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易搖了搖頭。
雖然從她和幽都老祖口中知道玉辰宮主曾經向幽都討要過造化靈泉，但目的，卻從來沒有人說過。
雲綽嘆了一聲，幽幽看着他，半晌才說道：“那是爲了我。”
“爲你?那個時候，你還沒出世吧?”
雲綽嘟着嘴，在他面前坐下，解釋道：“那時候我的確還沒有通靈，但是姐姐已經在爲我準備成仙之路了。說來怕你不敢相信，姐姐的有一個很瘋狂想法，她想讓我跟她一樣，成爲內外兼修的天仙，而且用的方法，都是極端。”
內外兼修，天仙，極端。
三個詞一處，何易不由暗驚。
以玉辰宮主的力量，所謂的極端定然是了不得的手段。而且聽起來，她似乎可以主動去塑造一個仙人!
雲綽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哀怨和羨慕，她徐徐解釋道：“在姐姐的姐姐離開山海界之後，玉辰宮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而當時我還未通靈，自然也是還沒開始修煉的，所以她纔會有這樣的想法。
姐姐是想，從幽都討一滴造化靈泉，爲我塑造不滅神體，而後用無根弱水，爲我塑造先天元神。只要兩者齊備，百年之內，我就可修成天仙之身，與她一樣強大。
不過，幽都老祖不願給造化靈泉，姐姐自恃身份，也就沒有出手搶奪，而是繼續尋找合適之物。可惜，千年下來她找到了很多寶物，卻也沒有能夠和造化靈泉相比的，我的神體計劃也就暫時擱置了。
倒是你，又笨又傻，居然陰差陽錯吃了造化靈泉!可嫉妒死我了!”
說着，她還不忿的往他身上踹了兩腳。
何易任她施爲，反正也踢不疼他。不過她所說的話，卻勾起了他的興趣。
“不滅神體是什麼?難道是一種苦修的功法不成?”他問道。
如果這不滅神體足夠厲害，自己又在巧合之下得到了造化靈泉，或許可以修煉試試。
“不是。”雲綽斬釘截鐵的否定了他的問題，說道：“不滅神體是一種神通，但不是苦修修煉出來的，而是通過天材地寶塑造出來的。
身具不滅神體的人，近乎不死不滅，哪怕被五馬分屍，甚至斬成千萬段，也能重新聚合身體。想要殺死這種人，除非有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力量，直接碾壓得飛灰不剩，否則根本不可能。
據說這個方法還是我們的始祖從另一個世界帶來的，原本要求的核心寶物是陰陽聖水，不過山海界並沒有這東西，所以姐姐纔會想用造化靈泉代替。”
“唔……真是太便宜你了!”她忍不住又
踹了他兩下，撅着嘴道：“話說二哥，你能不能……把它吐出來……”
“我吐出來，你還敢要麼?”他不由莞爾。
不是他不想，只是那東西就像水一樣，到了肚子里根本不見蹤跡，想找都找不到。
這不滅神體的神通，倒是讓他興趣十足。他本就是苦修士，修煉到後期肉身肯定無比強大，如果能夠同時具備毗盧真身和不滅神體的話，恐怕就是站着讓人打，也不會有事。
“你知道這不滅神體如何塑造嗎?”何易問道。
雲綽剜了他一眼，回道：“知道是知道，不過我們手裡的天材地寶可不夠，還是等到了狐岐山再說吧。到時候……說不定我姐姐心情一好，直接給你開膛破肚，把造化靈泉拿出來給我呢。”
何易白了她一眼。好吧，你贏了……
唉……
終究還是提不起情緒，不然按照他的性子，肯定跟她鬧起來了。
就算保下了性命，得到了稀世珍寶，可失去一個朋友，卻是最讓人難過。
見他始終開心不起來，雲綽也不由低下了眉眼。
“別難過了。”她勸道。
“嗯……”
“別難過了。”
“嗯……”
“……”她蹙着眉靜默了少頃，輕聲道：“活着的人，最終都要死。生和死，是一場場輪迴。白姑娘這一生過得很不幸，讓人心疼。可她現在解脫了。上蒼有眼，輪迴轉世之後，她一定會有幸福的一生。”
何易點點頭。
道理，他何嘗不懂?只是生與死，卻不是區區兩字所能描述。因爲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忽然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而白鶯鶯，甚至連屍體都沒有留下。
他從須彌戒中取出已無元神寄託的古仙靈牌。沉甸甸的靈位在手中，甚至比揹着白鶯鶯的時候更有分量。輕撫過靈位光滑的表面，他好像還能看到她澄明的雙眼，透露着淡淡的羞澀。
靈位上，沒有半個字。
他想起自己戒指裡剛好有一支筆，旋即取了出來，蘸了墨水，在上面寫下了“白鶯鶯”三個字。只是，那字跡不過片刻，就被古仙靈牌自動清理掉了。
仙器，是不會沾染塵垢的。
嘆息一聲，他又從戒指裡取出古書一樣的白本子，翻到第三頁，提筆落去。
——北海之行，我遇到了很多人。
第一個，是雲綽，女扮男裝的假小子。不過很討人喜歡。
龍鯨、荒島、白雲仙宮、幽都，直到現在，我一直跟她在一起。
我們義結金蘭，我是二哥，她是三妹。我們還有一個大哥，叫常樂。
大哥曾有過悲傷的往事，他爲了救母親來到北海。作爲兄弟，我們義無反顧的決定幫他。
造化靈泉是得到了，可白姑娘死了。
不是大哥的錯，她是爲了救我和三妹才死的。
她是個可憐的女孩兒。
如果我沒有把她從白雲仙宮裡帶出來，她就不會有這樣的結局。我不知道這樣做是對是錯，在去幽都之前，我們之間也摩擦出了一些火花。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喜歡過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歡上了我。總之她已不在了，是爲我而死。
北海之行還沒有結束，我們現在在葬仙池，太古中央之王死去地方。
呵，死，還真是個讓人討厭的字眼。
三妹會帶我去玉辰宮，一個神秘而強大的古老勢力。
未來會怎麼樣，我不清楚。但我希望，我身邊的人，不要再有人遇上死字。
失去一個夥伴，真的很不好受。
落款處：何易，聚魄中期。
落款的沒有再寫時間，因爲雲綽就在身邊。而且，以後的修行歲月會很長，他怕自己會忘了究竟過了多久。
他也沒有去避諱自己寫了什麼，讓她看到，並不會怎麼樣，反而是這樣做，可以讓他心中輕快一些。
雲綽看着他寫完，奪過筆，在末尾落款處，又寫了個“綽”字。
“這是我們的共同經歷。”她眨眨眼說。
“嗯。”
何易點頭深笑，摟過她的肩膀，下巴抵着她的頭髮，慢慢閉上眼。
周圍的天地一片灰暗，什麼也看不見，讓人無助而惶恐。
如果不是知道即將有人來救他們，也許他真的應該無助惶恐。
嗅一嗅她發間的茉莉香，一種發自內心的疲憊感，讓他很想就這樣睡去。
也許睡醒了，就什麼都好了。
雲綽幽幽一嘆，反摟着他的腰，輕聲道：“你睡吧，到狐岐山我再叫你。”
“嗯……”
他應了一聲，任由身心去釋放，迷失在無邊無際的心靈之海里。
“綽兒，別離開我……”
何易低喃着。
“我的朋友不多……”
“其實我很害怕……”
“在她死的時候，我彷彿看到奶奶閉上眼的樣子……”
“以前我只有一個朋友……”
“現在我還有你們……”
“請你們，別離開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