青年女子。
青衣更絕,根本就不會話。
“平日裡一個個比兄弟還親,唉……”
掌門喟嘆一聲,化作一道流光瞬間出了通玄殿。
他前腳剛走,明心就睜開了眼。他跟青衣一對視,兩人臉上盡是幸災樂禍的表情。
小水潭邊,何易靜靜坐着,臉上依舊沒有半點表情,只是心裡頭卻是
無奈得很。
早在剛剛成爲靈虛弟子的時候就聽說了,如果不小心招惹到那位小祖宗,就自認倒黴吧,反正頂多挨頓罰,最後宗門還是會悄悄補償回來,不會讓你吃大虧的。
南邊天際飛來一束流光,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主掌靈虛事務的通玄殿前輩。一看到那流光,蕭寧頓時一改顏色,蹬掉腳上的靴子,委坐在水潭邊殘破的石頭上,雙手擋在衣服並不凌亂的胸前,裝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楚楚可憐的模樣。
還別說,裝得還真像那麼回事。
“寧師叔,又怎麼了?”
流光未至,明機掌門的和煦的聲音就響起了。
“什麼叫又!”蕭寧一蹙眉,眼圈說紅就紅,她指着何易,委屈道:“臭師侄,那個人偷看我洗澡。”
說着,還特意捋了一下仍在滴着水珠的長髮。
“嗯……”明機道長看了她一眼,一下子就看出並不是剛剛沐浴過,而是刻意淋溼的。心裡暗歎一聲可憐的小夥子,表面上還是要裝作嚴肅模樣,問道:“你是何人門下,叫什麼名字?”
“弟子姓何名易,暫無師父,還是六代。此事,願受責罰。”何易早已站了起來,行了個弟子禮,直接坦然領罰。
與其跟她胡鬧,還是這樣省些麻煩。況且,就算他想爭辯,也是辯不過的,小祖宗的名頭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打出來,道理在她這裡完全行不通。這是無數前人血淋淋的教訓。
對於他的輩分,掌門雖然有些驚訝,卻不感到奇怪,因爲這樣的人在靈虛裡並不少。他“嗯”了一聲,點點頭。簡簡單單一個“嗯”字,卻包含了許多層的意思。
算你識相。委屈你了小夥子。師門不會虧待你的。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既然如此,自己到思過崖去面壁三個月吧。”掌門下了決斷。
“才三個月?”蕭寧一嘟嘴,水汪汪的眼睛裡淚花就要掉下來。她帶着哭腔說道:“掌門師侄,難道在你眼裡,你寧師叔的清白就那麼不值一提麼……”
“呃這……”
“三年吧。”何易自己加了量。
反正參悟天演策和七步登仙術也不是一朝一夕,不如去思過崖裡好好靜一靜,省得再遇到這姑奶奶。
“嗯,那就……”
“不行!”明機剛想答應,蕭寧又先開口反對了。她一抹眼淚,啜泣道:“最少……最少要三百年,不然,不然我就叫大師兄把你也扔到思過崖去。”
三百年……
兩人都是瞬間無語到了極點,最後還是架不住她的眼淚攻勢,點頭答應了。
反正她也就一時生氣,過幾天等她好了,也就忘了。
“哼,馬上去思過崖,不然就是三千年!”她一甩頭髮,剎那間眼睛又變回烏黑明亮的樣子,頭髮紮好了,腰帶也繫上了。
“是,玄師叔祖。”
何易平靜地應了一聲,踩着虛空飛起,朝着昆星島的思過崖飛去。
這思過崖,很多地方都有,當然還是選最近的。
飛在空中,他忽然感覺這一次飛行,似乎跟以前有了一點不同。可是哪裡不同,他卻又把握不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