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頭子是見過世面的,當下連連擺手,
“別多問了,關緊了大門,不要出去瞧,也不要讓人進來!”
老婆子依言將門關緊了,只是二人卻還是趴在門縫處聽着外頭的動靜,顧十一和蒲嫣瀾隱了身形,靜靜立在二人身後,聞言對視一眼,都知曉這多半是出事了!
果然隔了不久,這八方城四城關閉,城中便有數隊修士四處巡邏,開始挨家挨戶的查找了,這大宅子平日就空着,只得老夫妻二人,顧十一和蒲嫣瀾發覺出事之後,便在宅子後院的一處小屋之中佈置了隱匿氣息的陣法,二人藏在當中,任由那搜查的修士神識在宅子裡掃過數十遍,愣是沒有一人,發現二人的蹤跡。
就這麼八方城中鬧騰了一夜,待到第二日老頭子出了一趟門,回來時對自家老婆子嚷嚷道,
“怪不得昨兒晚上到處找人,原來是有人謀反,想要殺了樓主,結果被樓主給識破了,說是逃出了城去,不過城中還有同黨,正在四處蒐羅呢!”
老婆子聽了很是詫異道,
“是誰膽子這麼大,居然敢殺樓主?”
老頭子左右瞧了瞧,又轉身把門關上了,
“派出來搜查的大人沒有說,不過城裡都在傳,說是那周鵬,周大人?”
老婆子奇怪道,
“周大人爲何要謀反,樓主不是他的師父麼?”
老頭子連連擺手,
“誰知道呢,這些修真大人們的事兒,今日你殺我,明日我殺你,兒子殺老子,老子殺兒子的事,多着呢,我們這些普通百姓就不要多議論了!”
顧十一聽了對蒲嫣瀾道,
“不對呀……即是周鵬謀反,爲何要燒了柳雁的府邸?”
蒲嫣瀾也點頭道,
“對啊,還有萬姑……昨日爲何匆匆離城,只怕這當中有些蹊蹺!”
二人又在這宅子裡住了幾日,這幾日八方城中許進不許出,修士們四處巡邏搜查,百姓們的家中被三番五次的騷擾,可這都是修真的大人們,兩指頭就可以掐死他們這些小螻蟻的,衆人也是敢怒不敢言,任由對方藉着搜查叛逆之名,隨意闖入家中。
八方城又這麼過了兩天,纔算是放鬆了下來,不過也是內緊外鬆,內城城門緊閉,外城倒是不限百姓活動,不過也有修士在街面上來回巡邏,顧十一尋了一副擔子,與蒲嫣瀾扮成了一對沿街叫賣的小夫妻,出來在街面上走動,那些修士們也沒想到,修士會對扮普通人如此駕輕就熟,做起生意來那有一板一意,因而對他們倒也沒有在意,甚至有那巡邏的修士見顧十一那擔子裡熱氣騰騰的餛飩胃口大開,過來吃了兩碗,顧十一很是識趣的沒有收銅板兒,還討好道,
“大人肯賞臉,那是小的榮幸,若是大人喜歡,再吃兩碗……”
那修士見他上道倒也沒有爲難,只是吩咐道,
“你們在外城賣就成了,可不許進內城去……”
“是是是!”
顧十一連連點頭,小心問了一句,
“大人,這……這個小的多嘴問一句,這內城到底是怎麼了?”
那修士看在那兩碗餛飩的面上,倒也沒有呵斥顧十一,只是應道,
“那都是上面的事兒,別說是你……便是我們都不知曉發生了何事!”
“哦哦……”
二人在外頭賣了一天的餛飩,道聽途說了不少消息,大致也是這樓主鄺覆宗的弟子謀反,鄺樓主雖說識破了弟子的詭計,不過也因此受了些傷,如今正在療傷之中,因而這城中氣氛十分緊張,特別是內城正在四處搜查反叛的同黨,而那內城之中也不光是柳雁的府邸被燒,卻是其他弟子的府邸都被燒了,只有那大徒弟樊睢的府邸還完好無損!
聽到這個,二人對視一眼,都想起了前頭樊睢煉魂之事,
“這事兒……透着大大的蹊蹺啊!”
顧十一與蒲嫣瀾思慮了半天,弄不清這其中的關鍵,
“不管怎麼樣,也要想法子找到穆兄……”
顧十一嘆氣,
“穆遜也是運氣不好,這纔剛躲過一劫,怎麼又遇上這樣的事兒了?”
蒲嫣瀾道,
“這類謀反之事一般都是策劃多年,看準機會一朝發動,不是他運氣不好,是我們的運氣都不好!”
只此時二人也不能硬闖那內城,便只能白日在外城繼續挑擔子打聽消息,晚上便回到那宅子後院休息,與那前頭守院的老夫妻卻是相安無事,半點沒有被發現,又因爲二人的餛飩皮薄肉多,十分美味,居然還有了些口碑,生意還出奇的好,顧十一對扮成自己媳婦的蒲嫣瀾笑道,
“要不……我們乾脆盤個鋪子,做這餛飩生意算了!”
蒲嫣瀾也知她是開玩笑,便也點頭道,
“好,以後你在前頭招呼客人,我在後頭做個廚娘,以我們這手藝,三五年便能買房買地了!”
顧十一哈哈一笑應道,
“待找到了小白臉仁兄,我們便讓他當個跑堂的,他那樣兒換身小二的行頭,倒也挺像那麼回事的!”
二人這也算苦說作樂,又捱了一個月,終於內城也開放了,二人也不敢大意,隔了幾日纔敢挑着擔子去了內城吆喝,內城之中,那幾間被燒燬的府邸已要被清理出來了,又有不少的民夫正在裡頭挑挑擡擡,重建府邸。
這整個內城,除卻少了許多修士之外,一切如常。
二人在內城轉悠了三日,再搖身一變,變做了那建府的工匠,被人帶入了小靈山中,
“你們每日只能在這處做工,不可四處亂走動,若是因此觸動法陣,死於非命,可別怪本大人沒有提醒你們!”
領他們進來的修士,一臉橫肉,瞧着像地痞流氓多過像一名修士,衆工匠們唯唯諾諾,老老實實幹活,顧十一與蒲嫣瀾一面幹活,一面對這小靈山上的滿目瘡痍暗暗心驚,
“原來這裡居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別說是外城了,便是內城都一點不知曉呢!”
這小靈山外頭設下了重重陣法,將這裡頭的動靜全給屏障了,二人不知曉也正常,而那滿臉橫肉的修士,顧十一早前在城中也見過他幾回,
“他也是樊睢的人……看來只怕是樊睢得了勢!”
她們在內城轉了幾天,見到的都是樊睢手下的人,其餘幾名弟子的人一個都沒有見着,柳雁門下的人更是從那晚的大火之後,都銷聲匿跡了,看來多半不是被殺了,就是被抓了,只有一個萬姑,前頭慌慌張張的出了城就再沒有見着她回來,如今想來,多半是得了甚麼消息,自己悄悄跑了!
只是即然是那樊睢得了勢,小白臉兄不是他的親信嗎?
怎以也不見出來露個面?
二人覺着有些蹊蹺,正想再想法子探聽探聽,卻說是隔了兩日,二人正在忙着幹活,有人來了,那監工的橫肉修士,很是恭敬的陪着笑,陪着那人進來,顧十一和蒲嫣瀾一見差點兒驚喜的叫出聲來了,
那一身白袍,雙手負在身後,眉頭緊皺似乎難以決斷,目光在一衆工匠之中掃了一遍,卻是看向了兩名身強力壯,正赤着半個身子,袒露着八塊腹肌的精壯漢子,上下打量一番,還在猶豫時,卻見得一旁兩名漢子湊了過來,其中一個一臉殷勤道,
“大人,大人可是挑人去服侍……不知可能挑了小的二人去?”
穆遜聞言眉頭一皺,心中暗道,
“真是不知死活,這種事兒是能胡亂湊上來的嗎?”
上下打量一番那說話的工匠,哼道,
“你以爲這種事是誰都可以的嗎?你們二人……這身子差了些……”
顧十一笑眯眯道,
“大人,小的二人身子不如他們壯實,可我們的手藝好啊,小的擅長木匠活計,大能建房,小能在桃核上雕花,小的在桃核上雕的花可是一絕,四里八鄉的人見了都說好……”
穆遜一聽她說那“桃核”二字,當時就是一愣,又再次上下打量二人一番,心裡就是一聲嘆息,
“我就猜着她們不會走!”
當下擡手連指,
“這個……這個……這個和這個……都跟我走!”
他點了那兩名漢子和顧十一二人,四人應了一聲,便乖乖過來跟在了穆遜身後,在那橫肉修士的目送下離開了工地。
四人跟着穆遜左拐右拐,到了一處精舍前,
“到了,你們跟我來!”
穆遜領着四人到了內堂,裡頭有伺候的侍女們迎了上來,顧十一看着這一個個貌美如花,身材窈窕的侍女們不由心中暗道,
“嘖嘖,我們還當這小子被困在這裡頭受罪呢,沒想到……人家左擁右抱還挺快活的!”
“帶他們下去吧!”
穆遜回頭給了顧十一和蒲嫣瀾一個眼神,二人沒有說話,跟着侍女下去了。
又說是到了夜裡,房間裡男人的鼾聲震天,穆遜與顧十一還有蒲嫣瀾三人圍坐在一張牀鋪上,身邊是睡得如死豬一般的兩名漢子,穆遜苦笑道,
“事情就是這樣的了,我也是被逼捲了進去,現在身不由己,這裡的一幫侍女都是樊睢用來監視我……”
顧十一聽了嘖嘖作聲,
“我們也是夠倒黴的了,居然遇到樊睢這小子倒反天綱,他想弒師是他的師,怎麼把你給捲進去了!”
這也怪穆遜有些心急了,一心在樊睢賣弄本事,想在他面前邀些功勞,得了他的信任,也好在八方城裡尋找自己要的地圖,只沒想到,這地圖倒是看了不少,心裡也是有了點譜,正想說招呼着顧十一和蒲嫣瀾撤的時候,這樊睢動了心思要弒師。
鄺覆宗的功法有些特殊,每隔三十年,他會閉關一次,閉關時魂魄就會離開肉身一時三刻,這個時候正是他這位化神後期大修士最脆弱的時候,這時候要是來個三歲小孩子,拿一把小刀都能把他給嘎了!
這一直是鄺覆宗最大的秘密,便是身邊弟子和枕邊人都不知曉的,可樊睢此人野心極大,早對師父寵信柳雁不滿,
“你當我不知曉,那柳雁是你的血親後代嗎?”
在知曉鄺覆宗一心計劃讓柳雁接任下一任樓主兼城主之後,他的不滿到達了頂峰,時時打着主意要把頭頂上壓着的師父給推翻了,處心積慮這處多年,讓他察覺出來了師父這三十年一次的虛弱時機,於是暗中準備,苦苦等待,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又在這之前,正好老天爺把穆遜送到了他的身邊,樊睢這麼多年一直猶豫,就是怕自己本事不夠,不能服衆,見着了穆遜這難得的鬼道修士,倒是讓他想到一個好主意!
那便是趁着師父魂魄離體之時,將他的魂魄囚禁住,再加以鬼道的法子煉製,之後魂魄回體的鄺覆宗還是那個鄺覆宗,卻變成了對徒弟言聽計從的一百零七樓樓主了!
樊睢的主意打得挺不錯,又穆遜也確是家學淵源,很有些本事,他按着穆遜的法子還真趁着機會,把鄺覆宗的魂魄給囚禁了,只是依着化神後期大修士的手段,怎麼可能不在自己最虛弱的時候,設下重重的防護,於是那一晚,就在樊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囚禁了鄺覆宗的魂魄之後,他那肉身卻突然自己動了起來!
化神後期的大修士肉身,自然也是非比一般的強橫,沒有魂魄的肉身也不知鄺覆宗是用的甚麼法子,居然能一直盯着樊睢追殺,雖說法術比不上平常的一半,但它沒有魂魄,動起手來,那是不管不顧,狀如瘋魔。
這楞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樊睢要的是一個活生生的,完整的鄺覆宗好讓他能全然控制住八方城,他可不想要一個死了的師父,沒有了鄺覆宗壓不住陣腳,他便是坐上了樓主之位,也會被冠山樓的其他樓主給趕下來,投鼠忌器之下,這一場爭鬥打得很是狼狽,結果在他拼着自己受了內傷的情況下,還是將鄺覆宗的肉身給擒獲了!
正是因着他受了傷,已經沒法子再煉製鄺覆宗的魂魄了,便將主意打到了穆遜的頭上,穆遜有心說不,可被樊睢派人盯着,根本沒法子逃脫,只能無奈就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