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聖使淡淡道:“他也是立功心切,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見識。”
“只要他不老來攪擾我們,我纔不耐煩跟他計較許多。”伏聖使‘噗卟’一笑,她原本清清冷冷,這一笑頓如春冰乍破,大有嬌媚之感,可惜面上罩着厚厚的鬥蓬,難以見分毫顏色。
風聖使輕哼一聲,“宗主應該這兩日便到,咱們還是先回雙雀莊侯着吧。我看嶽季常此去,即便拿住幾個豪客,也濟不了什麼事。拿不到九歌秘法,宗主多半還要見怪。”
“雙雀莊?孔琬說他家住襄州城外雙雀莊,莫非這中間有什麼關聯。”楚煌一聽雙雀莊之名,疑心大起。那天在飛熊寨中,孔琬曾力邀他到雙雀莊一會。楚煌自問記憶極好,絕然不會聽錯。
“主事的是黑龍使嶽季常,我兩個只掌監督之職,取不到九歌秘法,是他嶽季常調派不力,我們能擔什麼干係。”伏聖使笑道:“風師哥,你這趟剛從東邊回來,便被宗主派來監管此事,宗主對你真是看重的很呢?”
“哪裡。”
“只是……只是你這次回來怎麼和我生分了許多。莫非你在外面找了個相好的。”
風聖使輕咳道:“你莫胡說。我們一心爲宗門辦事,哪裡有暇顧及私情。”
“師哥,你忘了以前喚我什麼的嗎?”伏聖使輕聲一嘆,她此刻溫柔盡顯,和方纔的冷淡樣子判若兩人。只是他宗門中似乎有規矩,聖使都是遮頭罩面,衣衫厚重,兩人隔着鬥蓬,誰也看不到對方表情,只聽聲音,那伏聖使好似情根深種,風聖使就有些左搖右擺,吞吐難言。
“那是什麼?”風聖使面孔一側,疑惑的說了一聲。
“師哥,你到底怎麼了。”伏聖使低首輕嘆。她只道風聖使又是藉故轉移話題。
“你快來看。”
“什麼?”
伏聖使心頭疑惑,扭頭看時,不由輕咦了一聲,得他一提醒,她也發現甲板上有一片月光凝聚不散,刺得人眼眸生寒。這自然是楚煌所化了,荒蕪刀無形有質,這時恣意吞哺月華,寒芒大盛。
鳳聖使伸手一掬,竟把那團月光斂到手中,撫摸之時,若有鋒刃,不由輕吸口氣,“這不是一把刀麼?”他隨手揮出兩刀,刀氣所及,甲板上現出兩道勾痕,桅杆‘喀嚓’一聲,從中折斷。
兩人眼明手快,身形一晃,飛掠上岸。回頭看時,桅帆方纔砸到甲板上。
“真是把好刀。”伏聖使搖頭稱歎,疑道:“如此寶刀,理應被修行之人珍若性命纔對,怎麼會丟棄在甲板上。”
風聖使也覺難解,自笑道:“先不管它怎麼被丟到船上,自古神兵認主,此刀既然被我所得,以後便歸我了。”
“師哥,你不打算把此刀進獻給宗主嗎?”
風聖使一愕,試探道:“你覺得呢?”
“咱們都是宗主門下,有所捕獲自然該交奉宗主纔是。不過……”伏聖使遲疑道:“不過,神兵利器難得,師哥一見愛惜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你若想保有此刀,恐怕不易。一旦此事泄露,宗主肯定要大發雷霆,到時只怕性命不保。”
“師妹說得是。”風聖使笑道:“我剛纔一時欣喜,便起了顧惜之念。倒沒有想這麼許多,其實咱們求個神兵利器,還不是希望提升自身修爲,好爲宗主效力,爲本門多立戰功。”
“你能這麼想就好了。”伏聖使嘆道:“我只是害怕你因爲此刀招災惹禍。其實,咱們的性命都是宗主的,何況一把刀呢。”
風聖使點點頭,又道:“你可知宗主因爲什麼事姍姍來遲麼?”
“此事倒也是段奇聞。”伏聖使笑道:“你可還記得宗主的小舅子伏天一。”
“伏天一?”風聖使含糊的應了一聲。
“伏天一?那不是伏地魔君嗎?原來還是他那什麼宗主的小舅子。”楚煌又是吃驚又是好笑,怎麼也沒料到會從兩人口中聽到伏天一的大名,而且似乎還大有關聯。
“對,就是那個好色如命的伏天一。”伏聖使冷哼道:“伏天一仗着夫人的關係,對我們一個姐妹圖謀不軌,結果被夫人臭罵一頓,着他無事不得到宗門來。此人在江湖上名號頗惡,喚作什麼‘十大魔君’,是個討人嫌的角色。只是近日不知觸了誰的黴頭,聽說被整治的不輕,宗主也不能坐視不理,眼下想必正料理此事。”
“這伏天一竟然還沒死。”楚煌聽的暗暗皺眉。
“原來是這樣。”
風聖使正想再詢問一番,只聽的衣袂破風聲大作,兼有刀劍交擊之響,不由暗自皺眉。
“兩位聖使,……兩位聖使不好了。”一個黑衣人氣喘吁吁的奔到面前,衣服上破了數處,皮開肉綻,一身狼狽。
“怎麼回事?慢慢說。”伏聖使冷冷說道。
“不好了。黑龍使大人本已抓到那一干豪客,誰知突然有一隊修士趕來求援,弟兄們措手不及,死傷慘重。黑龍使也負了傷。”
伏聖使問道:“來援的都是些什麼人。”
“都是仙道門下,爲首的說是‘三千旁門第一’的碧遙宗門下。”
“碧遙宗?膽子倒是不小,竟敢和我證龍魔宗作對。”伏聖使大爲惱怒。
“證龍魔宗?原來你們果然是‘八大魔宗’的人?”楚煌聽她說出證龍魔宗的字號,已不覺得意外。
“是,是。許多豪客都被他們救走了。黑龍使命我稟明兩位聖使,請你們火速趕往雙雀莊。小的們殿後阻住來敵。”
風聖使點頭道:“既然如此。大家便到雙雀莊匯合。”
黑衣人躬身應是,轉過身飛奔而去。
伏聖使看那黑衣人走遠,方道:“師哥,這碧遙宗雖不足慮,卻要防着他糾集更多得仙道門人。我們沒拿到九歌秘法,反而招惹這許多仙道門派,可不好向宗主交待。”
“那雙雀莊可靠嗎?”風聖使問。
“雙雀莊和宗門有些淵源。”伏聖使見他意有不解,笑道:“這莊子上代的莊主姓伏。”
“姓伏?”風聖使恍然道:“風、伏兩姓都是我宗門大姓,莫非這雙雀莊的莊主也是我宗門中人。”
伏聖使笑道:“我證龍魔宗世代供奉羲皇,以羲皇之道爲道,羲皇風姓,名伏羲,是以我宗主姓風,宗主夫人姓伏,皆是人皇之後人。羲皇之官以龍名,我宗門又有五龍使,皆掌重權。據我所知,這伏姓莊主雖未廁身宗門,大約也是同道中人。”
風聖使奇道:“聽你的意思,這姓伏的莊主莫非已不在了。”
“現在的莊主是此人內侄,不過可奇的是,他卻不姓伏。”伏聖使搖頭道:“不過,這一層關係已非要緊,最近跟宗主走得甚近的那個皇赤瞳,他跟雙雀莊的淵源更深。只要有皇赤瞳在,便不怕他雙雀莊拒而不納。”
兩人說完辨明路徑,到一旁的桃林裡牽了馬匹,避開黑龍使埋伏的地方打馬向雙雀莊趕去。楚煌見那風聖使一心趕路,伏聖使即便有心想說些私話,也不得其便,估摸着是聽不到什麼有益的消息了,便收斂了神魂,自在魔刀裡調養。
……
兩人趕到雙雀莊的時候,已是深夜。遠遠看着莊外燈火通明,顯然有大事發生。兩人不知黑龍使有沒有泄露行藏,爲保險起見,便直奔後門而去。
這雙雀莊位於襄州城外一處山崗之上,居處幽深,佔地極廣。此時,夜色窈暗,斜月微明,山莊隱在夜色之中,難以盡觀,頗有幾分神秘的味道。
風、伏二人來到莊後的一處小門,伸手一推,那門竟是開的,剛牽着健馬走了不遠,卻見一個衣着樸質的老者走了過來,雙眼還有幾分惺忪之意。
他一見兩人吃了一驚,躡手躡腳的走了過來,不悅的道:“兩位聖使,你們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風聖使輕咳道:“宗伯,我們看莊前燈火通明,似有吵嚷之聲,可是莊中有甚事發生?”
宗伯過去將小門關好,擺手道:“兩位勿須擔心。只是一些江湖豪客說是從桃源谷來,一路奔走,人困馬乏,現今天色已晚,想求個宿處。我莊中無甚麼不便,只是兩位莊主性好清靜,不喜與俗人牽纏。你們的馬匹自有我來料理,兩位還是自回房間歇息吧。記住不要隨意走動,若是衝撞了莊主,我可是吃罪不起。”
“原來是這麼回事。”兩人聽的略略放心,伏聖使問道:“那嶽先生可回來了嗎?”
“這個……好像還沒有。”
伏聖使輕‘哦’一聲,“那馬匹便有勞宗伯了,我二人今日也乏了,這便歇息去了。”
“去吧,去吧。”宗伯一臉心虛地直襬手。
風、伏兩個一前一後朝後園走去,離得遠了,伏聖使撇嘴道:“這老頭緊張兮兮的。每次與我們說話都是小心翼翼,這雙雀莊的兩個莊主也不知是個什麼人物,竟然連我們證龍魔宗都不買賬,住他幾天莊子倒像是做賊似的。”
風聖使低頭邁步,也不答話。說話間,兩人便來到廂房前面,風聖使在門前停了一停,淡淡道:“今天甚是疲累,早點休息吧。”
伏聖使開口欲言時,不由微微一怔。卻見風聖使閃身進了房間,隨手將房門關上了。
聽着門外腳步聲遠去,風聖使稍稍鬆了口氣,翻身躺到繡牀上,卻連鞋襪都沒顧得脫。
楚煌暗暗奇怪,看那伏聖使的意思,兩人的關係似乎很不一般,爲何這風聖使卻又對她如此避諱,莫非真得是移情別戀。想至此處,不由得微微失笑,旁人的私情又管來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