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魔宮出發,蕭勉和歸海,直奔西蜀州。
一路上,兄弟兩人時不時便把酒言歡,儘管如此,兩人速度一點不慢,很快便走盡了北蒼原一線。
北蒼原北,是北魏州;北蒼原南,是秦郡大地。
此時的秦郡大地,頗有些不太平,起因,便是秦郡想脫離中州修行界,自立自治,卻被都天峰威壓。
都天峰,並沒有來橫的,反而拋出了一個誘餌。
華夏境!
都天峰,以華夏境一境之地爲籌碼,邀請七情魔宮和至善教兩家中的一家,遷往華夏境,成爲三境宗門。
三境,高於七郡,低於一城。
若能成爲三境宗門,可比困守秦郡好得多了。
畢竟,華夏境靠近都天峰,靈氣濃度更加濃郁。
一時間,秦郡修行界執牛耳的兩大宗門,爲了入主華夏境的那個唯一名額,鬧得頗有些不可開交
就是在這種局面下,蕭勉和歸海,進入秦郡。
兩人都是故地重遊,不免感慨頗多。
一番合擊,蕭勉拜託歸海先去七情魔宮穩住局勢,他自己,則安步當車,上了天玉峰,登頂玉水崖。
“南越蕭勉!求見至善教掌教鳳前輩!”
站在至善教山門前,蕭勉高深呼喊,只求一見。
很快,至善教便有了反應,前代天女玉無心,親自出迎,將蕭勉接入至善教,見到了鳳綵衣。
鳳綵衣,成就天尊之後,依舊是三旬貴婦的樣貌。
真要說起來,江思弦和鳳綵衣年紀相仿,大致和仁天尊差不多,總還有三四百年好活。
風華正茂,纔是未來修行界格局的中流砥柱。
堂上只有三人:鳳綵衣高高在座,蕭勉居下而立,將蕭勉迎入此間的玉無心,則侍立在鳳綵衣身後。
“蕭勉!有多少年沒見你了?”
“回稟鳳前輩:也就幾十年吧!”
“哈!好個也就幾十年!凡人一輩子,你說的倒是輕巧!說說吧!此來至善教,你又想搞什麼鬼?”
“鳳前輩這話可是冤枉我了!當年小子年少無知,路過秦郡,若有得罪,小子向前輩和至善教賠禮了!”說着話蕭勉躬身一禮,轉而續道:“如今小子也算見過世面,南越和秦郡也算半個同盟,豈會再來秦郡興風作浪?”
“哦?若本宮將至善教遷入華夏境呢?”
“不瞞前輩:我正是爲此事而來!”正視着鳳綵衣,蕭勉好生問道:“不知前輩打算何時遷入華夏境?”
“……”鳳綵衣聞言,一時作聲不得,卻是他身後的玉無心,代爲言道:“你小子,到底所爲何來?”
“來提前恭喜至善教遷入華夏境,榮登三境啊!”
“你且說說:喜從何來?”
“第一喜:華夏境靠近都天峰,靈氣充沛,雖然四空山被邰靈空破壞殆盡,但其他地方還是好的嘛!”
整個華夏境,靈氣最濃郁之處便是四空山,不然當年真空道也不會將宗門駐地放在四空山。
之前真空道舉派逃逸時,邰靈空心生死志,效仿善財童尊同歸於盡的氣魄,生生斬斷了四空山的靈脈地基。
四空山,已經變成了一座死山!
華夏境內雖然還有其他地方可供選擇,但那些地方遠不如四空山,甚至不如天玉峰——至少天玉峰被至善教經營千萬年,根基深厚,不似那華夏境,還需從頭再來。
“第二喜:至善教遷入華夏境,七情魔宮留守秦郡,明爭暗鬥的數千年的兩家終於可以天下太平了!”
一旦至善教遷入華夏境,大好秦郡,便落入七情魔宮手中,便是天玉峰,怕是也難逃七情魔宮染指。
從此後,至善教夾在都天峰和秦郡之間,勢必會成爲都天峰攻略秦郡的第一道防線和前線。
也會成爲南越州北伐都天峰的必經之地!
“第三喜:真空道雖舉派遷入我南越州,但那是形勢所迫,華夏境畢竟是真空道千萬年來的基業——一如天玉峰之於至善教!晚輩斗膽問一句:若有朝一日天玉峰落入七情魔宮手中,至善教是打算不聞不問,不聲不響嗎?哦!對了!至善教已經是三境亞聖,天玉峰不要也罷!”
“放肆!”
鳳綵衣一聲怒喝,站起身來,怒視着蕭勉。
蕭勉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師父!此子所言雖然放肆,但確屬實情,不可不慎!都天峰此計,分明是二桃殺三士,居心叵測!”玉無心,低聲言道:“遷入華夏境,除了能得到一個三境亞聖虛名,還能得到什麼?師父!請看今日之炎極宗,身爲聖地宗門,卻被都天峰呼來喝去,既無尊嚴,反有隱患!”
“哼!你說的這些,本宮豈會不知?”怒氣漸消,鳳綵衣看着蕭勉,幽然問道:“只不知江思弦那魔頭……”
“至善教若不遷入華夏境,江前輩怕是要失望了!”
“哼!他想獨霸秦郡?我至善教纔不會讓他如意!”冷哼一聲,鳳綵衣話鋒一轉:“蕭勉!別以爲本宮不知道你的小算盤!你不就害怕本宮和江思弦改投都天峰嗎?”
“那是!那是!鳳前輩和江前輩,可都是修行界的中流砥柱啊!正因此,晚輩不才,想領教前輩高招!”
蕭勉這話一出,鳳綵衣和玉無心陡然色變。
蕭勉,這是要挑戰鳳綵衣!
此前蕭勉一直對鳳綵衣畢恭畢敬,想不到臨了臨了,鳳綵衣都答應不遷入華夏境了,蕭勉竟然提出挑戰。
這小子,莫非是失心瘋了?
“哈!除了當年的江思弦,本宮還從沒見過你這般有趣的男人了!小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當然知道!我要挑戰你——鳳綵衣!”
“你!找死!”
下一刻,玉水崖頂,蕭勉和鳳綵衣相對而立。
玉無心,自始而終,侍立於一旁。
一出手,鳳綵衣便全力以赴,想給蕭勉一個下馬威——今時今日,蕭勉的一舉一動,都被天下關注,也因此,蕭勉如今的實力可說是天下皆知,不成天尊,勝似天尊。
蕭勉敢挑戰鳳綵衣,便是明證!
正因如此,鳳綵衣絲毫也沒有前輩高人的覺悟,出手便是神物——那是一塊白玉,通體精潤,近乎透明。
白玉中,好似有一滴水,隱有波動聲……
召喚出自己的神物,鳳綵衣看着蕭勉,蕭勉無動於衷,既不召喚仙石對抗,也不取出法寶抵禦。
身形一蕩,三清神光透體而出,蕭勉消失不見。
鳳綵衣妙目凝神,冷哼一聲,但是很快,鳳綵衣就臉色微變,進而臉色大變,因爲,她失去了蕭勉的行蹤!
神識橫掃整個玉水崖頂,唯有鳳綵衣和玉無心兩人。
便是之前已經鎖定了蕭勉的白玉神物,也因爲突然失去了蕭勉的行蹤,好似沒頭蒼蠅一般滴溜溜亂轉。
鳳綵衣心懷巨震,玉無心臉色難看。
能夠擺脫鳳綵衣的神識和神物鎖定,只能說明,蕭勉擁有着足以對抗神物的底氣,甚至滅殺神物的手段。
蕭勉消失不見,但並不意味着他離開了玉水崖。
這,纔是最可怕的……
突然鳳綵衣神色一動,白玉神物隨之而動。
一閃而逝,擊碎了玉水崖頂一方巨石,卻始終不見蕭勉的蹤影,還是玉無心,飛身到了巨石破碎處。
定睛一看,玉無心臉色大變。
巨石左近,刻着一行小字:南越蕭勉,到此一遊!
“師父!這……自打他進入至善教,我就一直跟在他身邊,他斷然不可能前來此處刻字!”
“那就是方纔片刻刻上去的了!”
“可是……”
“可是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在我神識和神物雙重探尋下,他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我眼皮底下刻字留念,這豈非說明:他若有心,隨時可以取走我這項上人頭嗎?”
鳳綵衣,越說越是心有餘悸。
知道這小子厲害,沒想到厲害到這等地步!
他之所以主動提出挑戰,就是想給自己個下馬威啊!
罷了!
華夏境再好,終究不如秦郡安逸……
被蕭勉連哄帶嚇,鳳綵衣終於徹底打消了遷入華夏境的念頭,何況都天峰也確實不懷好意。
鳳綵衣只望守着至善教一方淨土,安之於世罷了。
此時的蕭勉,已經離開了至善教。
若至善教執意要遷入華夏境,蕭勉也是沒轍,大不了全力扶植七情魔宮,切斷至善教的退路。
如今被自己這麼一鬧,鳳綵衣,應該醒醒了。
蕭勉之所以能躲開鳳綵衣神識和神物的雙重探測,全因他的三清神光,終於大成,可以自成一界。
三清神光包裹,蕭勉便好似被從這個天地扣了出去。
既然不存在於這方天地,如何得見?
蕭勉有意立威,這才刻字留念。
刻完字,故意露個破綻,在鳳綵衣擊碎巨石的同時,蕭勉早已經溜之大吉,出了至善教。
離開至善教,一路向南,蕭勉入了咸陽城。
如今的咸陽城,再也沒有了四大世家的把持。
名義上,至善教和七情魔宮聯手控制着咸陽城,但是實際上,兩大宗門並沒有心思管理咸陽城。
也因此,這秦郡第一大城,顯得頗有些混亂。
遊走在咸陽城的大街小巷,蕭勉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卻是在找人——找一個故人,一個應該還在的故人!
最終,蕭勉進入了興隆巷。
這條小巷,倒是依舊熱鬧,依舊繁華……
隨着人流,蕭勉行走在興隆巷中。突然,前方傳來一陣爭執聲,蕭勉尋聲望去,目光一定。
“哼!王家的雜種!騙人騙到你家爺爺頭上來了?說什麼這是王家祖傳的解牛刀?我呸!連法寶都不是!”叫罵着,那人順勢踢翻了地攤上稀疏的幾件貨物,一腳踢翻攤主,大聲喝罵:“識相的,把爺爺的靈石十倍奉還!不然,今天爺爺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走不出這條興隆巷!”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此刀名喚解牛,沒錯啊!”
“你!你還敢頂嘴!?”
說着話,那人便要動手毆打攤主。
卻是蕭勉,閃身衝入其中,擋在那人面前。
“這位道友!攤主是在下一位故交,可否給在下一個面子,大事化小?今日之事,在下自會補償道友!”
“哦?想不到這雜種在咸陽城中,還有朋友?”言辭間,那人上下打量着蕭勉,盤算着蕭勉的身價,最終獅子大開口:“我看道友也是體面人,既然道友開口了,這個面子總要給的!昨天這雜種騙我一萬上品靈石買了他王家祖傳的解牛刀,我也不多要——你陪我三萬上靈便可!”
“好!沒問題!”
想也不想的,蕭勉取出一個儲物袋,拋給那人。
那人一愣,立刻打開儲物袋一看,目光迷離,大喝一聲:“且慢!我剛纔說的一萬上靈,是解牛刀刀鞘的靈石!至於解牛刀本身,這雜種訛詐了我十萬上品靈石!”
“哦?這位道友!不知你想怎麼解決?”
“十萬上靈!多一塊我都不要!”緊盯着蕭勉,那人森然吐露道:“你既然能替他還三萬上靈,想必十萬上靈也是肯的吧?不然,我恐怕你也走不出這條興隆巷哦!”
那人言辭間,周圍人流漸漸疏散,圍上來一羣人。
盡皆是金丹修爲,有高有低,卻都是一臉惡霸相。
看來,這興隆巷,果然還是想當年一樣藏污納垢啊!
之前三萬上品靈石,蕭勉不過是息事寧人。
如果再加十萬,蕭勉也不是拿不出來,但是憑什麼?
憑什麼你動動嘴皮子,我就要把十萬上靈給你?
你他媽以爲你是誰!?
心念一動,蕭勉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正在那人吃不準蕭勉的意圖時,砰的一聲悶響,那人炸成一團血花,連帶的,那個儲物袋再度回到蕭勉手中。
周圍所有看客,看得目瞪口呆。
那人的一些同夥,看得魂飛天外——再看蕭勉,之前不過金丹高階的修爲,陡然提升到了元嬰境界!
這他媽真是老壽星吃砒@霜——找死啊!
悄無聲息的,衆人紛紛退走,連帶的,蕭勉周圍空出一大片空地,只留下那人的一灘血花格外此間。
蕭勉這纔回過身來,看着蜷縮在地攤後邊的那人。
困守金丹,不成元嬰,難怪會被欺負了!
不過沒關係!
今日既然遇到了我,明日你便是咸陽城之主!
“王兄!別來無恙?”
“你!你是誰何人?我不姓王!我什麼都不知道!”
“王兄!我是蕭勉!”緊盯着眼前那人,蕭勉好生言道:“拓跋嵐已經死了!你王家滅門之仇,已經報了!”
那人,正是曾經咸陽王家的世子——王離!
時隔多年再見,王離哪裡還有當年世家公子的派頭?
此時出現在蕭勉面前的王離,一身落魄,滿腹牢騷。
唯有聽完蕭勉的話,王離擡起頭來,呆望着蕭勉。
“蕭勉?真的是你?你不是死了嗎?”
“沒死透!這不是又回來了?”說着話,蕭勉攙扶起王離,一股青光過處,王離只覺得周身舒泰,好似又年輕了幾歲——此時的王離,因爲困守金丹境界,壽不久矣!
甚至因爲長年累月的窮困潦倒,修爲倒退到了金丹高階。
興隆巷,人多眼雜,蕭勉也不迴避。
也因此,不過片刻,南越蕭勉驚現咸陽城興隆巷的消息便不脛而走,這,正是蕭勉想要的目的。
以萬古長青石修復了王離肉身上的創傷和沉疾之後,蕭勉又將自己的真元融入王離體內,幫他將更深層次的一些陳傷舊患逐一掃清,然後取出一點混元金液融入其中。
那一瞬間,王離渾身一顫,險些身死道消。
虧得蕭勉就在身邊,一路保駕護航,王離快速吸收着混元金液的強大靈氣,修爲從金丹高階步入金丹頂階。
一蹴而就的快感,王離自己都感覺像在做夢。
他沒想到的是:他的美夢,纔剛剛開始……
等王離適應了金丹頂階的修爲,蕭勉繼續用一滴混元金液將王離的修爲提升到金丹頂階巔峰。
然後,蕭勉取出一枚丹藥,遞到王離面前。
“這……蕭兄!這是何物?”
“王兄可曾聽過:凝嬰聖丹?”
凝嬰聖丹,功效和凝金造化丹一致,只不過後者只能輔助修爲凝聚金丹,前者則可以輔助修士凝聚元嬰。
換言之,一枚凝嬰聖丹,便可能塑造一名元嬰老祖。
當然,這和修士本身的資質也有關係……
“王兄!凝嬰聖丹雖好,但也是有其弊端的!以凝嬰聖丹結成的元嬰,日後很難再有突破,你可知道?”
“……,我知道!”深吸口氣,曾經的王家世子恢復了幾分風采,緊盯着蕭勉,淡然言道:“離朝不保夕,哪裡敢奢求日後的進階?只是蕭兄如此相助,所爲何事?”
“我要你——坐鎮咸陽城!”
“咸陽城?有至善教和七情魔宮……”
“這你不用管!我只要你鎮守咸陽城一方平安,七情魔宮和至善教那邊,我自會幫你搞定!如何?”
“……,好!”
稍稍沉默,王離斷然應答。
他有什麼不敢的?
王家滿門,因爲家傳絕學《乘風凌雲劍訣》,引來拓跋嵐覬覦,整個王家,遭受了滅頂之災。
唯有王離,因故外出,這才逃過一劫。
失去了王家庇護,王離再不是當年那個王家世子。
淪落至今,生不如死。
有朝一日,竟然能成爲元嬰老祖,進而坐擁咸陽城,何樂而不爲?哪怕,要他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因爲,如今的王離,已經沒有無法割捨的東西了!
蕭勉要的,就在於此!