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零章

莫鬼鬼自南向北,從妖獸森林穿過。

這裡是烏頭蜂的地盤兒,輕易不會有其他妖獸過來,地面上多了些不知名的小花,樹杈間也長滿一串串色彩鮮豔的花朵,看起來嬌豔欲滴。

小心地避開這裡所有的花朵,不驚動上面飛舞的烏頭蜂,大致數了數量便離開。

烏頭蜂的頭頂呈烏黑色,裡面內含着毒囊,正是因爲吸食這裡的花蜜所致,顏色越鮮豔,毒性越強,少量雖不致死,但會讓靈氣阻滯,得花費一些時日才能完全清除。

穿過了這片區域,就到了北方,基本沒有什麼妖獸生存,偶爾能見到幾隻低階的靈獸。

“林棲!”

莫鬼鬼回頭,正是和她同行的沈空明,在另外一側查探。

不知不覺,幾人到了北陵城三年,最初還要兩人一組才能順利走完妖獸森林,到現在熟練的單獨一人也沒什麼問題,花了一天一夜平安地到達匯合的地方。

“你來的倒是快!”

“出了點意外,不算快了,你走的內部和我到的時間也差不多。”沈空明看起來略有些狼狽,但並沒有受傷,“下次換換,讓我走在裡面。”

“出什麼意外了?”莫鬼鬼上下打量着他。

“被一羣齲齒鼠給發現了,不過我跑得快,沒什麼事兒。”沈空明拍了拍衣服,“咱們現在去哪兒?還要去盯一天響尾蛇嗎?”

“自然要去。”莫鬼鬼點點頭,往內部走去。

“我說你怎麼就認定響尾蛇了?”沈空明跟着莫鬼鬼的腳步,“這都三年了,每次過來妖獸森林你都要盯着一天,可我看它挺老實的啊?”

“老實?”莫鬼鬼回頭看向他,“你說那條響尾蛇?”

“是啊,仔細想想,作爲一隻妖獸,它做的也沒什麼錯,那蛟龍的精血得到總不能給出去啊!”沈空明攤攤手,“不殺了黃金蟒,就要受盡欺壓,早晚死的就是它自己了!”

“我沒說它做錯,可這條響尾蛇的心計比人修還要厲害,不盯着我不放心。”莫鬼鬼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離得近了又貼上符篆。

“你覺得它要幹什麼?”沈空明放低了聲音。

“殺死赤鷹,”莫鬼鬼說的肯定,若是響尾蛇出手,頭一個目標一定是赤鷹,“整個北部的妖獸森林,目前對它有威脅的只有赤鷹,響尾蛇絕對不會止步於此的,它會一個一個的解決面前的絆腳石。”

“可這都三年了,也沒見它要幹什麼,”沈空明就沒見過這麼安分的妖獸。

“妖獸的壽命是我們的幾倍,三年對於它來講不過是眨眼之間,若是我猜的沒錯,它應該在慢慢吸收精血,”莫鬼鬼示意他蹲下來,二人靠近小溪邊,看着半山崖的洞口,“三年前那天晚上不過是粗略的吸收,現在當然要沉澱下來。”

“可它平時就待在自己的洞裡,不拈花不惹草,連森林內低階妖獸都很少獵殺,還是第一次見只吸收靈氣的妖獸呢!”沈空明小聲地辯駁。

“你也說了,第一次見這樣的妖獸。”莫鬼鬼靠在樹邊,“哪怕最溫順的靈獸都有發脾氣的時候,可這隻響尾蛇在高階妖獸中站住腳之後,完全沒有找過之前仇人的麻煩,你覺得正常嗎?”

沈空明眨眨眼睛,手指捏在一起,“可能會稍稍的報復一下。”

“那說明這條響尾蛇比你的心計深沉,”莫鬼鬼看着他,輕輕點點頭,“它爲了在妖獸中樹立一個溫順的形象,可以忍住不動手。”

“不是···”沈空明怎麼覺得這話這麼奇怪。

“噓!”莫鬼鬼打斷了他,看向洞口,響尾蛇慢悠悠的出來,走向小溪邊,纖細的蛇身纏繞在一起,在水中似是很享受。

沈空明噤聲,仔細打量着它。

經過鬼鬼的提醒,再看這條蛇,好像真的有些區別。他記得三年前,這條蛇的鱗片呈現暗金色,隱隱的發黑,但現在的鱗片在陽光下流光溢彩,好像是灰塵被抹去了一樣。

另外這條蛇的身長似乎又長了一些,差不多長了一隻手,平時每天看着都沒有發現。

響尾蛇似乎只是出來走走,趴在小溪邊,蛇腹的位置貼着水面,後背晾在暖陽之下,時不時擡起頭看着四周,一雙三角眼裡滿是愜意,尾巴慢慢悠悠的敲着水面。

到了午時,氣溫逐漸升高,響尾蛇纔回了洞內。

“我們怎麼辦?”又等了一會兒,沈空明見她也沒有動作,悄悄地問道。

“說了要觀察一天,明日一早再走,”莫鬼鬼來這裡不是第一次,往後退了幾步,來到山崖底,找到一處山體的凹槽,放上陣盤,“咱們輪流觀察。”

“那我現在觀察,”沈空明搶先說道,響尾蛇剛剛回去,現在是最悠閒的時候。

“可以。”莫鬼鬼也不在意他的小心思。

“唉,若你真的找到機會,打算幹什麼?”沈空明扒拉她的袖子,悄悄地問道。

“殺了它。”莫鬼鬼毫不猶豫的說道。

“啊?”沈空明楞在那裡,“爲什麼?”妖獸森林內的高階妖獸不是不能殺,但比較麻煩,要隨時小心周圍伺機而動的妖獸,一個不小心就要喪命,根本出不去森林。

“這樣的高階妖獸,若是成長爲大妖,會很麻煩。”莫鬼鬼隨意的說道。

妖獸森林內不止有高階妖獸,還有更高階的大妖,從白前輩的隻言片語中,能聽出甚至還有化形的大妖,裘希身份特殊,沒料錯的話應該就是在那裡修行。

它們的地位就類似於大陸上的化神修士,莫鬼鬼不清楚它們有什麼約定,但確實從未出手過。

可響尾蛇不同於其他血脈高貴的妖獸,它是一步步從最低階爬上來的。

這三年,莫鬼鬼通讀了駐地內的玉簡,還詢問了此地的暗衛,才一點一點的挖掘出響尾蛇的生平。

在它五階以前,基本上沒有任何消息記載,唯有一枚玉簡內寫着,妖獸森林中部,五階響尾蛇產卵,成型四條小蛇,其中之一產生變異,體色有異。

面前這條響尾蛇在吸收精血之前,體色爲墨綠色,和普通響尾蛇的棕褐色有差異,再加上這隻妖獸五百餘歲,時間也差不多對的上。

而這枚玉簡上的記錄,之所以能保存到現在,還是因爲一件異事。

五階響尾蛇在妖獸森林外圍已經算是不弱,其動向也會有修士關注着,忽有一日,外出查探的修士發現了幾具響尾蛇的屍體,就堆積在蛇洞內,不知原因,唯獨少了變異的那條。

通過當年修士的觀察,變異響尾蛇一直受到歧視和排擠,只當它偷偷地逃走,躲過一場災難。再者,之後的調查一無所獲,這件事就懸在那裡,被記錄到玉簡內保留至今。

莫鬼鬼在讀的時候便覺得有異,若是其他妖獸將響尾蛇殺死,大可以將屍體一起拿走,爲何會留下呢?

當她繼續翻找,想查出蛛絲馬跡時,卻發現之後的幾十年都沒有關於響尾蛇的一點蹤跡,再一次出現時,就是它晉階了五階,在妖獸森林外圍佔據了一席之地。

之後它又用了三百年,成功的晉爲六階,並改選了北部爲自己的老巢,一個沒有其他妖獸願意去的地方。

總而言之,這條響尾蛇一向很少出現在外人的視野中,當然,很可能是所有有過接觸的人或者妖獸都已經死了。而在它消失的這麼多年,除了掩埋蛟龍屍骨的位置,莫鬼鬼想不出它還能去哪兒。

但可惜的是,在殺了黃金蟒那天夜裡,響尾蛇已經將整片泥潭都毀了,沒留下任何可以查的線索。

但這同樣給莫鬼鬼提醒,這條響尾蛇不簡單。

“你這是要將麻煩扼殺在搖籃之中?”沈空明瞪大眼睛,沒想到她打的是這個主意。

“是你問我,若是有機會想幹什麼,並不代表我一定會做成這件事。”莫鬼鬼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晃了晃,“好好看着,我要打坐,森林內的環境有助於我修煉。”

妖獸森林不僅靈氣充足,還充滿了植被,木靈根在這裡修行簡直如魚得水。

“知道了。”沈空明靠在一顆細樹上,眼睛看向了蛇洞。

入定後的莫鬼鬼並沒有運行功法,而是神識散開,附在周圍的靈草之上。

很早之前,她便發現自己與草木親近,丹田上的半枝蓮就是用自己的血液救回來的,偶爾還能將神識附在靈草之上,通過靈草探查周圍的環境。

因爲這些年一直在妖獸森林,有最佳的環境來修煉這個,在有人護着的情況下,她會嘗試着用這個方法探查妖獸。

這次一入定,莫鬼鬼便察覺到不同。

往常她需要釋放出親近之意,來接近靈草,讓自己的神識附於其中,可這次面對同一株靈草時,神識感受到了靈草的喜悅,直接進入其中。

藉着這一株靈草,她看到了旁邊的沈空明,翹起二郎腿,有些不耐煩,但還是盡責的盯着蛇洞,偶爾瞄兩眼‘莫鬼鬼’這邊。

莫鬼鬼也不清楚這是怎麼了,這似乎不僅僅是神識那麼簡單,她好像將自己割裂成了兩部分,一部分肉體,一部分靈魂,現在的她完全脫離了留在原地的身體,和平常保留一部分意識的情況完全不同。

猶豫了一瞬,莫鬼鬼還是沒有立刻回去,機遇往往只在一瞬之間,若是不能把握住,就不一定會有下次。

靈草似乎感受到了她焦躁的情緒,竟是在安撫一般,釋放出柔和的氣息,讓她的整個魂魄一陣舒暢,就像是得到了木系本源之力一樣舒服。

她確認自己沒有感受到一絲危險,猶豫着往遠處飄去。

旁邊也是一株叫不出名字的靈草,葉子寬厚,對於莫鬼鬼的到來似是感到不解,輕輕晃着身體,可依舊沒有敵意。

莫鬼鬼釋放出善意,沒有久留,繼續飄向下一株靈草。

順着旁邊的小溪,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妖獸森林的深處,這裡是她從未見過的地方,更爲驚奇的是這裡濃郁的靈氣,從一處山谷內溢出來。

她控制着自己,慢慢來到山谷。

這裡的靈草比她入定那裡長勢更好,感受到外來氣息齊齊的搖晃着,但也只是驚慌了一瞬,便被好奇取代。

若是真實的莫鬼鬼在這裡,定是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安撫着靈草,而作爲魂魄的莫鬼鬼,同樣不敢有什麼大動作,輕柔的拂過,儘量不讓它們產生排斥感。

忽然,莫鬼鬼感受到一陣令人心悸的壓迫,周圍的靈草比她還要先一步,老老實實的定在那裡。

就在她的頭頂,一隻火紅色的狐狸飛速跑過,只有四肢和尾巴是深黑色的,作爲被踩到的一株靈草,她甚至能看到狐狸腳下的肉墊,等回過神時,只覺得冷汗都要流下來。

她看不出這隻狐狸有修爲。

可這裡是妖獸森林的最深處,不可能有凡間的靈獸,那這隻狐狸究竟是什麼等階已經呼之欲出。

察覺到這點的她,只想立刻回去,但周圍安慰的氣息卻讓她停下來,處在這羣靈草中間,這隻妖獸從她頭頂越過去,也沒有察覺到半點異常。

莫鬼鬼看着狐狸去的方向,悄悄地跟過去。

剛剛還只是外圍,現在到了山谷內部,靈草更加茂密,並且沒有清理過的痕跡,完全是憑藉其自生自滅,看着混在中間的幾株千年的靈藥,莫鬼鬼只覺得心痛。

雖然靈草幫助她掩蓋了自己,但它們會搶着吸收靈藥的養分,若是能好好的收拾一下,靈藥定會長得更好。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莫鬼鬼已經見到了狐狸的身影,似乎是趴在一處水潭前面,嘴巴張開,但莫鬼鬼聽不到聲音,只能看到它狐狸嘴一張一合的不知道說些什麼。

她想要湊得更近一些,可一動身,便感覺到一處視線盯着這裡,頓時毛骨悚然。

恍然間,莫鬼鬼只覺得魂魄似乎飄起來,眨眼間便回了自己的身體之內,而離開前最後看到的,是一雙平靜無古的雙眼,冷漠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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